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中说道,梁山好汉花荣之子花霖,秦明之子秦万霆,清明时节随母扫墓蟠龙岭。回家路上,路径柳河岸边一处庄院。看见庄后有一处小巧花园,园角墙下摆设着一溜兵器架子,上面插满刀枪剑戟各式兵刃,一时不由心痒难耐。
偷空撇下母亲溜至庄后,翻过园墙跳将入去,一溜小跑径奔兵器架子跟前。
说这花、秦二子本为将种,看见架子上各式兵刃,不由心中喜欢。花霖看中一柄撒缨点钢枪,当下操在手中把看不止。秦万霆相中一对六瓣金瓜锤,提在手上摆弄不已。
二子一时高兴,不免舞枪抡锤,便在园中空地上舞弄起来。正自得意忘形之时,不巧被那庄上一个少年公子当场拿住。
二子负气与那少年公子正自厮斗,又见角门之内,慢步踱来一个五旬年纪、三缕长髯之人。
你道此人姓甚名谁?原来非是别个,正是此间卧云庄主人葛云、葛员外。
说起这葛员外,出身却是大有来历。其先祖葛从周,濮州甄城人氏。少从黄巢起兵反唐,后归梁太祖麾下征战。为将智勇双全、临阵敢战,后以军功得授泰宁军节度使。
梁太祖在位,视其为方面重臣,使之统兵镇守兖州。北据幽州刘仁恭犯边,西阻晋王李克用略地;雄镇山东,虎视河北。世人惧他威名,做下一句歌谣暗里传唱道: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
唐庄宗灭梁,葛从周先以病故,其后人避祸移居青州。数世过后传至葛云,买下柳河岸边一块田庄,起名“卧云庄”。一家安居其中,深居简出闲淡度日。
葛云本乃良将之后,自幼精通十八般兵刃,身负家传绝世武功。因恨朝廷懦弱奸臣当国,一生不愿出仕。甘心隐居乡野之间,农耕田种训子度日。
后值金虏祸国天下大乱,葛元外叹恨年老力衰,有心报国无力回天,终日闷坐庄上愁眉不展。
今日正与夫人前院闲话,忽闻庄后争吵之声传来。慢步踱来园中,看到三子相斗一处,当下不由一喜一惊。
喜者,幼子元超精熟家传武艺,临场斗技一进一退,举手投足之间皆中武学精要,当此年岁良为可喜;惊者,则是与之交手二子虽则狼狈不甘服输,盛气而斗其勇可赞。
葛员外一旁悄悄看罢,不由心中思忖道:“此间近城人家不曾见过园中二童,今日跑来庄上其中定有缘故。”不免迈步走上前去,闷哼一声喝住三子。
葛云之子葛元超虽恨他人偷入园中,动手之间却自谨尊家训,一招一式不敢恃艺伤人。听到爹爹来前,收手撤步跳出圈外,留下花、秦二子站在当场,犹自心怀恼怒忿忿不平。
葛员外看他两个好笑,不免近前问道:“你两个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来我后园所为何事?”
花霖适才动手吃了大亏,虽不服输却以偷入人家为愧。此时见问,急忙略整衣衫上前回道:“告员外。小子花霖,此乃姑表兄弟秦万霆。我二人家住州城西门以内宝珠桥下。今日只因跟随母亲蟠龙岭扫墓,路过此间看见园中插满各样兵刃。一时喜欢翻墙入来偷看,不合惊动员外,在此当面告罪。”
葛员外看这花霖谦恭有礼直言不讳,心中不由暗道:“久闻西城二童胆大包天、到处闯祸,人道是昔日梁山好汉花荣、秦明之子。今看园中二童气度不凡,花、秦为姓,定是二子不差。俺想那花荣、秦明一个赴义而死,一个临阵战殁,英雄无果下场好不悲惨。如今遗下孤儿寡母无人照看,致使二子混沌于世好歹不分。长此以往下去,日后为良为盗也未可知。想俺葛云心慕梁山好汉久矣,今日有缘何不收留二子在庄,点拨他识文学武知事达理。日后侥幸有所遭际,也好有个出头之日。须不致埋没了梁山好汉昔日一场英名。”
葛员外肚里暗暗思忖一番,不免开口再问道:“你两个家居西城,花、秦为性,不知可是昔日梁山好汉花荣、秦明之子?”
