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义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话说河北大名府城中,魔头四太子行凶抢走闫府小姐。闫老夫妇搭救无计,一时嚎啕大哭痛不欲生。
府上管家眼看二老哭得死去活来,伤心之处猛然想起一人。急忙含泪劝道:“老爷且住。俺知一人智谋过人,可解今日之祸!”
闫老初始一心搭救女儿,一时忘了刘承父子厉害。后经众人一番劝说,始知女儿已然凶多吉少。今见管家上前来劝,不由叹口气道:“乱世当头,无端招惹了国公府四太子。大祸如此,又有哪个敢替人出头说话?”
管家又道:“老爷敢情忘了?城内龙飞先生足智多谋、善断阴阳,大名一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爷和他交好多年,今日事急,何不上门一求?”
闫老一听,登时一愣,眼前又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说道:“管家不说,俺倒真个忘了。老友欧阳峻自幼喜好阴阳之术,占卜吉凶百无一失,世人尊呼其为龙飞先生。今日之事,诚可谓:事急抱佛脚,病危乱投医。待俺赶去求他一断,也好知晓女儿性命如何?”
说罢起身,胡乱换过几件衣衫,领了管家出门。急匆匆来至府衙前街一户人家拍门进去,看见一个峨冠博带之人迎面走出,一头跪倒在地便呼救命。
话说闫老面前这人非是别个,正是管家所言龙飞先生欧阳峻。此人祖居大名,本为仕宦之后。自幼广闻多学博古通今,精熟星相之术,善断吉凶祸福。时人遇有疑难之事上门拜求,一经指点无不应验。是故大名一府传他一个雅号,唤作“龙飞先生”。
因与闫老有着同窗之宜,二人素日私交甚密。今见老友如此,一时不知何故。急忙扶起搀入堂上,闻讯一番知道事情原委以后。不由连连摇头叹道:“我辈生不逢时,苟存于世已是莫大幸事。老友今日遭此横祸,也只好节哀顺变,勉为人事而已。”
闫老一听老友无计,一时不由心凉如水。急忙作揖求道:“先生大才,善断吉凶。敢望广施妙术,搭救小女逃出虎口。”
欧阳先生再叹道:“占卜之术,原为疑难之事。今日府上之祸吉凶已判,只怕神仙也难相助一二。老友须忘了那魔头四太子,乃是有名天降灾星施祸都头。他父子执掌一方军政,杀伐肆意、雄断河北。屠家灭门易如覆掌,何人敢于他争竞半分?”
闫老再求道:“看在多年交好份上,说不得劳烦先生施恩垂顾,点拨一二。”欧阳峻听了,只顾摇头道:“难、难、难!”
闫老见此,一时无望哭道:“先生足智多谋通晓阴阳,人事再难也当有化解之处。你我交好多年,奈何坐看小女命丧虎口?”说罢,倒身便拜。
欧阳峻急忙扶住道:“也罢,待俺推算一番看是如何?不如意时,你却休要怪俺。”
说罢,净手焚香,案前叩拜一番。椅上坐定,闭目掐指推演一番,忽地开目叫道:“奇哉,怪哉!”
闫老一旁见状,急忙问道:“敢是小女尚自有救?”欧阳峻道:“老友不知。适才推演天数,细查大名城中有否救星。不想天像昭示,伪贼今年气数将尽。三旬之内,城中当有兵火之灾!”
闫老一听,无不泄气道:“逆贼天数虽有天定,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俺只愿救转女儿脱离苦海,哪里管他日后兵火之灾!”
欧阳先生忙道:“天意一定,人事难违。适才言道,三旬之内必有兵火之灾,其间当有侠义之士应运而出。令媛一事,莫非应在此人身上也未可知?”
闫老听了,不免愁道:“偌大一座大名城,一时却去哪里寻这侠义之士?”欧阳先生道:“城里城外倒也有几条壮士好汉,只是声名在外者多不副实。何况逆贼篡国气焰正盛,世人附之尤恐不及,又有何人胆敢替人出头触其淫威。”
闫老再叹道:“有名壮士犹自无用,常人何敢招惹此事?”欧阳先生摇头说道:“老友不知。在下久居大名,多年阅人无数。知有一子隐身于乱世之间,其志不可测,其勇不可挡。今日事急,冒昧去求或能如意。”
闫老一听,不免大喜。急忙问道:“此子姓甚名谁,家居何街何巷?”
