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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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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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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义水浒传》连载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三回 壮士一怒单骑闯关 红颜生情三镖戏夫

话说梁山义军骁将葛元超,领了阮鲲严命来救崔光远三将。马到大伾山前,匹马单槊闯关挑战。

不料关门开处,但看一名妙龄女子戎装杀出。踌躇之中,不免上前叫道:“俺乃梁山义军将领葛元超,今奉招讨哥哥将令来此救人。但放俺那三位哥哥下山,当可饶你马前不死!”

又不知那大伾山义寨小寨主裴玉环,闻听葛元超报出名姓。好奇之下,有心一试身手。挺枪上前娇声说道:“不管你是哪个?赢得小女子手中这柄画杆枪时,后事但依君命。”

葛元超哪知这裴玉环心中之事,免不了狠下心来挥槊上前。意欲当场擒下这一女寨主,却好换回三位义兄。

裴玉环有心试他身上武艺,拍马挥枪上前迎住。两个马交当面,登时便在关前斗将起来。

大伾山一寨儿郎,眼见葛元超所引不过十骑。以为小寨主临场取胜,不过是探囊取物。关上关下大噪一团,助威之声一时响成一片。

且说裴玉环有心要试葛元超武艺,放开手段尽展其技。一条画杆枪舞动开来,缨舞火焰、刃吐寒光,瞅准不当紧处,轮番虚刺一番。交马不过十合,早觉葛元超这柄银缠槊沉重难当。至此方知这白马葛铁枪,原非浪得虚名。

芳心动处,一边喜爱不已,一边不甘低了自家名声。又一合里,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葛元超一心拿她换回三将,见她带马而走,不免拍马挥槊追上前来。

裴玉环看在眼里,急从腰间革囊取出燕尾飞镖三枚。柳腰慢扭,樱口急开。回头叫一声道:“君休来赶!”话音落处,飞镖脱手,闪电一般径向后面飞去。

葛元超久经战阵,见多识广。深知女弱之辈临阵,身边多备暗器。故此追赶之中,不忘小心防备。

见她扭身抖手,当下便知不妙。俯身一躲,但觉有物猛从头顶一掠飞过。吃惊之时不知高低,叫声侥幸犹自飞马追来。

须知这燕尾飞镖,乃是裴玉环自小练就独门绝技。十步之内一旦施出,与之交手之人无一幸免。今日只怪芳心扰动,飞镖出手哪里存有一丝伤人之意?也不过是让这葛元超,当面见过自家手段而已。

她这里只顾自作多情,飞镖抛出刺马径返关上。却哪里料到葛元超座下雪里红,一旦飞驶起来,急似风雨快如闪电。不等她回马入关,一闪飞来早到身边。

裴玉环眼见葛元超飞马近身芳心更乱,一时再也无心争斗。任凭葛元超轻舒猿臂一把擒下,随手牵了那匹白玉马转身而去。

葛元超一把擒下裴玉环,将其交与随身小校。反剪了两臂缚在马上,快马驰离大伾山,径返大营交令。半路遇上李定远等人来接,不免一同回营来见阮鲲。

再说大伾山儿郎正自叫呼一团,不防小寨主被人当场擒走。惊愕之余,关上关下登时垭口无声。刘在礼援手不及,唯恐坏了裴玉环性命,一时不敢冒然上前。打马急返关上,去禀寨主裴廷蕴知晓。

却说梁山义军大寨之中,他将已然探悉大伾山裴氏兄妹之事。军师宫诚以为崔光远四将一事,不过眼前一场误会。

闻报葛元超擒回裴玉环,唯恐阮鲲盛怒之下一时有误。急唤萧如玉、纨素女二人前去迎候营门。等到葛元超一行回营,两员女将接住裴玉环,解去绑绳扶了下马,相伴入去后帐坐下陪话。

裴玉环遭此一场,不惊反喜。后帐叙话,眼见萧如玉、纨素女英姿飒爽、性情相近,心中暗自羡慕不已。

萧如玉、纨素女两个,皆乃过来之人。眼瞅每当言及葛元超,裴玉环便在一旁面红耳赤害羞不已,不由暗中好笑。叩其芳龄,知其情窦已开。不免大包大揽,当面承应圆成二人一场好事。

裴玉环一时害羞,恳求二人乞请将令先将自家放回山上。后当力劝兄长引领大伾山人马,前来归附梁山义军。

萧如玉、纨素女二人,满口答应下来。一个陪了帐中闲话,一个来至中军面见阮鲲。

正待进帐,却逢小校来报。大伾山送还崔光远三位将军,寨主裴廷蕴,亲至军门前来负荆请罪。

军师宫诚闻报大喜。面对阮鲲说道:“兄长无需担忧。黎阳一事,须当包在此人身上!”

