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天龙为了逃脱刘嵩兄弟追杀,只身冒险闯入迷魂荡。在那灵应大王庙前歇息之时,突见一条蟒蛇悄然扑至。惊慌之中不及跳起身来,早被那巨蟒窜上前来就地紧紧缠住。
几近窒息之时,但看那巨蟒之口渐近脸前,直觉浓浓腥臭扑鼻而来。不由暗恨一声道:“不听王大兄弟相劝,至有今日迷魂荡之祸!”
危急关头,忽然瞥见自家那口冷泉剑丢在一旁。急忙憋住一口气,一手奋力托住蟒首,偷出一手扯出那口剑来。去蟒身七寸之下,用尽最后一点气力横剑一勒。两眼一黑,只觉一股冷血喷向头面。身松气畅之处,但看那条巨蟒宛如绳索一般慢慢滑落地上。
黄天龙逃过一劫,浑身早已力脱。横身躺在地上,好半天方才能够挣扎起身。头脑清醒之处,情知又是那匹卷鬃玉花骢救下自家一命,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看过马匹无恙,提了那颗蟒头入去灵应大王庙中,小心供奉在案。却不料松手之处,那颗蟒头迟迟不肯落下。惊讶之中,仔细看去。原来适才性命关头使得力发,五指透过蟒蛇鳞甲深陷肉身。是以手虽松开,一颗蟒头迟迟不肯脱开手指。
黄天龙看到此处,不由暗叫一声:“惭愧!”急忙拔出手指,俯身祝道:“汝在此伤人无数触怒神灵,今日命丧俺手当乃天意。如今庙神归位,感化苍生。自可保佑此间地方风调雨顺,父老子弟无灾无祸。”
黄天龙祝罢庙神,转身出来。再看岗上那条蟒蛇,果如王大兄弟所说:长约数丈,粗如吊桶;鳞铺连环,色耀金辉;状若妖魔,貌似鬼怪。
看到心惊肉跳之处,不由头皮一阵发麻,心头再生一场后怕。急忙拉过那匹玉花骢,好好抚慰一番。随后捡起包裹搭在马上,牵了离开庙岗,重新上路步行出荡。
一人一马拖泥带水挣扎多时,忽见芦苇退处荡口在前。欣喜之下,知是侥幸走出了迷魂荡,不由暗叫一声苍天保佑。
黄天龙牵马出荡来在大路之上,早见路旁不远有一处人家庄院。再看天色不早,不免赶上前去叩门借宿。
庄门开出,只见一个秃头家院探出身来。看到一人血迹斑驳站立门前,吃那一惊,猛叫一声道:“你是人是鬼,莫不是那荡中妖怪一时作兴,这般时候便敢出来伤人!”话音未落,抽身便要关门。
黄天龙急忙上前一把扯住,好话央求道:“管家休怕。俺非荡中妖怪,乃是逃难过路之人。行至贵处饥疲难耐,欲求庄上主人告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行。”
那秃头家院闻言稍安。强忍惊恐,再把黄天龙上下一看。又道:“你虽不是荡中妖怪,也不定是从哪里走来的歹人。见你这般摸样,我家大爷怎肯容你借宿?你且自便,待俺关门。”
黄天龙不免再求道:“俺被仇人追杀,一路逃来人困马乏,实在无力再行赶路。乞求管家通禀主人,若容借宿一晚,必留金银酬谢当面。”
秃头家院被黄天龙扯住不得脱身,正待当场发怒,只见庄内走出一人。上前喝一声道:“你是何人,怎敢在俺庄前如此无礼?”
秃头家院眼见此人出庄,急忙屈身禀道:“好叫大爷得知。有一外乡客人浑身血迹来庄借宿,小的看他不像好人,一时不敢惊动大爷。”
黄天龙看见出来这人内穿一身皂青纳云锦窄袖袄,外披一领月白滚云边团花袍。再听秃头家院一番言语,心知此人必是庄上主人。
急忙上前施礼道:“小可山东人氏,不幸遇难东京。一路被人追杀,不得已逃命飞狐道上。适才荡中庙旁斩杀蟒蛇一条,故此落得一身血迹。出得荡来眼看天色不早,欲求宝庄借宿一晚。冒昧之处,尚乞见谅。”
黄天龙说罢,那人尚未答话。一旁秃头家院先吃一惊道:“荡中灵应大王,在此多年伤人无数。俺这里百姓人家奉若神灵,等闲不敢接近荡边半步。远近也有几个壮士大胆为民除害,可怜一入荡中,竟无一人生还脱身。俺看你这客人身量不长、容貌无奇,有何手段敌得过那灵应大王?你莫不是哪里做了歹事,跑来庄前故意扯谎哄骗我家大爷?”