欧阳先生低声言道:“大难当头,世事难料?此子肯否出手救人,还看令媛一番运气。老友只顾赶去龙津桥下,但见栗家酒坊门前三人席地酣饮,便当跪地拜求。待那三人开口问话,可将心腹之事慢慢说出。但须心中记牢,无论三人如何当面羞辱,只管跪地苦求不起。只待三人酒罢离去,方好回府静等消息。令媛能否有救,待看天意如何?”
欧阳龙飞一番话说罢,闭目静坐再不开口。闫老一时不知深浅,为救女儿说不得辞了出门,领了管家直奔龙津桥而去。
赶到栗家酒坊门前,果见卧龙槐下三子席地而坐。大盘肉、整坛酒,叫呼酣饮正在欢畅之间。
闫老仔细看去,只见当中一个:二旬出头年岁,七尺有余身量;面白目朗,器宇轩昂;虽在醉态之中,一身威仪凛然,让人不可正目而视。
再看那人身边左右二友,一个面目黢黑、其貌不扬;一个形容古怪、神色非凡。
闫老看罢,又不知深浅。到此不免依了欧阳先生言语,拉了管家趣步上前,撩开衣襟一头跪倒当场。
卧龙槐下,三子酣饮闹市旁若无人。酒过数巡,方觉跟前有人。当中一个停盏问道:“你这老儿年尊辈长,长街闹市之中,重目睽睽之下,当面拜俺意欲何为?”
闫老见他开口,不由心下稍安。忙将女儿之事悄悄叙说一番,随后连连叩头求告救命。
闫老一番话说罢,树下当中那人尚未答话。左边一个转身伸出一条腿,将一双草鞋臭脚直塞在闫老鼻子底下。自顾笑道:“谁个不知俺兄弟乃是大名城中有名酒徒?放浪闹市终日酣醉,一身尚自无暇家业,何预他人半点闲事?你救女儿,自去国公府要人,求我兄弟有何用处?”
地上闫老记着欧阳先生那话,忍了那臭只顾叩头拜求。当中那人眼见街上之人皆来坊前围看,一时似有不悦之色。随手丢些银两于树下,起身说道:“老儿糊涂,搅了我兄弟一场雅兴。今日这酒,不吃也罢。”
说话中间,右边一友晃起身来,将盏中残酒慢慢浇在闫老管家头上。大声笑道:“今日有酒今朝醉,莫论他人是与非!”笑罢,三人相拥一处,移步踉跄而去。
闫老见状,肚里到底不知深浅。无奈领了管家回府,散去祖亲旧交,闷坐家中自与老妻垂泪不止。
话说龙津桥下三子当中一个,名唤罗再遇。世家子弟,祖居大名。其为人性沉密、具威仪,喜怒不形于色。生逢乱世满门死难,恼恨夷狄祸国,心慕汉将霍去病之为人。常谓人道:“国将不复,何以家为?”
年过二旬,无意娶妻成家,胸中暗蓄复国之志。但恨一身不得际遇,常与好友狗屠陈亭、佣保肖八郎纵酒于市。只因性情豪爽酒量极大,一日能饮百斗不醉。又因自幼熟识音律,每每兴浓之时,喜好鼓瑟于槐下。二友和而歌之,纵情闹市旁若无人。世人不识其贤,以为轻佻癫狂,笑呼三子以为大名酒徒。
当日回到家中,自与二友感叹道:“难得大名城中有人识我兄弟于酒徒之中。终不能逐日酣饮闹市,负了男儿生平之志。想那刘承父子残虐河北,豪杰壮士不附者悉遭屠戮,父老子弟忍气吞声犹自不能避祸。今日不如借了闫老女儿之事,下手除了那魔头四太子。一来不负闫老当街一拜,二来也让河北一带军州,都知大名城中尚余壮士在世!”
狗屠陈亭、佣保肖八郎早有此心,当下异口同声皆道:“小弟不才,愿助哥哥一臂之力!”