急忙吩咐身边小校,先送三将后帐歇息。自与阮鲲等人步出营门,来见裴廷蕴、刘在礼、李知俊三人。

营门见面,互致寒喧。不免携手入营,同去中军帐内分礼坐下。叙话中间,裴廷蕴再三谢过小妹无知冒犯之罪。

阮鲲已知裴廷蕴乃为忠良之后,心中赞佩兄妹二人抗金义举,心中不悦早已烟消云散。坐间不免对裴廷蕴说道:“梁山义军兵至河南,仓促之间不及前去拜识。今日一场可谓误打误撞,令妹之事尚望海涵。”说罢,吩咐萧如玉唤来裴玉环,让他兄妹当面相见。

裴廷蕴眼见妹子毫发未损,心中感激义军有仁有义。只因久慕梁山兄弟忠勇之名,又知兄妹二人孤立河南,夹在金、伪重兵之间难以持久,当下便愿引领大伾山儿郎全伙归附梁山。

阮鲲一听不免大喜,便与帐中设宴,就请大伾山四位寨主同坐一堂,众将相陪一处当下欢饮一场。

席间,花霖先将裴玉环心事悄悄透于军师,宫诚不免趁间说与阮鲲知晓。

阮鲲得闻其事,亲自问过萧如玉、纨素女。悉知其情以后,大喜说道:“久有心意与俺这兄弟圆成一场好事,只恨兵戈不息难寻如意之人。今日一场,可谓红绳一线,月老有情。”

当下拉了葛元超,再与裴廷蕴引见道:“俺这兄弟出身将门,年少英武,朝廷今授梁山义军前锋马军统制一职。阮鲲不恭,今借欢会之机,斗胆待为当面求婚,望乞裴兄应允这场好事。”

裴玉环芳龄二八,其兄裴廷蕴早有心意为其完婚。因闻葛元超乃为梁山义军有名骁将,今日当面见其年少英豪,再看妹子一边含羞默默,哪里会有不允之理。当下互换庚帖信物,便与席间替他二人定了终身大事。

葛元超本乃心细之人,适才大伾山关前一战,临场侥幸躲过暗器尚不为意,事后想来也觉心惊。此时闻听萧如玉等人在旁取笑,方知裴玉环那时手下了情面,心中不由暗生敬意。任由兄弟们拥了上前,与裴玉环双双叩拜一番,方才重新落座开怀畅饮。

日后,大伾山关前三镖戏夫这场趣事慢慢传出。时人灯前月下津津乐道,无不击案拍手称妙。

话说当日众人畅饮之间,阮鲲于座不免将此番兵发河南之事细说一番。

裴廷蕴听了,方才悟道:“怪不得前日金帅夜发黎阳不知去向,原来乃为梁山义军之故。自从金帅倾巢而出,俺兄妹有心趁机打城。只恨人马不敌守城金兵,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今有阮将军麾下六千劲骑在此,一旦兵临城下,何愁黎阳仓城不破?”

宫诚问道:“金兀术经营黎阳有年,不知城中守备如何?冒然发兵攻打,只恐多伤士卒。”

裴廷蕴道:“这个不难。黎阳守将赫舍哩勇而无谋,日前数次率众来攻大伾山,皆各大败而返。我兄妹借此时机前去挑战,此贼定当负气出城来斗。阮将军到时只须伏兵城下趁机杀出,黎阳仓城唾手可得。”

宫诚又道:“如能先将人马潜入城中,到时里应外合,方保万无一失。”裴廷蕴再道:“这个又不难。军师不知,此间有俺两个结义兄弟丁全、丁义。只因服侍年迈双亲,不得来山与俺相聚。不幸日前金兵突入村中,先将老幼屠戮一净,后捉丁壮赶去仓城筑城服役。二人意欲报仇,几番价传出话来,要杀了监押金将逃离仓城。是俺欲伏眼线打探城中消息,叮嘱二人不可妄动,但只交结胆勇之士以备应变。不想今日机会赶到,正好将他二人派上用场。”

阮鲲、宫诚听罢,不由大喜。当下皆道:“黎阳一事,全仗裴兄鼎力相助!”于座细议一番,待后席散,即遣裴廷蕴几人连夜赶回大伾山去了。

话说黎阳一城地处中原腹地,东临黄河、西濒永济渠,水陆交通十分便利。起先隋文帝杨坚当国天下大治,专于此地创立仓城以藏军粮。唐宋以来其规不改,不免留下“黎阳收,固九州”这一称谓。

