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中说道,义军骁将孟怀玉临阵欲擒金将葛王褒。匹马单斧杀入一片乱林之中,不幸遭遇暗算身落叛军之手。临死大骂不屈,遂被叛将靳赛抉口搠杀于柳树之上。
义军左翼大将姚文定,看见结义兄弟惨死之状。一怒之下,匹马单刀追上前来。
叛将赵买臣,恨他一人一马直敢追来寻仇。不由怒叫一声道:“他须只是凡人一个,又不具三头六臂,我辈怕他何来!”拨马挥枪来斗,当场交手一合,被姚文定一刀斩杀于马下。
叛将王师晟眼见马前血光飞溅,地上人头乱滚,心中不由陡生胆怯。再看眼前这员将青龙偃月刀在手,猜疑此乃义军上将姚文定。当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自顾抱头拨马鼠窜而去。
叛将靳赛眼见同党一死一去,心中虽慌却来不及逃走。一怒之下,拍马挥刀上前来斗。厮拼之中,心神不定手段难以施展。当场一招失手,遂被姚文定拦腰一刀分为两段!
姚文定一刀斩杀靳赛,胸中怒火稍微息止。再看金兵叛将早已远去,不免割了靳赛首级拨马返回。林前看见众兄弟已将孟怀玉放下,由不得拜伏尸前痛哭一场。
待后遣人寻来一口棺木收殓尸身,与战死将士一同葬于柳林之中。墓前献上靳赛那颗人头,众人再哭一场,方自安营扎寨休歇人马。
话说叛将王师晟匹马逃回亳州,骊琼得知赵买臣丧命,靳赛不知死活。一跤跌于座间,半晌无言无语。思前想后,冷汗连连不止。至此以后,一身虽则连任数处金人州府,所到之处不敢放肆为恶。
再说金将葛王褒逃得一命,收拢人马退入亳州。骊琼不免抱病出迎,延入公馆设下盛宴,先行为其洗尘压惊。
金将自与左家坞大败一场,性命关头幸亏叛将搭救一身得以不死,此时自然无颜责人。宴席之间,自与骊琼对面相坐。二人各怀心事,一时默默无语。
席间谍报传回,得知义军大将姚文定所引不过千骑。心中一场恼怒,自是难消难解。不免暂借杯中之酒,来浇一腔愁怀。
正自无奈,身边小校入报。有人来自永城求见将军,说有机密军情急待面禀。
喝令小校引人入帐,进来叩拜一番,仔细说出此行来由,葛王褒听罢不由大喜。当下起身摔碎杯盏,立命诸将登堂来见。
此时,副将引领后路人马辎重赶到,葛王褒不由心胆复壮。情知骊琼所部兵损将亡难以相助,当下斥退不用。自家披挂起来,点起五千人马。连夜杀出亳州,一路竟奔永城扑来。
再说姚文定击败金将葛王褒,拔营挥众一路北向而行。军至永城附近,前路刘龙仙亲押一人来见。当面言称自乃江淮壮士周蟠,今奉义兄丁淮之命,来请姚将军入城议事。
姚文定下马见过,细问一番。方知丁淮、周蟠二人,皆乃永城地方有名壮士。今值金兵大举南下,所至烧杀掳掠。永城父老恐遭涂炭,公举二人为首闭城自守,待迎王师北伐中原。后闻朝廷颁诏退兵,二人恼恨奸臣误国,生恐金兵复至阖城遭殃。探得梁山义军借境北还,右翼大将姚文定一枝人马已离不远。有心跟随去投梁山,故遣周蟠出城来见。
姚文定正缺人手粮秣,听罢周蟠一番话不由大喜。当下让其在前引路,率众径往永城赶来。
丁淮专候城外多时,待看周蟠引来义军人马,当下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上前见过姚文定,当面寒暄一番。言说城内残破不堪驻兵,恳请暂将人马安顿于城外大通寺中。
姚文定依言吩咐吴襄、石澄、刘龙仙、崔光远引众入寺歇马,自与杜淳文、杜淳武、何良、何刚跟随丁淮、周蟠入城叙话。
二人引领姚文定入城,步至县衙门前。丁淮笑称酒宴以备,待为诸位将军接风洗尘,便请众人一同进衙。
姚文定顾看衙前寂静、长街无人,心中不由一动。一手按剑,一手挽住丁淮问道:“军至永城,也曾听人言道,足下还有一个结义兄弟王定。今已入城,怎不见此人露面?”
丁淮正待引领众人登阶,忽听姚文定此言出口,脸色登时为之大变。脱腕闪去一边,大呼一声道:“赵奎、王豹何在?”