当晚二更时分,三人扎缚起来。罗再遇抱了自家一对四棱方锥镔铁镏金锏,陈亭、肖八郎各自提了一柄朴刀。三人出门上街躲过巡更兵丁,摸至旧日府衙后街,先后翻墙跳进后花园内。
三人隐身园内,看那中堂之上灯烛高照、人声喧哗,不免悄悄摸近前去。待一小厮出堂撒尿一把擒下,拖入一旁问清闫家小姐下落,再将小厮绑个结实,就手丢入花草丛中。
随后,三人摸去后院。看见一带花厅亮有灯光,不免挺身闯上前去。
说来也巧,许是闫家小姐生来命大,当日四太子将人掳进园中待要行淫,不防城内几个贵要子弟来园寻趣。闻听四太子又得美色,一时吵着要吃喜酒。
四太子与这几个常相往来,一时不好拂了众人情面。只好让人先将闫家小姐关进花厅看好,随后吩咐堂上设宴,陪了几个贵要子弟一同吃酒。酒一落肚不免兴起,众人叫呼罗唣至晚不肯散去。
四太子手下恶徒心知人入园中插翅难逃,留下两个看守花厅,其余也都散去前院偷偷吃酒。
罗再遇三人闯近花厅,两个恶徒以为同伴来换吃酒。一边叫嚷,一边迎上前来。这边陈亭、肖八郎哪管许多,闯上前去朴刀一挥,一家一个早将两个恶徒放翻在地。
罗再遇挺身闯进花厅,却见灯下两个女子相抱而泣。上前悄声问过,方知其中一个正是闫老之女。另外一个乃是近城人家女儿,日前不幸遭人抢入园中。
罗再遇好言安抚一番,吩咐肖八郎领了二女,打开后门先行带回闫老家中。自与陈亭返来前院,大步径向堂上闯去。
堂前几员侍宴家将,灯下突见两个面生之人手横兵刃闯上前来。不由厉声喝道:“何人大胆,夤夜之中怎敢擅闯兴圣宫!”正待拔刀迎上,却被陈亭抢将上去,朴刀挥处登时砍翻数人。
罗再遇随即一跃跳入堂上,打眼一看,只见满堂摆着四五桌席宴,主位一个紫衣珠冠之人,正是那魏国公之幼子刘守恩。
四太子陪人饮酒至晚正自不耐,忽见一个眼生之人闯上堂来。正待开口叫骂,不防那人快步近前,手起一锏当头砸来!
四太子一时转怒为惊,走也走不及,躲也躲不开,眼看就要命丧那人锏下。忽听一声响亮,猛见两旁飞来一刀一剑。硬生生挡住那条锏,将将救下自家一命!
原来,刘承知其幼子肆意行凶作恶匪浅。为防不测,专拨两员侍卫亲将护卫身边。
说这二将出身行伍手段不凡,跟随刘承父子身边出力多年,乃其心腹之人。当夜侍席一旁,忽见刺客登堂。一刀一剑及时抢上,方才挡住罗再遇一锏,救下四太子一命。
罗再遇一击不中难免动怒,抡开双锏先斗二将。三人一经交手,堂上登时大乱。四太子回过神来抽身急走,不防一头撞上陈亭。一个躲避不及,早被劈面一刀剁翻在地!
可怜:不及寻欢鸳鸯帐,一身先登鬼门关!
陈亭结果了四太子,随手将几个贵要子弟斩杀堂上。回过头来要助罗再遇,却见他与二将已然斗到分际之处。
原来,堂上二将自恃武艺高强,以为当夜刺客不过寻常之辈。合二人之力,不难将其擒杀当场。却不料初一动手便知不妙,竭力拼斗之时,但觉对头一对镏金锏着实沉重难当。
后见四太子命丧当场,惊慌之中,一将先被罗再遇挡开钢刀劈头一锏放翻在地。剩下一个,已知刺客一身功夫难以估量。胡乱猛劈几剑,三十六计走为上,抽身便要下堂。
罗再遇心恨此辈助纣为虐,不肯容他轻易脱身。跳上前去,背后送上一锏,随手将其打死在堂前。
四太子手下一伙恶徒,当夜聚在偏厢吃酒。闻听堂上大乱,有心要为主子出力,个个操刀挺杖一涌扑上前来。
罗再遇看在眼中,不由大怒。大步一跳,抢出堂外。一条汉、两条锏,扑入人群之中放手打去。好似风卷落叶,又如雨打浮萍。众恶徒当场不识厉害,登时应刃倒翻一片!
