话说黄天龙创伤已愈,李员外看在眼里心中高兴。一日兴起,不免备些酒菜与之小酌于园中。
于座论及时事,黄天龙说道劫皇杠、杀国舅、相国寺打擂几场义举。李员外于座听来,正自感叹不已。忽闻庄外人喊马嘶,一片声吵嚷道:“与俺封堵了前后庄门,休教走了钦犯黄天龙!”
喊声突起,二人不免停杯大惊。黄天龙情知眼前事发,不免跳起身来,要去房中取剑。
李员外急忙上前抱住,说道:“将军创伤方愈,何堪与人动手厮杀?快快躲藏起来,却待老朽庄前看来。”
一言说罢,急忙走入房中推开床帐。去后面揭下一块墙板,露出一个洞口,让黄天龙拉了天赐进去躲藏。
宋时,大户人家为防强盗。家中多修夹墙地窖,专备突发不测之用。李员外养家之人,不免也在后园房中留下夹墙一道。想不到今日遇急,一时正好派上用场。
黄天龙自知身体尚未康复,一时斗恨要与贼兵交手,白白丢了性命不说,又会给李员外惹下一场大祸。不免拉了天赐钻入夹墙,先去躲藏一时。
李员外掩好墙板拖回床帐,出房草草收拾过碗盏赶来前院。看见家人惊慌一团不知所措,急忙让人搭了梯子爬上墙去。高处向下一看,早见庄前摆着无数贼人兵将,摇枪晃刀指着墙上叫道:“你那老儿听者!快将钦犯黄天龙交出,可免你一家老小不死。不然一会儿打进庄去,须教你家破人亡寸草不留!”
李员外眼见此景,不由吓得腿一哆嗦。身子一晃,差点跌下墙头。惊恐之中,不免大着胆子分辨道:“小老儿庄上不曾留有一个生人,哪里又藏着什么钦犯,官家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李员外话未说完,马上一将高叫一声道:“老贼休要当面扯谎!现放着你儿李恩将你告发在官府,亲眼所见钦犯黄天龙藏在你那后园养伤。如今人证具在,还待图赖那个?”一声叫罢,手下儿郎大喊一声,早将李恩推在庄前。
李员外墙上看见下面养子满面惶恐不敢仰视,不由捶胸大痛道:“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可叹:养儿防老人之情,养虎为患谁堪忍?
说这李员外养子李恩,生来并非恶人。大难之中被人收养,心存感激也图报恩。自认李员外为父,平日里视夫妇二人犹如亲生。答前应后手脚勤快,侍奉茶药尽心尽力。田庄事务料理得滴水不漏,一心一计帮着李员外做家过活。不料后来娶妻王氏,在家爹娘疼爱养成了乖戾性情。过门不久,眼见李员外夫妇无儿无女。日里免不了打鸡撵狗、指桑骂槐,只盼一门家产早日落入己手。员外夫妇看在李恩面上,日里过活颇能让她几分。外人看来,一家老小倒也和睦,哪知公婆儿媳之间已生嫌隙。后来天赐降生,王氏盘算日后家财难全到手。弄得不好,落个两手空空也不见得。一念及此,心中不免暗怀忌恨。整日里说三道四搬弄是非,日子久了,弄得李恩也免不了与员外心存芥蒂。
李员外自知夫妻年老又逢乱世,但有不测天赐落在王氏手中何以成活,难免算计要与他夫妇分门另过。
王氏得闻,不免又急又恨,一时起意暗里要害天赐。因知后园井口盖板破朽,自家瞒了李恩,哄着保童诱骗天赐使坠井中。
不成想,巧计算就天不佑奸,一场好事被那后园客人无意闯破。井口之旁,侥幸救回天赐一命。气恼之下,又生二计。再哄保童上树掏鸟,借机蹬踏天赐失手,欲使坠死于墙外石沟之中。
眼看好梦将以成真,不料无端又被他人搅了一场好事。两番妙计皆各落空,王氏不免恨入骨髓。又怕日后走漏风声,员外知晓不会放过自家。不免盘算怎生对付了后园这人,那时再行难为天赐不迟。
常言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须知日前哑道童背人来庄,李恩也曾当面见过。后来风闻邋遢老道救人遭祸,又见员外藏人后园,等闲不令生人近前。不免猜测后园之人,定是当朝钦犯黄天龙。夫妻之间不免暗里嘀咕,抱怨员外不识事务,到时只怕引来大祸累及一门老小。
王氏眼见丈夫担心后园事发,正好挑唆前去官府告发。李恩不忍员外养育之恩,却被王氏劈头骂道:“不识时务的蠢杀才!你也知那黄天龙乃是当朝钦犯,京师上下贴满画影榜文正自严缉捉拿。日前哑道童背他来庄,须瞒不过村人耳目。但凡有人惧罪邀赏,偷往官府前去告发。一旦人到法场之上,哪时须叫你喊苦不迭!”