呼声落处,早见一人应声跳出县衙。一手提剑,一手挽定两颗人头。挺身站立衙前,怒喝一声道:“赵奎、王豹在此!”随手便将两颗人头丢在丁淮面前。
衙前突发事变,不只姚文定几人猛吃一惊,就连丁淮、周蟠也遭一吓。二人仔细一看,方见地上正是心腹力士赵奎、王豹两颗首级。
丁淮不由拔剑而起,骂一声道:“泼贼大胆。怎敢伤俺身边心腹,坏俺兄弟一场好事!”跳将过去,照定衙前那人挥剑便砍!
那人舞剑敌住丁淮,二人交手便与檐下斗将起来。后面周蟠拔刀也待动手,不防姚文定等人早已看破二人不怀好意。眼见突发不测,何刚在旁手疾眼快。抢先一步拔刃跳上,照头一刀便将周蟠放倒在地。
杜淳文、杜淳武兄弟,眼见衙前那人恶斗丁淮不下。一刀一剑跳上前去,发一声喊,登时便将丁淮刺杀在石阶之上。
丁淮、周蟠二人了事,衙前那人收剑上前。抱拳面对姚文定施礼道:“俺乃砀山壮士王陵,在此见过梁山诸位将军!”
姚文定正待回礼叙话,不防衙内乱哄哄跳出数十条壮汉,快斧短刃抢上前来,当场动手便砍便杀!
姚文定几个顾不得叙话,操刀舞剑乱杀一场,随手放倒无数壮汉。余下壮汉不由胆寒,又见丁淮、周蟠已死,一时顾命要紧,叫呼一声纷纷逃离县衙门前。
王陵见状,一声呼哨。早见街上抢出无数儿郎截住走路,动手掩杀一场,登时便将这伙壮汉悉数砍杀当场。
王陵再与姚文定几个见过,当面细述一番过后。方知丁淮与结义兄弟周蟠、王定,实乃永城地方有名壮士。今值金兵南犯,朝廷檄文诏告天下,三人有心立功受赏。聚众占据永城,以待王师北上。
不料金兵数败,宋军却自无意北进。三人听到耳中,一时不免心灰意冷。
后闻朝廷颁诏退师,又见叛附金人者皆得高官厚禄,不免暗暗有所动心。探得梁山义军回师山东,左翼大将姚文定所引不过千骑。三人当下密谋一番,先遣王定急赴亳州去见金将葛王褒,再让周蟠去诱姚文定。意欲假借金人之手,里应外合拿下义军诸将。献此一功,好去金人面前讨回一个前程。
三人暗里谋划已定,只待金将率兵赶来动手。实不料手下壮士王陵出头搅合,登时坏了眼前一场好事。
砀山壮士王陵,本乃义勇之人。金兵初犯中原,曾于芒砀山聚众举义。后闻高宗诏告天下勤王,丁淮三人自于永城招兵买马。不免引领儿郎来投,意欲齐心合力策应王师北伐。
后来得知丁淮三人意欲谋害义军大将姚文定叛国降金,心中不由大动肝火。因与三人争执不得,加上事急不及报信。不免吩咐手下儿郎暗伏街上,自家却趁丁淮、周蟠出城,孤身闯入衙内,斩其心腹赵奎、王豹。方才免使义军几员将领,以身误入贼窟之中。
再说姚文定从军多年,行事一贯老成持重。初见周蟠目光躲闪、神色不宁,看在眼中尚不为意。兵至永城门前,当听丁淮请求驻兵城外,心中不免有所疑惑。后来跟随二人入得城中,冷观衙前街上寂静无人,疑心不由更为加重。假借王定之事少加试探,不想丁淮本就做贼心虚,一语中其要害,使之当场露出了马脚。
此时既知丁淮、周蟠暗里已然伏下人马,专待金军到来动手围杀义军人马,急忙引领众人赶往大通寺。
出得城来,恰好遇上孙腾、孙扬奉命率众来援。当下合兵一处,急奔大通寺而来。
姚文定、孙腾引领人马赶到大通寺,丁淮、周蟠埋伏党徒以为金兵杀至,一轰扑将出来上前便要动手。
寺内吴襄、石澄四将听到大乱,急挥士卒杀出寺外。丁淮、周蟠一伙党徒,不意身前身后、寺内寺外皆乃梁山人马。一经受围,登时大宭。仓惶之中,稍事抵抗。大半被杀当场,少半弃刃而降。
姚文定意欲纵之不杀,孙腾、吴襄等人恨此一伙叛国降敌罪不容恕,引领士卒挥刃尽行屠之。
众人收刃,以为叛贼王定急赴亳州,金将葛王褒闻讯,势必倾众杀来永城。当此危机关头,宜率人马急速撤离。
孙腾以为金将不知丁淮事泄,当可将计就计一战败之。姚文定听了,大喜说道:“贤弟所言,正合我意。葛王褒大败左家坞,金帅面前羞于颜色,必借丁淮之计轻军来袭。今有贤弟引众来助,须当出其不意设伏大通寺,一战永除义军左翼之患!”