北宋之初,黎阳原属河北道澶州所统,后归河南相州所辖。金兵攻下中原,以为黎阳位处中原,地跨河南、河北,用兵极为便利。金帅完颜宗弼遂以此地屯兵聚粮,以便监防刘豫待窥江南。

此番识破梁山义军回师意图,重兵急赴鄢陵前去设伏。留下大将赫舍哩,引领蕃汉不足四千人马守备仓城。

说这金军大将赫舍哩,身长八尺、壮如熊罴。两臂生有千斤之力,一身亚塞罗汉金刚。上阵贯使一柄双环大砍刀,搴旗斩将多立战功,深得金兀术称赞赏识。

此番受命留守黎阳,深知河南地方义寨义堡多如牛毛,丝毫不敢心存大意。每日自坐城头之上,调兵遣将但待与之交锋厮杀。

这日一早,军中造饭未毕,忽听城外杀声传来。急领将士登城来看,早见城下列着千余人马,打着大伾山裴氏兄妹旗号,正自连声大喊高呼挑战。

赫舍哩见状,不由大喜。临城叫道:“裴家这厮仗了山险之利,使俺在元帅面前丢尽脸面。今日无来由大胆跑来城前挑战,这个不是虎落平阳自投罗网!”吩咐手下抬刀备马,自家披挂起来,便要出城应战。

副将在旁见状,急忙上前劝道:“大伾山贼人不过千把人马,轻易不敢与我对阵厮杀。今日忽来城前挑战,其中只恐有诈。将军不如稳坐城头,待其气竭撤军之时出城掩击,定当一战大获全功!”

赫舍哩听了,心中不以为然。当下笑一声道:“你也知大伾山贼众不过千余人马,如何先折了自家锐气,任由他兄妹城前叫骂不停?裴家那厮定是探得元帅发兵远出,故敢大胆前来城下挑战。今日若不出城应战,须教他兄妹小觑了俺赫舍哩日前一场声名!你自留守城上,待看俺出城一斗。即便他兄妹有诈,须也奈何不了俺麾下数千儿郎!”一声笑罢,丢下副将不管。点起三千人马,大开城门杀出城来。

金军副将被赫舍哩痛斥一场反觉没趣,不免吩咐守城将士多加小心,一人闷坐城头先来观看两家斗阵。

话说金将赫舍哩杀出城中列阵已毕,战鼓一擂提刀出马。直冲对面大声叫道:“裴廷蕴,你这厮吃了老虎心,吞了豹子胆,直敢前来黎阳城下寻死。今日如若叫你走脱一个,俺赫舍哩誓不收兵回城!”

当场叫骂一通,正待举刀上阵挑战。却听身旁一员偏将叫一声道:“割鸡焉用牛刀?将军且住,却待末将先抢一个头功!”抡起手中两柄狼牙棒,拍马而出径奔阵上。

这边裴廷蕴眼见赫舍哩中计,心中不免暗喜。叫一声道:“今日正待与你分个输赢!”提起一柄撒缨点钢枪闯上阵来,迎住上阵金将分心便刺。

金将挥舞狼牙棒,拨开枪尖反手打回。二人在那两军阵前,一来一往火并二十余合,金军这员偏将显然不是裴廷蕴敌手。手脚乱处门户一开,遂被裴廷蕴逼开两条狼牙棒,使出一式黑虎偷心,一枪送去应刃倒撞于马下!

赫舍哩眼见部将落马身亡,一时险些气炸胸腔。怒吼一声拍马上阵,扑向裴廷蕴恶狠狠挥刀劈来!

裴廷蕴横枪架开,又与赫舍哩盘马大战一处。二人一枪一刀力斗多时,裴廷蕴难当金将一身蛮力,临场气势渐落下风。

阵下裴玉环看在眼里,拍马闯上场来。叫一声道:“兄长且歇,待看小妹擒杀此贼!”叫声未落,上前拦住赫舍哩挥枪便刺!