话说罗再遇手中两条镔铁锏,四棱凹面、方锥尖头,单柄各重五十斤。世间有名称作:凹面鎏金锏。当阵一经抡动开来,任你铜头铁臂之人,怎堪迎头挨上一击?
魔头四太子手下不过一伙无赖光棍,素日狗仗人势,欺压良善还则罢了。今日遇上大虫一般人物,如何是他对手?
眼见面前这人神威大发,下手沉重,眼明手快的先走一步,心慌脚慢的暗处去躲。等到陈亭提了四太子人头出堂,偌大一座花园早已空无一人。
罗再遇、陈亭两个见此光景,叫声“聒噪!”出园悄地赶去东门城上,将四太子一颗人头高高挂起,然后转身返回家中。恰好肖八郎送了闫老女儿回来,三人擦洗一番,各自散去歇息不提。
说这大名城旧治府衙原是刘豫登基立朝之处,当时号为兴圣宫。自从刘豫迁都汴京,刘承不敢入住,平日但以兵卒严守门前。
四太子知道衙后花园幽静宽敞,瞒了其父入去占住,自在其中逍遥快活。大名一府官吏百姓皆知四太子厉害,等闲不敢走近兴圣宫半步。
当夜花园事发,逃出性命无赖光棍皆知事体沉重,人人不敢声闻各自远引而遁。是以四太子丧命园中,国公府竟无一人知晓其情。
只至次日天晓,东城守将看到人头放下仔细辨认,方知乃是四太子首级一颗。刘守礼、刘守信兄弟闻变,急领兵将赶去府衙花园检看。闯将进去,却见满堂血污一片狼藉,寻找多时不见一个活口。乱了半日,竟自不知行凶者乃为何人?
刘承挡不住爱妃哭哭啼啼要为儿子报仇,下令封了城门,遣使官吏兵将满城搜寻。但有可疑之人,不分青红皂白皆拿下狱,严刑拷打不死不休。
不提刘承父子大发淫威,致使大名一城大乱不已。先说祥符街上闫老太公,听了欧阳先生一番言语。去那龙津桥下叩拜一番,返回家中难测后事如何,夫妻二人不免五内俱焚、心如刀绞。
当晚灯下正自悲泣,忽见管家领了小姐与一女子走来眼前。二老以为人在梦中,由不得四行老泪如雨流下。只待女儿上前抱住大哭,方知果真逃得性命走来家中。连哭带问啰嗦一番,二女惊怕之中,一时说不清夜来之事来龙去脉。只知被人一路领来门前,哪知救命恩人姓甚名谁?
闫老听了,急忙去问门房苍头。却道入夜听得叩门声急,小心开门看时,原是小姐得救来家,此外不见再有他人。
闫老听了,心中惊异不定。亲自出门去看,但见满街漆黑一片,前后哪有一个人影?
返回房中,忙与安人管家商议一番。以为女儿逃回家来,四太子得知岂肯罢手?说不得连夜打裹了金银细软,等到清早城门一开,领了家人溜出城去。先将另一女子送回家中,随后赶去田庄之上躲藏下来。
后来听人传道,那夜有人大闹兴圣宫,当场杀死魔头四太子。消息传出,城内城外百姓人家互市酒肉以贺。闫老听在肚中,暗自吐舌不已。侥幸之中,却不知搭救女儿脱离虎口之人,果真可是那龙津桥下大名酒徒?