姚文定一言说罢,众人同声赞之。当下兵分数处,埋伏寺内寺外,但待金将葛王褒引军前来。
却说金将葛王褒引领人马一路杀来,当日正午时分兵近永城。叛贼王定驻马草滩头上,远见永城城头、大通寺鼓楼各插白旗一面,心中不由暗喜。
当下忙对金将说道,号旗在望只怕梁山人马已入伏中。葛王褒听后大喜,急令诸将兵分两路杀上前去。
金军副将奉命驱众杀至大通寺,分兵围定整座寺院。金兵齐发一声喊,撞门翻墙打将入去。乱舞白刃四下里寻人厮杀之时,却见寺内并无一人一马。
上下正自疑惑之中,忽听寺外杀声大起。金军副将猛吃一惊,急忙转头出寺来看。孙腾、孙扬兄弟引领壮士暗伏寺内多时,闻听寺外杀声突起,跳将出来争舞兵刃从后便砍!
金兵背后受刃,纷纷乱扑出寺。外面金兵方与义军埋伏人马接战一处,忽被自家将士从后一撞,上下惊慌失措,不由乱作一团。
梁山人马借势突前奋击,金兵昏头昏脑仓促应战,顾头难以顾尾,一时招架不迭。孙腾、孙扬各操利刃突入其中,舍生忘死血博于阵。刘龙仙、崔光远撞开乱兵,挥刃直逼金军副将马前。
金将挺枪来斗,不防刺斜里杀出砀山壮士王陵。从后一刀将其放下马来,跟上一刀登时就地了账。
再说杀入城内金兵不见梁山人马,听到大通寺前杀声传来,急忙出城赶来援助。
梁山兄弟何良、何刚、杜淳文、杜淳武,奉命率领轻骑埋伏城外。当见金兵乱拥出城,挥骑杀出拦腰一突。金兵遭遇埋伏人马大乱,不堪锋刃交击纷纷乱逃乱窜。
金将葛王褒驻马草滩头上,满以为今日马到成功,义军大将姚文定已是囊中之物。高兴头上,不防城前寺外风云突变。大惊之下,以为中了王定兄弟诱兵之计,一时不由怒发心间。
叛贼王定眼见金将色变,惊怕之下正待分辨,葛王褒岂能容他开口说话。引剑而出一挥两段,引领侍卫亲骑驰离草滩头,一路走回亳州去了。
金军副将战死,葛王褒快马溜走,一军将士人心难固。支撑不久一时大溃,丢盔弃甲逃离永城而去。
梁山人马掩杀一场,一战毙敌两千有余,夺下好马数百匹。姚文定收兵城中稍作休整,引领人马再行上路。砀山壮士王陵因有家室拖累不得随行,与众人泣别以后,引领儿郎再回芒砀山结寨。
金将葛王褒空忙一场,永城一战白白折损许多人马。垂头丧气逃回亳州,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却说东平府叛将李成,自从接到金帅之命。想及日前来安一战之耻,以为报仇时机已到。兴奋之余,有心再与梁山兄弟一较高下。当下留将守住府城,自引马步六千,轻军南下赶至宿州,来见李师雄共商应对义军一事。
宿州叛军自从蒙城一战,士气大伤一时难复。接到金帅严命,惶惧不安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李成赶来宿州,以为梁山兄弟已成强弩之末,力促李师雄当速发兵迎击。
李师雄老奸巨猾,一不敢得罪金帅,二不敢与梁山人马当面决战。二帅于帐计议军情,一味力主闭城自守。但待义军人马远离宿州,方好合兵掩杀其后。
李成急于复耻,一心出兵迎击梁山人马。当下言语不合,不免与李师雄大闹一场。一气之下,连夜引领本部人马撤出宿州,来寻梁山义军决斗。
话说梁山兄弟回军路上,右翼大将朱世雄、黄天龙,探得叛将李成、李师雄合兵宿州,不免暗自小心戒备。轻骑经过宿州,得闻叛军二帅当场闹翻。李师雄引众龟缩城中,李成率领本部人马不知去向,众将不免稍放宽心。
这日,军至符离白茅亭。忽听一声炮响,猛见路旁林中杀出一彪人马。军前打着东平府叛军旗号,迎头一拦,早将大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再看一将跃马横枪扑上前来,大叫一声道:“你那梁山一伙贼人听者!俺乃东平府大将郝善财是也,今奉李将军之令在此等候多时。如今南朝兵马已退,北去之路已断。尔辈此时不降,还待何时何地?”