金将赫舍哩杀得性起,见他兄妹轮番上阵不由更怒。手中双环刀抡动开来,使出浑身解数猛劈猛砍。意欲一刀下去,立斩裴玉环于马下。

实不想这大伾山小寨主家传武功绝学,身手并非一般。临阵马快枪快,不惧金将一身蛮力。但看她手中这条画杆双头枪施展开来,出神入化、攻守有余,临阵丝毫不落下风。斗过二十余合,眼见金将难以力取,忽然虚晃一枪脱身便走。

赫舍哩杀到好处,兴头之上以为对手终属女流,恶斗多时难免力怯,不免高举大刀飞马追来。

裴玉环有心诱敌上当,瞅见金将追来,在前故意放慢马足。赫舍哩一时高兴,哪知已然中计?眼看马头马尾相接,大喝一声正待一刀劈去。忽见前面裴玉环扭回身来,叫一声道:“虏将休慌!”抖手之处,迎面抛来三枚飞镖!

说这赫舍哩实乃一介莽夫,性气头上哪防裴玉环突施暗器。眼看飞镖扑来,方知大事不好。但觉面门咽喉两处剧痛难忍,不免叫声苦,抛了那柄双环刀,一头摔翻马下去了!

其时,义军将领葛元超,陪了阮鲲混在阵前观战。眼见金将熊罴也似一条壮汉,倏忽之间命丧小小飞镖之下。吃惊之余,忆及日前之事,方才明白裴玉环那时一片良苦用心。

义军统领阮鲲眼见金将落马,急命军中放起一声号炮。炮声一响,义军暗伏人马挥旗突起,一左一右猛然杀上。与裴氏兄妹兵合一处,大呼声里竟来抢城。

城外金军将士骤见赫舍哩落马,军心顿显慌乱。当看梁山义军帅旗猛然出现,其阵不由大乱。当下哄叫一声,争相逃奔入城。

城上金军副将见势不妙,急命鸣金收兵。上上下下慌乱之中,不防大伾山上刘在礼、李知俊夜里摸入城中。合了丁全、丁义,纠合起百十众壮士暗伏城下,但等时机动手发难。

眼见金兵一片大乱,一声呼哨争舞刀棒扑将出来。杀散城下金军守卒,夺下关钥牢牢守住了当中一道城门。义军轻骑趁势杀上,一头突入仓城之中。

金军副将初见梁山义军旗号突现城前,早已然惊慌失智。再看城门失守城内大乱,情知中了大伾山裴氏兄妹诱兵之计。不由连声恨道:“赫舍哩误我,赫舍哩误我!”眼看仓城已破,走投无路,无奈拔剑自刎于城头之上。

义军人马突入城中杀散金兵,不费大力一举拿下了黎阳仓城。丁全、丁义来前见过阮鲲,皆愿跟随裴廷蕴都投义军入伙。

阮鲲大喜,发令所获钱粮布帛一半散于黎阳父老,一半装车连夜辇运山东。次日一早,率众出城。路上接到元帅府撤军令旨,大军径返梁山不提。

黎阳败报传出,临近金、伪州府急忙发兵来援。人马赶到仓城,却见只余空城一座。金帅金兀术得闻凶讯,恼怒一时不可名状。即日率兵撤出鄢陵,慌忙赶回黎阳仓城。

云阳岗上,李琎得报金帅全军撤走。随即帅领义军步卒,乘间兵返山东而去。

话说梁山义军再下江淮,击毙伪贼大将刘猊、关师古,重挫伪师、袭破黎阳。幸遇罗孝、梁剑、肖铤、裴廷蕴、裴玉环、刘在礼、李知俊、丁全、丁义加盟举义,收下儿郎降卒数千之众归附,可谓出师一战大捷大利。两路人马返回梁山,叙功幕府,补授将士,大排宴席欢会以贺。

至此,义军麾下现有将帅七十九员,马步健儿已过两万。兵强马壮、士气高涨,但待接应朝廷兴兵大举北伐。

话说宰相赵鼎主政,力荐张浚入朝,二人相交情好日密。于后,宾客往来游说其间,二相不免渐有异议。及后杨沂中奏捷入朝,赵鼎奏帝乞求去位。上表言道:“臣初与张浚亲如兄弟,近因幕府吕祉等人从中离间,同居相位势难两立。陛下志在迎二圣、复故疆,当以兵事为重。如今张浚成功淮上其气正锐,当使尽展底蕴以副陛下之志。”

高宗览奏,当朝不允。后值左司谏陈公辅,暗查二相不协上表弹劾赵鼎。朝堂之上,愀然不乐道:“卿自身留绍兴,朕他日自有用卿之处。”遂即降旨除授赵鼎观文殿大学士、两浙东路安抚制置使兼知绍兴府事,而以张浚独揽国事。