黄天龙道:“你不见俺身上溅满血迹,两腿泥泞犹自未干?再不信时,明日可让庄上儿郎去往庙前看过蟒蛇尸身,便知俺当面不曾说谎!”
庄上主人一听黄天龙言之有理,急忙上前施礼道:“壮士勿怪。俺这里人家着实被那蟒蛇吓得怕了,睡里梦里犹自惊魂难安。今日天幸壮士借路飞狐道,替一方百姓除了此害。俺这里先替荡边父老当面谢过壮士,待去庄内摆下席宴,再为壮士压惊洗尘。”
黄天龙急忙回礼道:“打扰之处,多有不便。”庄上主人不由分说,自家拉了黄天龙,再让家院牵了马匹,一同迈步走入庄内。
洗漱已毕,设宴堂上。主人恭请黄天龙上座,自家主位陪了把酒三巡,开口问道:“不曾请教壮士尊姓大名?”
黄天龙道:“在下黄大,祖籍山东青州。因遭乱世东京投亲不遇,不得已再返乡下去见家人。”
那主人听了,当面笑一声道:“足下回乡有幸路过此间,可曾知晓俺是何人?”
黄天龙一听,当下不由发愣。脱口问道:“一时莽撞,未及动问尊姓大名?”
那人又笑一声道:“足下路过飞狐道,可曾听到此间有几句歌谣唱道:山上白额虎,水中蟒蛇精。虎蛇尤可避,难躲鬼吹灯!”
黄天龙听了,又自不解。不免再问道:“这几句歌谣山中也曾听人道来,但不知与足下有何关碍?”
黄天龙话音未落,但见那人挺身而起。一脚踏在椅上,一手拍着胸脯叫道:“是你不知。只俺便是歌谣之中唱道那鬼吹灯曹飞龙!可怜你这厮路过此间,不识厉害,竟然一头撞在俺庄前自寻死路。不瞒你说,是俺门前相中你那一副好脚力,一时喜欢不免哄你入庄。今念你一路逃难回乡不易,尽可多吃几盏水酒,自家做个了断。也免得一路之上担惊受怕,不幸丧命于沟壑之间。”
黄天龙此时如梦方醒,于座后悔不迭道:“是俺出得荡来一时心急投宿,竟自忘了王大兄弟所说言语。这才是:刚脱虎口,又入狼窝。一时倒运遇上鬼吹灯,却待怪怨那个?”
话说鬼吹灯曹飞龙,庄前看见黄天龙一人一马包裹沉重。欺他远方行客孤身一人,不免稍用几句言语诱入庄内,欲待暗里下手劫财害命。
此时一番话说罢,眼看面前黄大呆坐椅上不动。当下厉喝一声,唤人进来动手行凶。
说这曹飞龙坐庄为恶,手下养着两个凶悍家奴。一个状若金刚、两臂似轴;力挺千钧,手能博牛,有名唤作霸王曹四。一个势如猛虎、头坚似铁;但凡与人当面相争,一头撞去人仰马翻;为此份上,挣来一个绰号人称铁头曹五。
素日里,这两个惯与曹飞龙出头卖力,杀人害命凶恶无比。今日又见主人引诱生人入庄,一个侍立堂上,一个暗伏廊下,单待动手伤人。
当见曹飞龙变脸大怒,霸王曹四当先抢上前来,舒开两条铁臂,意欲力擒黄天龙于座上。
黄天龙自从相国寺受伤逃命到此,频遭凶险已是家常便饭。今日堂上突遭事变,心中虽惊犹自不乱。
眼看曹四涌身扑来,见他身膀度他力大,岂肯与他接手角力。当下一脚踹翻席案,拔剑而起迎头便砍!
说来可怜,霸王曹四一来害人惯了,二来心欺堂上客人孤身一个,一时托大不备对头拔剑还击。两臂空有千钧之力,何能挡住剑锋凌厉。叫苦声中,一条臂膀应刃而断。血光飞溅之处,一头撞倒在墙边去了。
廊下曹五正好闯上堂来,眼见曹四倒地不由怪叫一声。抡起一柄板斧,抢将过来劈头便砍!