义军将士闻声大怒,范无忌先叫一声道:“无名小辈,焉敢挡我兄弟道路!”一骑抢出,挺枪便刺!
叛将郝善财眼见有人来斗,拍马举枪突前迎住。二人马交一处双枪并举,力斗二十余合过后,叛将手段不济当场落败。虚晃一枪,拨马便走。
叛军将士眼见郝善财落败,不免乱哄哄跟了向后逃去。范无忌有心杀贼,借势拍马挥枪从后便追。
朱世雄军过宿州,探得叛军二帅不合。知道李师雄蜷缩城内,李成负气出走,心中不以右路叛军人马为意。今见郝善财引领人马突起劫路,一时不由心中生疑。于后叫一声道:“兄弟小心贼人伏兵!”一边叫、一边挥众杀上前来。
叛将郝善财所引皆为步卒,走不及远便被义军轻骑赶上。逼不得已,转回头来再斗。眼看抵挡不住义军轻骑冲踏,忽听一声炮响,杀声起处,四下里涌出两三千叛军人马。打着东平府叛将旗号,叫呼一团扑上前来!
只见其中一员上将,身上狮盔金甲,胯下银鞍白马,手提板刀两把。引领正副偏将数十员,威风凛凛当先杀入乱军之中。
梁山军中,曾有小校见过叛将面目。马上指认道:“此乃叛将李成是也!”
黄天龙正自恼恨身中埋伏,一听不由骂道:“叛贼何得猖狂!今日任你伏下千军万马,也只教你无功一场!”一声叫罢,拍马挥棒迎头扑上。
东平府叛军诸将见他来势凶猛,十数员将校攒刃迎上前来。一声呐喊,将其团团围在当中。
朱世雄于后观看叛军人马虽众,甲骑却自无多。虽中埋伏,心无所惧。挥骑扑上,奋刃突击。东平府叛军人马不及结阵,难当义军轻骑冲突,厮杀不久渐落下风。
两军混战之中,黄天龙一人一马奋勇当先。两条狼牙棒舞开,连打叛将十数员落马。众将合力突击一场,叛军渐感难以支撑。朱世雄查敌怯战,一骑马、一条棍突入乱军之中。打开一条路,径奔中军来寻李成。
李成见状大怒,挥刀上前来斗。两个于乱军之中双刀单棍大战数十合,叛将李成渐显力怯。亲随将校上前来助,却被朱世雄飞马走棍一顿猛打,惊呼声里,接连翻身倒撞马下!
叛将李成眼见朱世雄杀得性起,犹如煞神一般驰突于乱军之中。一骑马、一条棍,来往如飞无人能当,一时不由心胆俱坠。再看部众难敌义军轻骑冲突,心知伏兵妙计已然落空。其心一慌,不由拨马先自逃离战场。
亲军将士眼看李成逃走,拖旗拽鼓随之而去。中军帅旗一倒,叛军人马叫呼一声,当场散逃一空。
朱世雄杀得性起,不肯轻易放过李成。一条棍打散马前溃卒,从后一路疾追不停。黄天龙等人眼见朱世雄单骑直进,不免挥骑从后跟上。
叛将李成不及收拢人马,惨遭义军轻骑奋刃追杀。一路引领溃卒奔走不迭,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仓惶之中,忽看符离小城近在眼前。急忙引领手下亲随,一头钻入城中去了。
朱世雄一人一马追杀上来,眼见符离四门洞开、城上无人。不免拍马挥棍,紧随其后杀进城中。
李成闭门不及,生怕落入义军之手。不免引领亲随穿城而出,一头又从北门逃出符离小城。
义军大将朱世雄眼看李成日暮途穷,一心急欲取他性命。马不停蹄奋勇直追,一人一骑杀到符离北门城下。忽听城上一声大喊:“梁山强贼朱世雄。你今死期已到,还待走往哪里去!”
朱世雄勒马抬头,但看内城之上突然拥起无数叛军将士。青罗伞盖之下稳坐一人,正自指着城下笑骂不停。
吃惊之下,仔细再看。又见城头之上巨网高悬,乱兜滚木雷石,正好压在头顶之上。不由惊叫一声:“不幸中了贼人伏兵之计,今日合当丧命于此!”
正是:有心撞破天罗网,无奈时运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