书分枝节,话表一头。放下宋庭赵鼎去位,副相张浚厉兵秣马欲待大举不提,先来说说东京地方生发一事。

话说东京城外有一聚贤村,村中有一仕宦子弟史万宝,胆识过人、武艺出众。与兄弟史万岁素好交结壮士,扶危救困仗义行侠。京师一带大户豪强惧他大名,暗地里称其为京东大侠。

自从金人祸国、天下大乱,兄弟二人也曾投身军伍为国效力。后见奸臣当道忠良遭陷,心灰意冷之下,无奈居家养母以避乱世。

这日,兄弟二人家中闲坐。忽见一伙伪贼兵卒闯进庄来,假承官府旨意搜检大户人家,强索家中祖传器玩不说,又顺手掳走许多钱物。

史万岁气愤不过,几番价意欲当场发作,却被其兄硬生生按住。只待伪贼兵役出庄,其怒犹自未解。

伪贼兵卒走后,兄弟二人闷坐房中正自无语,家人来报有客到访。门前来迎,却见原是好友焦奇来庄。不免延进书房,叙礼坐下慢慢说话。

说这焦奇也非等闲人物,祖上世为绿林响马。传至其父,金盆洗手。隐姓埋名,携家避居于帝辇之下。

焦奇自幼身受家传武艺,长大颇有其祖之风。素日专好交结绿林好汉,杀富济贫、除恶扬善,贯做些个无本生涯。只因熟识江湖路道消息灵通,京师一带人送绰号“顺风耳”。又因乡居不远,与史万宝兄弟自幼交好、情同手足。

焦奇今日到庄,眼见史万宝兄弟二人面色不悦,不免于座细问一番。得知乃为伪贼官兵蒿恼一事生气,当下劝道:“逆贼刘豫篡国,盘剥天下以媚金人,以致中原人家十室九空。即便侥幸不死者,无不苟延残喘。二位哥哥虽乃当世豪杰,值此乱世,也须多多忍耐。万不可枉逞一时之快,引来杀身灭门之祸。却幸小弟家中藏有一些钱粮,过冬之事不须劳心伤神。”

史万宝道:“钱粮之事,尚不须贤弟相助。只恨贼人官府科派无休,日来隳突,实在让人难忍其愤。”焦奇笑道:“伪贼官吏仗了金人之势横行无忌,我辈既与他明里厮斗不得,无妨寻他短处暗下杀手。”

史万岁恨道:“俺知贤弟交游甚广,消息灵通,虽鸿雁夜过,闻声也知其众几何。奈何逆贼凶焰正盛,爪牙遍布京城。有何短处,会落到我兄弟眼中?”

焦奇又笑道:“二位哥哥不知。近日京师大乱,正为好一拳钱财相关。只恨此主来头甚大,非有包天之胆,不敢傍前半步。”

史万宝听了,笑一声道:“京师一带,谁个不知俺史万宝胆大包天?莫论一般雄豪恶霸,即便是逆贼之物,一旦落在眼中,休想让俺束手止步。”

焦奇正色说道:“哥哥一身胆勇,小弟自然知晓。只是若为此事,非聚大股人马不可。一旦走漏风声,身家性命顷刻不保。是以小弟虽得确信,却不敢稍动染指之意。二位哥哥面前,也不过说说而已。”

焦奇话不尽言,史万岁稍有不悦。恨声说道:“贤弟所言,莫不是逆贼刘豫之物?”

焦奇道:“非但如此。就连二位哥哥庄上所失之物,也与此事大有关联。”

史万宝再问道:“却是何故?”焦奇慢道:“二位哥哥不知。今秋伪太子兵败而归,刘豫深惧金人见责。再遭黎阳仓城被梁山义军袭破,更加担心金帅迁怒于己。时逢岁末,严命官府大括京城,急备珠宝器玩,以待遣使送往黎阳。假借贺岁之机,以讨金帅一场欢心。小弟得闻此事,恨不得立时聚起两三千人马。赶去僻静之处打劫了车马,也好煞煞刘豫老贼眼前威风!”

焦奇于座正自说个不了,忽觉身后有人大步抢上堂来。径去自家肩头一掌拍下,厉声喝道:“做得好事!”

焦奇闻声,大吃一惊。跳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人昂首站立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定自家叫道:“京师地方,帝辇之下。你是何人,暗里敢打皇杠主意!”

焦奇眼见此人面生,当场不由色变。正待发作,却被史万宝上前一把拉住。当面一笑说道:“贤弟且住。此位非是别个,乃愚兄义弟黄天龙是也!”

京东大侠史万宝不提此人姓名则罢,一提此人姓名,后事有分直教:劫皇杠壮士逞勇,闹东京豪杰扬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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