黄天龙闪身躲过劈来一斧,挥剑与之厮杀一处。交手之中,瞅准曹三破绽,拨开板斧一剑刺去正中心窝。
曹飞龙一时只顾贪财,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乃是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黄天龙。满以为送上门来鞍马唾手可得,却不料二奴眨眼之间先自丧命堂上。大怒之下,抄起备下一柄钢刀,自家跳上前来要与黄天龙拼命!
黄天龙恨这曹飞龙险恶歹毒,果如歌谣之中传唱无误。眼见他恶狠狠扑来,不免叫一声道:“你做初一,俺做十五!”一剑劈去,斩断钢刀。再复一剑,登时结果了他性命。
可怜:坐地行凶伤天理,一朝遇上鬼吹灯!
话说曹飞龙庄上素日养着几辈江洋大盗,又常聚着一伙无赖光棍在此吃酒赌钱。当日听得堂上大乱,乱哄哄抢来探看。当见曹飞龙横尸地上,一人持剑当堂而立,操刀弄棒便要上前。
黄天龙见状哪管许多?扑出堂口,闯入人群之中,剑锋挥处接连放倒一片。一干恶徒见他行得凶了,又知曹飞龙已死无人做主,个个不由怕丢性命。乱叫一声,扔了刀棒乱哄哄散逃出庄去了。
黄天龙心知一路走来杀气太重,眼见一伙恶徒逃走不去追赶。提剑转过后院,来看自家那匹玉花骢。
刚刚转过院角,只见一个妇人领着一双儿女一头跪倒面前。泣声言道:“告禀壮士。妾身李氏,乃是曹飞龙之妻。只因痛恨丈夫所为,苦苦规劝无效,无奈奉养公婆于后院之中。妾夫今日命丧壮士之手,妾身不敢逃死。但求放过一双儿女与公婆家人,黄泉路上自当一无怨言。”
黄天龙听罢妇人一番言语,当下不由长叹一声。收剑转身返来前院,先去厨下饱餐一顿。堂上换过一身血衣,再去后槽喂好马匹。眼看天色已晚,不免就于前院厢房合衣睡下。
一觉醒来,忽听庄外打门正急。心中一惊,不免背后藏了那口剑赶去探看。打开庄门,只见火把光里一名军校当面站定。后面又有三十余骑快马,簇拥着一员军将排在庄前。
军校看见有人开门出应,大声喝道:“你这厮仔细听者!今有东京太子殿前侍卫将军刘嵩大人,从南华大路赶来封堵迷魂荡,要捉钦犯黄天龙。看你这里院落宽敞意欲坐帐庄上,等候本地官员前来参拜。你可速去知会庄上主人,小心来前侍候。到时拿住钦犯,自然少不了他一场好处。”
黄天龙初见庄前贼人兵马,以为身后贼兵追杀出荡。听罢军校一番言语,方知庄前一彪人马原由大路赶来。更不用说,那员军将定是刘嵩本人。
心中恨他兄弟前后围堵死追不休,一股子怒火上来,不免打开庄门,先放刘嵩一伙走进庄中。
话说刘嵩有心拿下黄天龙,引领百骑昼夜不停,一路疾驰二百里。不顾部下马匹接连倒毙路旁,引领亲随军校三十余骑赶来迷魂荡前。意欲先行守住荡口,再遣手下知会本地官府调兵来助,却好坐等黄天龙掉入罗网。
刘嵩身边将校,本来有人曾在相国寺看到黄天龙打擂。无奈夜深天黑,加上人困马乏。一伙人马急于入庄歇息,谁个会想到应门之人正是黄天龙!庄前一时不查,下马拥了刘嵩,便自走入庄中。
刘嵩一伙一进前院,火把光里看见院中堂上横尸狼藉。不由惊呼一声:“这处庄内如何倒着许多死人?”
黄天龙早已关闭了庄门,从后叫道:“正待尔辈一同上路!”话音未落,拔剑早从后面撂倒多人。
前面刘嵩心吃一惊,不由转身喝道:“你是何人,直敢大胆骗俺入庄?”黄天龙再叫一声道:“俺非别个,正是你兄弟杀不死的黄天龙!”
刘嵩听罢,怒不可遏。拔剑上前,挥刃便砍。身旁军校高举火把扑上前来,一拥便将黄天龙围在当院。
刘嵩一伙只顾大动干戈,一时忘了一路赶来早已疲惫不堪。力拼之间,怎敌黄天龙以逸待劳?