李恩说道:“话虽如此。奈何父母养育之恩,怎忍一旦反目成仇?”
王氏一听,不由拍手笑道:“你那两个死鬼尸骨尚不知抛落何处,这里哪个又是你的父母?你今待人如亲生,人却视你如仇人。年前收你田庄账册之时,老厌物何曾把你当做半个亲儿?如今天赐年幼,老厌物方老,正待指望让你出力。情面之上,还须遮瞒得过去。一旦天赐长大成人,还不是一脚将我夫妻踢出庄门。到时你自心甘情愿上街讨饭,却教我母子何以过活?”王氏说道伤心之处,不由边说边哭将起来。
李恩见她哭得伤悲,不免也道:“俺也知员外待俺大不如前,日后家产全难到手。只是此事非必儿戏,到时官府玉石不分,岂不害了自家一条性命?”
王氏急于谋夺家产,哪里管得了许多。当下说道:“你与老厌物并非一脉血亲,谁人不知,那个不晓?何况榜文之上明白写道,首告免坐,更有百两黄金好处到手。官府着急要拿黄天龙,怎会为难于你?今日一时不忍,留待他人日后告发,到时你须后悔不迭!”
李恩听罢王氏一番言语,犹自狐疑不决道:“俺与黄天龙非亲非故,前去官府告发倒也无碍。只恐此事牵累了员外,日后不免教人骂俺忘恩负义。”
王氏看他迟疑不决,急忙哄骗道:“家人首告,一门老小自当免坐。即便真个连累了老厌物,但能保得下一门老幼,待将天赐养大,分他一半家产各自过活,看是哪个还敢说三道四!”
李恩被这王氏一顿说教,由不得动了心思。一日瞒了员外出庄赶往京城,欲待仔细看过榜文再做打算不迟。
不想来到城前心中害怕,榜文之下逡巡之时,早被看榜兵将瞅在眼中。一声拿下,上前扑到在地。刀环枪柄杵打一番,早将庄上之事说了个透彻。
看榜兵将得知黄天龙下落哪敢怠慢,逐司上闻急报伪太子府中。刘麟得闻此讯,立遣刘嵩兄弟引领侍卫亲军,押了李恩做眼线,赶来李家庄拿人。
话说刘嵩兄弟自从刘麒命丧相国寺,连遭刘豫父子几场责骂,唯恐哪日一不小心丢了性命。当日领命下殿,想要立功赎罪。引骑扑至李员外庄上,堵了前后庄门,一心拿下黄天龙早些回去交差。
当看李员外还想强辩,喝令兵将撞开庄门打将进去。先行拿下一门老小,牵出庄外监看在打麦场上。待后翻箱倒柜满庄搜遍,却不见黄天龙人影一个。
刘嵩兄弟不获真凶不免大怒,亲手採出李员外毒打一番,厉声逼问黄天龙藏在何处?