花霖一听惊讶问道:“小子便是,员外从何得知?”葛员外笑道:“想那梁山好汉在日,扶危济困除暴安良,从不欺压良善薅恼村坊。孺子不思追慕先人正身立人,成日价淘气惹祸何时得了?今日园中有缘,俺有意收你两个在庄,识文习武长些见识。日后但有出息,也好去替国家出力,疆场之上博取一番功名。但不知你兄弟两个,可否愿意留在这里?”
花霖淘气多年,近时渐省人事,也知如此放纵下去终非了事。可惜无人拘管,也只好得过且过。今日听到葛员外几句言语,恰如大旱逢甘霖、久病遇良医,一下子正好戳中自家内心之事。
当下急忙拉过秦万霆,双双拜倒在葛云面前。连连叩头道:“小子昏愚,从未得人点拨。今蒙员外施恩收留,实乃我兄弟之幸。小子无以为报,这里叩头谢过员外便了。”
葛员外眼见二子可教,心中大喜。急忙扶起仔细问过家人近况,再唤幼子元超上前与他二人相见。
三子年幼,童趣天真。转眼化敌为友,反倒倍觉亲近。交谈之中,得知花霖年长一岁,秦、葛二子同龄,秦子出生在先。葛员外便让他三人,此后就以兄弟相称。随后唤来庄上家院,领了去见元超母亲,安排午饭款待二子。
饭后,葛员外修书一封,言明收留二子习文学武之意。因担心花霖母亲寡居多疑,书中言辞尽可婉转仔细。随后备下一担时新果礼,让庄客挑了。吩咐管家带了书信由二子引路,进城去见花霖母亲。
却说花霖母亲自从蟠龙岭走丢了二子,大怒之下也不让人追寻,自顾回城备下家法盛怒以待。
不想午后二子归来正要动怒,花霖近前面禀有客来拜。花霖母亲不得已暂压怒火,移步堂前来与葛元外管家隔帘相见。
葛员外管家小心言明来意,随即奉上员外手书。花霖母亲接过看罢,当下不免一喜一忧:喜得是,能得有人收留二子识文习武,实乃天幸之事;忧得是,此人于己非亲非故,只为追慕梁山好汉之情,一时难免让人多疑。
如今凭此一封书信,便将二子把臂相托,未免太显于事荒唐。当下不由疑心重重,于座暗自犹豫不决。
葛员外管家隔帘察觉花霖母亲心意,回话之间,不免细将葛员外家世人品述说一番。
花霖母亲听罢,方才慢慢放下心来。当下不好拂了他人情面,便与管家约好时日,言明到时亲送二子到庄,当面去谢葛员外。管家这才奉上果礼,拜辞花霖母亲,领了庄客出城回庄去了。
送走葛员外管家,花霖母亲一时忘了生气。当下拘禁二子在家,一连叮嘱数日。却待约好日子已到,备一份厚礼,雇一乘轿子。领了二子在前引路,由家中老仆陪了,出城来在葛员外庄上。
花霖母子到庄,葛员外夫妇大喜。叙礼见面过后,由夫人陪了去房中闲话,随后安排两处桌酒款待他母子。
花霖母亲入得庄来,眼见葛员外夫妻言谈诚实举止大方。心里一块石头,方才落回肚中。
席散,不免仔细叮嘱二子一番,再行拜谢过员外、夫人,自家乘轿返回城中去了。
话说葛员外在庄,早让家人收拾出偏院花厅几处闲房。等来花、秦二子到庄,便由幼子元超陪了同住一处,日常衣食一般待承看顾。
单日,自有近处请来先生教授习文;双日,则由自家亲传拳棒功夫。花秦二子遭此际遇,心中感恩不过。与员外之子元超情好日密,一同习文练武尤为刻苦。
葛员外夫妻担心花霖母亲久别思子,不时让家院迎来庄上让他母子相见。时节年下,又不断封送礼物进城问候。
花霖母亲深感其恩,自在家中立下葛员外夫妇长生牌位,不时焚香祭拜案前。