剑光闪烁之下,眼看众军校接二连三倒地不起,刘嵩情知遇上劲敌。气急败坏之下,泼风一般使出看家本领,舞起一团剑花直滚上来!
黄天龙见状,知其心智已乱困兽犹斗。不免挥剑敌住,发力火并。交手不过数合,一剑劈去,早将刘嵩连人带剑砍倒在地!
刘嵩一死,部下军校心胆坠地。丢下满地刀枪火把,纷纷掉头逃出曹家庄去了。
黄天龙于夜又杀一场,收起剑来待看天色将明。不免打裹一些衣衫食物,牵了那匹玉花骢出庄。返去迷魂荡口寻地坐下,候至天光大亮。却见十几个人牵着数匹马,稀稀拉拉慢慢走出迷魂荡。
原来,刘嵚一伙从后追进迷魂荡,只因不识其中厉害,人马多半陷入泥沼丢了性命。余下十几人好不容易挣脱出荡,未等喘过气来,却见路边稳身坐定一人。打起精神上前看时,只见那人不是别个,正是仇家黄天龙!
刘嵚虽自精疲力竭,心中那股怨气一时难消难解。不由恶叫一声,操起手中短枪便扑上前!
这边黄天龙见他扑来,不慌不忙起身迎上。一剑砍去斩断枪只,飞起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剑锋抵住面门,喝一声道:“你兄刘嵩已死于荡口曹家庄上,再欲力拼有何宜处?俺今留你不杀,识时务时,日后休要再为逆贼卖命!”
黄天龙一声喝罢,放起刘嵚收剑入鞘。上马挥鞭,一人一马竟往济州大路赶去!
迷魂荡前,刘嵚侥幸活下一命。呆愣半晌挣扎起身,领了部下将校赶去曹家庄上。看过其兄横尸院中,一时不由心灰意冷。自家默默打裹了尸身,丢下身边一群将校不管。一鞭落下,径自返回阜城乡下去了。
可怜:放下屠刀隐身去,立地成佛心已平。
树生千杈,万络归根。书到此处,暂且放下黄天龙投奔梁山话头,先来分说河北大名府一事。
话说逆贼刘豫篡国,先是立都大名府,称其名以为北京。以后迁都东京汴梁,以为大名龙兴之地,又乃河北重镇,非其心腹不足以镇之。遂以其弟魏国公刘承领河北道行台尚书令、兵马大总管,使之统领重兵镇抚河北。
刘承此人权谋过人,驭下有术。身为一方重臣,内以本地名士王棻、李琳运筹帷幄,外以二子刘守礼、刘守信统兵征讨。数年之间,荡平远近义勇寨堡,尽收境内有名壮士豪杰于麾下。雄镇大名,威伏远郡。河北地方惧他大权在握、杀伐雄断,都唤他叫做“河北王”。
且说刘承身边有一爱妃生子名唤刘守恩,生性放荡为人骄横。仗了父兄之势,在河北一境作威作福、肆行无忌。身边蓄养一些趋炎附势、巴结奉承之徒以为爪牙,每日里冲撞军府、掳掠人家,所到之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河北父老恨之入骨,暗地里起他一个绰号,唤作“魔头四太子”。
这日,四太子引了手下一伙恶徒,趁兴赶去城外游玩。擎苍牵黄、操弓拖网,到处隳突多时,兴致已过渐感没趣。
时值暑夏,日当午时。四太子游兴已去,一时嫌那天热烦人,急切里要寻乘凉之地。身边几个亲信皆道,城内吕祖祠放生池中莲花正开,一旁升仙阁上柳荫遮蔽十分凉爽。既能乘凉又好观景,且是一个极好消夏地方。
四太子听了也觉高兴,不免引领一伙恶徒返回城中。一头撞进吕祖祠,手下恶徒赶走祠内闲人,拥着四太子登上升仙阁,撒下一把交椅凭栏坐下。一边献上时新瓜果,一边赶去街上叫买鱼肉酒水。
四太子在那升仙阁上临风而坐,看那祠内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不觉燥热立消兴致再起。放眼祠外,忽见大街对面人家楼上风撩窗纱,一个妙龄女子端坐窗前正自低头绣花。
四太子远远看去,只见那女子:天生丽质,貌比天仙;风度娴雅,绰约多姿。闭月羞花,不下西施之美;沉鱼落雁,堪比王蔷之貌。
四太子看在眼中,一时不由心动。急问身边亲随,那户人家姓甚名谁,楼上小姐年岁几何?