李家庄园内那道夹墙,除了员外夫妻他人莫知。李员外心知在劫难逃,忍了身痛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孙儿保童看他受苦哭着跑去搀扶,却被贼兵一枪搠杀当场。王氏见状一时大痛,不顾死活扑将过去。尚未抱起保童,又被一刀砍杀在地。
刘嵩眼见李员外犹自不语,喝令部下上前动手,将李员外一门仆妇十数口屠戮一净。放火烧了整座庄院,方才引领兵马悻悻而去。
李家庄前,留下李恩一人看着遍地血尸一庄大火,忽地怪笑一声。随后一跤跌倒,地上翻滚多时。披头散发挣扎起来,脱下两个鞋板拿在手中。边拍边唱,不知走往哪里去了。
可怜: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村中父老不知李员外惹上何事,竟会引来如此一场大祸。眼见刘嵩兄弟行凶,一时哪敢出头。直待刘嵩兄弟引领兵马走后,方才陆续聚来救火。
庄前看见李员外一门惨状,当场不由伤心落泪。正待商量后事,忽听庄后有人呼救。村人赶将过去,扒开灰烬破开一道残墙。只见一个面生之人,拉着天赐小儿走将出来。
黄天龙躲在夹墙之内,尚自不知李员外一场遭遇。此时看见一家横尸庄前,一时不由悲愤难抑。
天赐年幼胆小,眼见父母浑身血污躺在地上,吓得抱紧黄天龙失声痛哭不止。
村中父老不知面前这一生人是谁?询问之时,黄天龙生怕再给他人惹祸,只说是李员外远乡亲戚逃难至此。
当下思量自身难保,欲将天赐托人收养下来。村人皆知李员外得罪了当今官府,哪个肯敢出头收留这一遗孤。
天赐痛失双亲无依无靠,闻听黄叔要将自家送人,又惊又怕死死抱住不放。
黄天龙无奈,只好告求村中父老施恩,援手掩埋李员外一家于祖茔。得允之后,拉着天赐在李员外夫妇尸前叩拜一场。提了那口剑,背了天赐,不敢稍停出村便走。
黄天龙逃离李员外庄上,思量贼人既知自家下落,决难轻易罢手。仓促之间,也不知哪里去寻安身之处。思量多时,不免打定主意要去投奔水泊梁山。当下背了天赐,叔侄二人急急似漏网之鱼,忙忙如脱栅之虎,连夜奔走一路不敢稍作停留。
话说黄天龙创伤虽愈,一身元气未复。天赐幼小,何曾受过这般苦楚?又因事发突然两手空空,叔侄二人一路走来,免不了沿路乞讨忍饥挨饿。
走走停停,躲躲闪闪。好不容易挣扎出东京地面,又见贼人逻骑远探,路人皆道当朝太子颁令地方官府,严命捉拿钦犯黄天龙。
无奈夜行晓宿,专寻小路而走。勉强捱至京畿北辅开德府地界,询问路边人家,方知此地与山东兴仁府南华县接壤。过得前面排云岭,便是山东地面。
黄天龙打问清楚,背了天赐赶至排云岭前。但见雄关一座当道而立,跨境隔断了两地过往行人车马。
叔侄二人看那关下有着市镇人家,思欲讨些食物塞肚,再行上岭过关。不想近得前来,却见贼人兵将排列街上,过关行人悉遭盘查。但有可疑之处,即便拖去路边严刑拷打。
黄天龙眼见此景,一时不知如何区处。正自进退两难,忽被路边一人抢上前来当面抱住。怒气冲冲说道:“贤侄,你来寻俺,何不前去家中相见?”不由分说,拽了便走。
黄天龙眼看此人年过五旬农家打扮,肩上挑着一副柴担。不由惊问道:“老丈且住!俺与你素不相识,何故叔侄相称?”
那人拉了黄天龙只顾下路急走,一边走一边道:“是你认俺不得,俺却认得贤侄面貌。你且住口,待去家中坐下慢叙不迟!”
拉了黄天龙远离关前,七扭八拐绕过一片树林,来在河边一处土墙小院。进去掩上柴门放下柴担,再拉黄天龙入去草房之中,掩上房门倒身便拜。
黄天龙放下天赐,急忙扶起说道:“老丈有话好说,休要当面折了小可草料。”
那人这才慢慢说道:“将军不知。小老儿姓王,世居此间排云岭下,专靠祖上传下几亩薄田度日过活。今日挑担青草,送去关上营中喂马。回来路上,看见将军不顾死活赶去关前。为救你两个性命,不得已上前假作认亲。冒犯之处,恕罪则个。”说罢,又要下拜。
黄天龙被人看破行藏,不免吃惊道:“俺乃逃难过路之人,与老丈素未平生,你莫是认错了人也?”