却说这葛云、葛员外虽则隐居田庄之上,却因出身将门为人豪放,世交故旧遍布海内,壮士豪杰常相往来。每每置酒欢会之时,便请此辈点拨各家绝门击技。时日一久,三子武艺渐入佳境。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几年过后,三子不觉长大成人。在这卧云庄上,皆各学得一身枪棒功夫。
花霖练熟一柄撒缨点钢枪,一路梅花枪法使展出来,得心应手出神入化,临场较技鲜有对手。枪技之外,又自喜好弹弓一把。日不空弦,百发百中。葛员外看到眼里,见其甚有独到之处,不免请人专为打造良弓一把。
那弓牛角为胎,马尾续弦,精巧之处十分得心趁手。花霖得之,爱不释手。习练数年,二十步之内随机发放,常能令人防不胜防。
再说秦万霆自幼生有两膀力气,学武之初便样中那对六瓣金瓜锤。日久练就三十六式伏虎锤法,马上马下抡动开来,勇如天神下凡、金刚在世。因其貌黑性勇,日后救国赴义,江湖之上闯出一个名号唤作“黑金刚”。
员外之子葛元超,身出击技世家。自幼耳熏目染,多年精研苦练,学成一身武艺惊世骇俗。日里惯使一柄虎头银缠槊,舞动开来世无敌手。
说他手上这条银缠槊,非同一般兵刃。通体镔铁打就,刃长二尺、双锋八面;银丝缠柄、重达百斤。日后举义梁山,运槊驰突于阵,应者无不披靡。摧锋陷阵、搴旗斩将,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一身胆勇,堪比五代梁将王彦章,赛过后唐李存孝!
又因胯下常乘一匹白龙马,临敌陷阵出入如飞。世人惊叹其勇,一时呼之为:白马银槊葛元超!
话说宋高宗绍兴三年,南北对峙,局势正危。金国元帅左监军完颜昌屯兵青州,虎视江南专备大举。
完颜昌,女真名为挞懒,乃金太祖叔父金穆宗完颜盈歌之子。幼随金太祖起兵灭辽,以后领兵数次南犯天朝,因功封为鲁国王。后以元帅左监军一职,统兵镇守山东。
在境暴横残虐、纵兵为祸,肆行屠戮无虚日。山东一境百姓朝不保夕,日夜惴惴难安。
葛员外隐居卧云庄,闻听金兵祸乱青州。唯恐花霖兄弟少不更事,深戒三人且勿出庄惹祸。烦闷多日,方才允许庄后蟠龙岭上游玩一番。
却说花霖三兄弟一连月余未出庄门,这日正逢初秋节气,不免告过员外,备马出庄再来蟠龙岭上玩耍。
三兄弟放马岭上,只见天高云淡、秋色撩人;峰峦叠嶂、美景如画。逢此良景,不由放开心怀纵马驰骋一番。兴致不减,又去谷中射得一些獐兔山雉之物。
三人猎至午后,正待收弓回庄,猛听身后一声怒吼。吃惊之下回头看去,只见草木伏处,岭上赫然窜下来一只斑斓猛虎!
三兄弟吃那一惊,勒疆看那山中之王如何模样?有诗为证:吊睛白额气吞云,巨盆血口摄人魂。徜徉林下伏百兽,登高一啸独称尊!
说那大虫原是被身后猎人赶得急了,翻过岭来猛然又见有人挡住去路,一声怒吼林木皆振!花霖三兄弟胯下马匹,何曾见过此物?眼前猛然受惊,当场嘶鸣不已,一时跳跃不安。
但看那猛虎咆哮声中,一跃扑上前来,张开血盆大口便要当面伤人。花霖三兄弟岭上射猎有年,却从未与这山中之王谋面。今日狭路相逢,一时不免手忙脚乱。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猛虎扑近前来,花霖强压内心惊恐,引弓在手一弹子射去,却好险中猛虎一目!
说这花霖情急之下,这一射使足了十二分力气,一弹子竟将一只虎目弹出眼眶之外。那虎中弹负痛,就地一阵翻滚。跟着又是一声怒吼,纵身跃起再扑过来!