四太子身边一伙恶棍,无非本地人氏。城内厮混多年,街巷人家无不熟识。当下于升仙阁上辨认一番,都道那户人家,乃祥符街闫太公府上。夫妻两个年老无子,膝下只有一女年方二八。素日视如珍宝,轻易不肯许配人家。
说这魔头四太子,本乃色中饿鬼、花间迷蝶。不听众恶徒这番言语还则罢了,一旦听到耳中不由心痒难耐。
当下二话不说,起身领了众恶棍下阁。抢出吕祖祠,来在祥符街上。撞开闫太公大门,一轰打将入去径奔后面花园。闫家门房奴仆拦挡不住,任由四太子扑去园中大步登上绣楼。
闫家小姐正于窗前习学女红,哪防大祸突然临头。眼见一伙生人闯上楼来,吓得抱住丫鬟直呼救命。
四太子来在闺房之中,眼观天生美色,鼻嗅脂粉之香。看那闫家小姐娥眉皓齿,姿容妙曼;一似梨花带雨,又如海棠临风。
不由叫一声道:“妙哉!俺在这大名城中阅女无数,尚不曾遇见过如此美妙人儿!”
急整衣袖,假作斯文。上前施礼道:“小娘子休要惊怕,小可乃魏国公府上刘守恩是也。今日有缘得识天生丽质,愿与小娘子成就一番好事。”
闫家小姐遭这一吓,哪有心情赏识这四太子风流摸样,只顾抱紧丫鬟大哭不止。正自不知死活,闫老夫妇连哭带爬挣上楼来,一头跪在四太子脚下。叩头如捣蒜,一味苦求高抬贵手。
四太子要逞私欲,哪顾他人死活。眼见二老如此,心中一时不耐。指着两个骂道:“你这两个老厌物着实可恶,竟敢当面搅俺好事。今日不是看在小姐份上,直须教你死在楼上!”喝令恶徒踢开二老,抢了小姐下楼,出门搭在马上扶了便走。
临街人家听得魔头四太子来此抢人,家家关门闭户唯恐躲之不及,哪个有胆上前相劝一句。
闫老夫妇哭出门来,眼见女儿活生生被人抢走。双双匍匐街头之上,呼天叫地放声大哭。
说这闫老太公,也乃大名城中有名望族。夫妻年过半百,膝下只此一女。素日视为掌上明珠,等闲不肯让女儿受了半点委屈。今日女儿突遭横祸,叫他二老怎生过活?
家中奴仆看他二老哭天撞地嚎啕大哭,吓得围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府上管家稍有急智,让人搀回二老,小心劝道:“老爷切莫悲伤。小姐目下事急,还需着急寻人搭救才是。”
闫老一听,如梦初醒。当下止住泪水,急命家人去唤亲族旧好,速来府上商议救人之事。
众人来到府上,闻听小姐被魔头四太子抢走。老的束口缩颈呆若木鸡,少的两腿发麻倒吸凉气。面面相觑之中,竟无一人献出一条妙计。
闫老见此,跳脚抱怨道:“想俺素日为人乐善好施,祖亲份上不惜钱财,邻里之间多有资助。奈何遭难之时,你等竟无一人出头相助?”
祖亲旧好当面被骂,不免抱屈说道:“不是我等不记着你老府上好处,遇有急事不肯替你老出头。委实今日这个冤家结得大了,漫说我等凡夫俗子无力招惹。只怕是当世豪杰、称名壮士,又岂能近得那国公府半步?”
闫老闻此,不免哭道:“难不成眼睁睁看着我那可怜女儿就此丧身虎口?”
众人一时无计,不免七嘴八舌说道:“时人皆知那魔头四太子凶残如虎。多少人家女儿被他抢走,祸害腻了被活生生丢在花园井中,从不闻一人能逃得出性命。你老休怪我等说话丧气,府上小姐今日一去,只怕也似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闫老夫妇也知女儿此番一去凶多吉少。再听了众人言语,不免大放悲声道:“我夫妇半生吃斋念佛,多行善事。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可怜临到头来遭此横祸,教俺夫妇老来却靠那个养活?”
管家眼看主人伤心,含泪上前劝道:“老爷且住。俺知一人智谋过人,可解今日之祸!”
正是:事急抱佛脚,病危乱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