王老笑道:“小老儿家中不比关前,黄将军休要当面相瞒。是你不知,两三日前,东京一个殿前武卫将军刘嵩。手持太子府金牌令符,引领禁军骁骑二百,来在排云岭高陵关上。张揭图影榜文,知会关前关后府县要捉钦犯黄天龙。说什么四弟刘嵚上元之日,曾于相国寺中刺伤钦犯黄天龙。追杀之中,被其两度逃脱。今携一名小儿逃出李家庄,一路奔东而来。因其乃是梁山好汉黄信之子,度其必去投奔梁山。是故快马赶来高陵关,闭关截路但待拿人。自他兄弟来在关上,每日引领人马远近搜寻,告谕沿路人家,知其下落者赏百金,窝藏不报者诛全家。只因小老儿连日送草关上,榜文之上记下将军面目,是以路上当面撞见,唯恐将军不知其情,不免拉来家中躲避一时。不然只怕将军早被刘嵩当场拿住,此时正被解往东京去也。”
王老一番话说罢,黄天龙不由倒地便拜道:“实不相瞒,小可正是黄天龙。老丈救命之恩,须当日后图报”
王老急忙扶起道:“勤王之时,将军之名早已有所耳闻。近闻人道劫皇杠、杀国舅,相国寺打擂杀死当朝二太子。消息到处,地方父老无不仰若天神。小老儿筋骨虽衰,眼看将军落难,岂能袖手旁观?”
二人这边叙话,那边王老之妻不忍天赐形容凄惨。不免引去一边擦洗一番,寻来孙儿几件干净衣衫与他换过。再去院中鸡舍抓来几枚鸡子,做下一碗蛋羹喂他吃下。于后灶上收拾一些饭菜,端来且与黄天龙充饥。
黄天龙狼吞虎咽一番,不免问道:“小可一身已然牵累不少好人性命,今日一死已不足惜。只是此儿乃是救命恩人李员外之子,拼死也要送去梁山养大成人。如今关前遇难,敢求老丈指点一条小路,却好偷过此关。”
王老见问,不免发愁道:“将军不知。这高陵关坐落排云岭上,一边是河南开德府地方,一边乃山东兴仁府界面。方圆数十里间之间,峰险谷深、虎豹为患。除了此地青壮猎户,他人等闲不敢入山。”
黄天龙听了,不免焦躁道:“事已至此,也怕不得虎豹伤人。老丈久居此间,当知其中定有小路可过此山。”
王老道:“实不相瞒。小老儿年轻之时,也曾在此山中打猎采药,熟识山中大小路头,知道老鸦谷中有路可过此山。只是其中羊肠小路盘旋十数里,荆棘遮挡十分难行。最险之处,有名换做断虎涧、鬼见愁。俺看将军疲惫不堪,要携小儿过山,势比登天还难。何况小老儿筋骨已衰,不入山中已然多年,实难引领将军过山。”
黄天龙听罢,一时无奈道:“果真如此,也只好转去别处,再寻路头赶去山东便了。”
王老急忙拦住道:“自从刘嵩兄弟驻马关上,每日引领手下四处搜寻。将军闯来此间已属侥幸,岂敢再行上路抛头露面!”
黄天龙叹道:“似此这般进退两难,却是如何是好?”王老劝道:“将军休要烦恼。自古道,天无绝人之路。老汉小儿现在关上为那刘嵩兄弟养马,当知关上之事。将军且在小老儿家中歇息几日,待他来家再做商议不迟。”
黄天龙也知苟存至今多亏有人搭救,冒险上路势必吉凶难料。弄得不好,自家送死不说,反倒搭上天赐一条小小性命。无奈只好依着王老主意,暂且安心住了下来。
数日过后,王老之子告假来家。当下见过黄天龙,王老急问关上消息。
其子说道:“黄将军大闹东京震动天下,致令刘豫父子又气又怒。严令刘嵩兄弟寻踪追杀,所到之处但凭太子府金牌令符调动府县人马,务必拿获正身解往京城问罪。小人喂马之时听人说道,刘嵩兄弟自从东京城外李家庄扑空,疑心黄将军又被附近人家藏过。回头再去村上捉人逼问,得知黄将军夹墙之中逃脱性命,一时后悔不迭。只因猜度黄将军仓惶之间必投山东,兄弟几个抢先一步赶来高陵关上,封住关口严查过往行人。他兄弟自从相国寺内死了二太子,唯恐自身难保。今将一座高陵关把守得直如铁桶一般,虽鸟雀难以飞过,怎肯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黄天龙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王老之子回家。却不防人到家中兜头浇下一盆冷水,一场高兴顷刻之间化为一团泡影。
王老听罢其子一番言语,一旁生气道:“俺却不信。儿在关上喂马多日,哪里还寻不到他一点破绽之处?”