此时,秦、葛两兄弟也已回过神来。见虎扑来,急忙张弓搭箭发力射去。那虎身在半空连连中箭,一声嘶吼,只如断线风筝一般,一头扑落在坡前。
三兄弟见状不敢住手,上前环马齐射一番。直至那虎抽搐不起,方才慢慢收住弓箭。
说这卧云庄三兄弟自从艺成在身,山中射猎所得不过一些獐狍鹿雉。今日侥幸射得一虎,各自一时惊喜不已。
三人下马看那大虫瘫卧地上,秦万霆高兴叫道:“今日射得山中之王,实乃我兄弟大幸!少时驮回庄上,也让叔父、婶母高兴一场,说不定又能讨得几杯酒吃!”
葛元超一旁笑道:“二哥多日不得酒吃,今日要借这大虫讨些便宜!”
兄弟三人围住那虎正自说笑,忽听身后一声叱喝:“尔等大胆,怎敢夺占我家公子猎物?”
三兄弟闻声,不免又吃一惊。回头看时,早见几匹快马从岭上飞驰而下径奔前来。
马到跟前细看去,只见当头一骑黄骠马上,坐定一个年轻公子。人物生得:面似子都、美若弱闺;头上金冠束发,身上窄袖箭衣。脑后高挑两尾野雉翎,手中握定一柄宝雕弓!
再看那公子身边跟随几员家将,个个眉清目秀未脱稚嫩,皆乃年少之人。随身都背了弓箭,手中都提了猎叉刀棒。
花霖本乃性情中人,看那公子于己年岁相当,一时不由心生好感。正待上前搭话,秦万霆抢先发怒道:“你这几个眼又不瞎,不见此虎乃我兄弟射得。箭枝尚未拔出,如何便成了你家公子猎物?”
秦万霆话音未落,那边一员家将驱马上前。指着地上大虫喝道:“你这黑厮直凭大胆!此虎先被我家公子射伤,翻过岭来死于此处,尔等坐享其成,尚敢当面狡辩?如若不信,可看那虎身上射有我家公子一支雕翎,便是一个老大见证!”
秦万霆生得面如锅底,性烈如火。平日虽多自嘲面黑,却容不得他人当面耻笑。今日面当那员家将喝斥,一时不由大怒。
正待破口大骂,却不料花霖听了家将言语,一边拉住秦万霆,一边看去,果见那虎胯前一箭稍露半截羽尾。仔细打眼再看,似是射箭之人武艺不凡,一支雕翎大半都送入虎腹之中去了。
花霖拔出箭来抹去血迹,但见那箭杆之上细细刻有“婉蓉”二字。心中不由疑惑道:“看此公子外显文弱,不似有着过人膂力,怎能有此一射。而箭杆之上,又何来闺中昵称?”
猜疑之中,上前将箭递过说道:“此虎果是公子箭伤在先,俺那兄弟出言莽撞尚乞海涵。不才冒昧,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家居何处?”
黄骠马上少年公子眼见花霖英武俊爽、举止有礼,不由暗里也生羡慕。急忙下马喝退家将,抱拳回礼道:“贱名萧如玉,家住州衙后街石榴巷。今日巧遇岭上,不知尊兄高姓大名?”
花霖笑道:“公子人如其名,今日相遇实乃三生有幸。不才姓花名霖。此二位乃是两个结义兄弟,二弟秦万霆、三弟葛元超。皆在此蟠龙岭下卧云庄居住。”说罢,拉过二人来与萧如玉当面见礼。
秦万霆意在地上那虎,此时不免施礼说道:“萧公子大量。俺乃粗人,言语莽撞。适才有伤尊介,休得当面见笑。此虎虽是公子箭伤在前,却是俺兄弟射杀在后。尚望公子割爱见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萧如玉言出似箭,当下笑道:“一只山猫何足挂齿。既是三位仁兄射得,小弟不敢夺爱,只管把去好了。”
秦万霆闻言大喜道:“公子好大量,真爽快,甚合俺老黑脾气!”花霖一旁不忍道:“俺知虎乃百兽之王,等闲不得相遇。今日有兴得拜公子恩赐,我兄弟怎好覥颜受之?”