遣人悄悄回城去看,但见栗家酒坊门前,三子鼓瑟放歌酣饮如故。闫老一时大惑不解,自家偷偷回城去寻老友问时。却见大门紧闭、铁锁高悬,左右邻里皆不知欧阳先生一家何时离去。闫老听后摸头不着,叹息一声自返田庄不提。
话说两旬过后,又逢一年中元地官赦罪之节。太平时侯,大名城中诸座宫观皆于当日设醮修禳,与满城士庶祭拔亡灵祈福消灾。
各处佛庙亦于此日大建盂兰盆会,悬挂旗幡、撞钟击鼓。高僧大士持金杵、诵真经,亲与到寺香客荐拔亡魂。晚来各处点放河灯,满城香云缭绕,到处一片光明。
罗再遇一门死难,中元节至,也与陈亭、肖八郎两个结伴,走去东城红罗寺中烧香。
说起这大名红罗寺,实乃河北地方一座有名古刹。坐地数十亩,殿堂上百间。当日士庶荐亡,诸般买卖赶趁。人头攒动,挨挨挤挤,也不亚太平之时。
罗再遇三人天王殿前烧过香烛,不免随了香客各处游玩一番。绕过地藏宫,来在八角琉璃殿前,却见人头攒动之中,叫呼之声喧嚣不已。
挤进人群去看,却见空地之上撒着一把交椅,两旁摆着二三十条大汉。后面白玉栏杆之上,插着两道销金旗子。上写着一副对联:三山五岳无敌手,五湖四海尽称雄。
再看圈子当中,两条壮士脱剥了上盖,正自捉对相扑。只见其中一个头如虎豹,躯似金刚;胸前倒生一篷怪毛,臂上刺着两条青龙。
缠斗之中,但看这人舒开铁膀採住对头手臂。扭腰伸腿,大叫一声先将对头掼倒在地。接着飞起一腿,当胸一踹。只见地上那人痛叫一声,口吐血沫当场昏死了过去。
罗再遇看到此处,忍不下胸中那口怒气,撩衣迈步便要上前。陈亭、肖八郎死死抱住,拖出人群拽了便走。
一路连声劝道:“哥哥莫和此人合气。是你忘了,适才这汉非是别个,乃是河北有名壮士金士杰。太平时节,曾于这红罗寺设擂争跤,力伏天下壮士无数。三年之内,不曾遇到过对手。逆贼篡国,刘承父子欲收河北豪杰之心。不惜重金高官,招揽金士杰与其师弟俞通海、有名壮士周子达效力麾下。对外号称殿前三杰,征讨远近多借三人出力相助。刘守礼、刘守信兄弟,性好相扑角触。闲暇之时,常常带了金士杰来此红罗寺设擂,招引远近壮士前来博戏。金士杰得宠骄横,目视天下英雄如无物。但有人物登场,不免视为仇敌。当场尽放手段,对头非死即伤。”
罗再遇听了,恨一声道:“正为此贼下手歹毒,有心要替大名父老除了这害!”
陈亭、肖八郎再劝道:“哥哥不知。这金士杰膀阔腰粗,一身气力十分惊人。天王殿前那座铜香炉重约三百余斤,寻常之人莫想挪动半分。这厮一日与人合气,一怒之下,抱起香炉绕殿一周,面不改色、气不作喘。在场之人看到眼中,一时惊为天神一般人物。弟等常听人道,未过三旬气力不全,哥哥怎可与这厮角力以博。”
罗再遇听罢,领了两个大踏步赶来天王殿。近前仔细一看,果见那铜香炉四足双耳、混铜铸就,犹如一座铁塔一般。
罗再遇一眼看罢,也不管那炉内香火正旺。拨开烧香之人,上前先用腰胯抵住试一下轻重。于后勒紧腰间丝绦,挽起臂上双袖。採住香炉双耳,沉腰坐胯发一声喊。双臂猛然一扯一挺,竟将那铜香炉掼起空中,高高倒举在头顶之上!
眼看炉内香灰撒将下来,先弄了他一个满头满身。殿前香客吃这一惊,无不瞠目吐舌连声怪叫。一时不知哪里走来了这等金刚罗汉般一条壮士?
就连陈亭、肖八郎两个与他相识多年,竟也不知这罗再遇有着如此神力。不由面面相觑,双双惊呆在天王殿前!
罗再遇一举得手,将那香炉慢慢放下。随后大步流星走去琉璃殿,拨开人群一头闯进圈子当中。
殿前那把交椅之上,金士杰正由徒弟们服侍了坐下歇息。忽见一个满头灰土之人闯近前来,不由喝一声道:“你是人是鬼,怎生这般摸样?”
罗再遇站立当场,叫一声道:“休问俺是哪个?今日来此,当教你见过大名壮士手段!”
金士杰闻言大怒,掀去上盖跳身而起。指定罗再遇叫道:“这厮大胆!在这大名城中,哪个不知、有谁不晓俺金士杰名号。你是哪里走来的一只野猫,怎敢在俺面前口吐狂言?你有胆时,可敢合俺交手一搏!”
口中道罢,展动手脚跳上前去。吐几个架子,演几式身手。不待罗再遇动手,涌身一跃猛扑过去!
正是:莫夸天下少敌手,只恨无缘识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