王老之子只顾摇头道:“难、难、难!人欲过关,除非腾云驾雾做鬼无形。”
王老一听,不由迭脚大怒,上前揪住儿子便打。黄天龙急忙拦住道:“此乃小可之命,须也怨不得他人不能出力。”
二人正自扶持不下,王老之子躲去一边,却把黄天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一番。忽然叫一声道:“有了!俺看黄将军身材不长不短,恰与关上杨二哥相仿。如今但依小的几句言语,当可轻轻松松过得高陵关去!”
接着将心中计较悄声说出,王老听了连声叫道:“好、好、好!就是这般算计,方好瞒过贼人耳目!”拉了黄天龙坐下,三人当面悄悄合计一番。
待至次日下晚时分,王老寻来两件旧衣与黄天龙换上。备下一担青草,草中插了那柄剑。就让黄天龙挑了,跟随其子一路走去高陵关上。守关兵卒认得王老之子乃是刘嵩兄弟养马之人,问都不问一声,便将他二人放入关上。
王老之子引领黄天龙来到后营,寻地躲藏至次日午后。却待刘嵩兄弟巡检回来,让黄天龙换了同伴杨二哥衣服,脸上搓些黄泥。王老之子牵马在前,黄天龙赶马随后,一起走上排云岭来。
原来,排云岭后有一块平坦草坡,其旁又有山泉一道,是以关上马匹多来此处放青。王老之子因与同伴每日过关放马,把关兵卒习以为常,哪个会料到当朝钦犯黄天龙混在其中?
果如王老之子所料,黄天龙毫不费力便自轻轻松松过了高陵关。来在草坡之上,王老之子去让马儿自在吃草。自领黄天龙绕去关后路上,早见王老领了天赐候在路旁。
原来,王老之女嫁在岭后庞家洼。当日假借走亲,引领天赐混过关口先来此间等候。眼见黄天龙毫发无损过得关来,连日烦恼一时丢去了九霄云外。
黄天龙脱困过关,感激王老父子不过。正欲倒身下拜,早被父子二人扶住。赠些干粮,叮嘱一番,含泪目送他叔侄二人下岭而去。
可叹:父子联手施妙计,壮士脱险高陵关。
话说黄天龙侥幸过得高陵关,来在山东兴仁府地面。数日过后,王老所赠干粮已尽,叔侄二人又免不了一路忍饥挨饿。
时当盛夏时分,天气燥热难忍。这日赶路将至正午时分,远见前面大路穿林而过,不免快步赶上前去。林中放下天赐,正待坐下稍作歇息,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不等回头去看,只听有人喝声:“着!”风声起处,但觉脑后一痛,一头扑倒在草地之上去了。
黄天龙一倒,林中跳出四五个男女。舞刀弄棒上前围住,也不顾天赐大哭大叫,先将黄天龙身上翻看一遍。
眼见无有一物到手,一个个不无泄气道:“我兄弟在此剪径多日,等不来一个过往财神。好不容易盼来这个,却是身无分文穷汉子一个,教俺白白高兴了一场。兀那小厮犹自可恶,一旁只管啼哭不止。一时招来近村儿郎父老,直须坏了我兄弟眼前好事。待俺结果了两个,且都丢去林后喂狼!”
几个男女七嘴八舌正待下手,却被当中一个拦住道:“且慢动手!俺看地上这人似有几分面熟,只是急切里想不起哪里曾经见过?”
众男女一听,不由笑道:“四哥休要当面说笑。眼见这汉子乃一外乡过路之人,又不是你家亲戚里道,怎会与他有见面之情?”
又听那四哥叫道:“不要慌,待俺仔细看来!”凑到跟前,仔细再看一番。猛地一拍额头,大叫一声道:“今日财神爷照命,百两黄金唾手可得!”
正是:侥幸逃得虎口去,无奈又陷狼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