萧如玉又笑道:“贤兄过谦。小弟今日山中有幸得遇三位兄长,就把此大猫做个见面之礼。日后缘分未尽,再来山中考较弓箭便了。”说罢,飞身上马,引了家将风也似翻过岭去了。
花霖欲交此友,竟自来不及细问根由。眼看那萧公子越岭而去,心中一时惆怅不已。无奈驮了那虎,兄弟三人下山,也回庄上去了。
猛虎抬进卧云庄,一庄上下皆各大喜。葛员外眼见三子艺成更是高兴,吩咐家人开剥了大虫,就与三子置酒贺喜。
席间,花霖将山中射虎一事细说一番,口中极赞那萧公子人品箭技。秦、葛两个念人恩惠,也自争相夸赞萧如玉年少大度行事不凡。员外听了,嘱咐三人日后山中再遇,可邀来庄中当面相见。
君子有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卧云庄三兄弟自从那日山中射虎巧遇萧如玉,只因皆在年少思念不已,急于再次相会一吐心扉。
不想以后几次进山不得相遇,眼看那萧公子好比针落沧海、鱼隐深渊,再不见其山中露面。
时光倏忽,中秋已过,三兄弟心下不免焦躁。这日瞒了员外,偷偷骑马入城来寻萧如玉。
到得州衙后街,好不容易找到石榴巷。巷前巷后问过多人,却谁都不知巷中住有萧姓人家,更不曾见过什么萧公子。
三兄弟打听多时,不免灰心丧气。秦万霆先自恨道:“这萧公子看似精明,实则荒唐。竟连自家居住街巷也不审其详,空惹俺老黑一场没趣!莫不成那日山中故意扯谎,特地消遣我兄弟一场不成?”
葛元超听了,接话道:“二哥休生埋怨,俺看萧公子绝非平庸之辈。山中巧遇素不相识,何为无端当面扯谎?”
花霖随后也道:“三弟言之有理。萧公子乃是性情中人,山中赐虎足见其行事大度,怎会谎言欺骗你我?此来寻找不遇,其中或许别有隐情也未可知。今日入城瞒了叔父、婶母,既然无缘见面,还是悄悄赶回庄去,休让叔父知晓生气。”
秦万霆一听回庄,肚中老大不愿道:“今日为寻萧公子,走遍街前巷后不曾住脚。时当正午肚饥口燥,不去寻一家小店吃几碗水酒解烦,着急回庄则甚?”
花霖道:“二弟且休放荡。叔父家教甚严,知你我在外吃酒不免责罚,到时又劳婶母苦口说情。何况无带银两,谁个肯让你白手吃酒?”
秦万霆听了,不由得意偷笑道:“哥哥忒也小心,你我不说叔父怎知,胡乱吃上几碗有何大碍?是你不知,今日出庄之时,俺将叔父年节赐下银两揣在怀中一些。原为寻着萧公子,也好一起畅快一番。如今寻人不遇,已是老大没趣。再不允俺吃上几碗,怎肯轻易拨马回庄!”
葛元超一旁见他说得好笑,不免劝道:“二哥素日豪饮,庄上常常不得随意。今日进城,略微吃上几碗也不为过。天到这般时候,俺也直觉肚中饥渴。不如依了二哥寻一酒家,先填饱肚子,再回庄上不迟。”
花霖眼见葛元超求情,只好应允道:“三弟求情,只须依你。只是酒便允你吃了,到时却莫贪杯,以免酒后又生是非。”
秦万霆高兴道:“有酒到口,俺老黑那里还顾得惹甚么是非?哥哥不知,南关文昌阁前麻家酿酒有些身份,地方也还僻静,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花霖道:“今日随你,下不为例。”言罢,三人出巷上马,抖缰竟奔南关而来。
话说三兄弟马到南关,忽听前面一阵喧闹。驻马街上看时,只见文昌阁前,一群大汉扯住一个妙龄尼姑不放,另有两三辈老尼跪倒街心,正自苦拜马上一个珠冠锦袍公子。
远远听那公子骂道:“汝等老秃,不识抬爱。小爷带这小师傅回府,无非想叙几天欢喜缘。如此好事他人商自求之不得,汝辈何为不悦?手下的,快快上前轰散老尼,抬了小师傅做速回府!”
三兄弟看到此处,一时不由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秦万霆当先跳下马来,攥起双拳便扑上前!
只因卧云庄三兄弟一时不忿,登时在这青州街头惹出一场杀身大祸!
正是:我佛慈悲难庇亡国遗民,英雄胆豪能救无辜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