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中说道,登州恶霸麻福引领兄弟大闹城西十里坡。州城之中有名好汉王光头、李麻脸,一杆叉、两柄钩敌住孙腾大战店前。双双发力意欲置其于死地,好为麻家兄弟争风出头,就便卖弄自家一身武艺本事。
孙腾眼见两个面目狰狞、手段歹毒,当场不由惹动一片杀人之心。斗到分际之处,用棒逼退李麻脸,转身来迎王光头。不料想,转身之时脚下一绊,当下立身不稳,胸前露出一个老大破绽!
王光头看他步法散乱门户洞开,一时不由欣喜若狂。箭步跳上前来猛刺一叉,大叫一声:“孙腾强贼,速来叉下受死!”
在场众人眼见王光头手中那柄托天叉,快如闪电、势入惊风。刹那之间径奔胸前而去,皆道孙腾此番性命休矣!
一旁麻家兄弟看到此处,不由暗喜道:“孙腾竖子,你须也有今天!”只等看他血溅当场,却好一拥而上,就将孙跃、孙鹏一并了结在十里坡前。
麻家兄弟正自暗暗得意,不成想斗杀场上风云突变,眼前景况直令众人猛吃一惊!
原来,孙腾当场失足乃是故意行之,正为诱使王光头中计上当。眼见他涌身抢上,恶狠狠当胸一叉刺来。忙家不会、会家不忙,闪身拨过那明晃晃叉头,探手一棒打去,跟着大叫一声:“看棒!”
说这王光头闯荡江湖多年,大小阵仗见过无数,壮士好汉也曾会过不少,校武场上自然识得便宜厉害。
临阵一叉走空,当场便觉不妙。亟待封闭门户,一时哪里还来得及。眼睁睁看那哨棒当头落下,不偏不倚正中项上那颗光头。
当场但听“扑哧”一声,眼见血光飞溅脑浆蹦出,身子一歪遂即躺倒地上!
在场麻家兄弟不由惊叫一声,瞩目看去,但见王光头身子倒下,脑浆流出,红的、白的、黑的、绿的涂满一地。直如当街摔碎了烂西瓜,又似染坊打翻了五色缸!
可叹:纵有五关斩将勇,无奈麦城倒运时!
再说一旁李麻脸眼见同伙丧命,不由气红了双眼,恨透了心窝。借机跳上前来,抡起双钩便向孙腾背后猛然砍下!
孙腾一棒打倒王光头,有心防备李麻脸趁机偷袭。听得身后风声惊起,跳步躲开砍来双钩,抡起那条哨棒,使出一式横扫千军打将过去。又听有人叫一声苦,早见李麻脸小腿中棒一头跌翻在地!
孙腾有心杀贼,下手自然沉重。任凭你罗汉金刚般壮士,也难当这硬生生一棒。当场早见李麻脸抛了双钩,抱腿倒翻在地,滚来滚去痛呼不已!
场上王光头、李麻脸瞬间一死一伤,场下险些气坏了麻老大。眼见寻来帮手不济,不由怪叫一声,挺刀挥众一拥杀上。欲仗人多势众拿下孙腾,好替王光头、李麻脸报仇出气!
这边孙腾杀戒一开,心中再无丝毫顾忌。看见麻家兄弟蜂拥扑来,当场暴喝一声,一条汉、一条棒,滚入人群之中。势入雷霆万钧,猛似风卷残云。但见麻家庄勇迎着棒血肉翻飞,擦着身皮开肉绽。一片叫苦声中,早被放倒无数。
于后,就连麻老大一招不慎,右膀之上也被孙腾捞了一棒。登时抛了手中朴刀,痛得抽身急退,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此时,孙鹏与那麻喜一来一往大战多时,恰好斗到分际之处。眼见麻家一伙一拥而上,当下不敢稍作迟疑。急挥朴刀挺身而进,破开门户,大喝一声,一刀便将麻喜剁翻在地!
接着迎住麻家庄勇,便是一顿乱砍乱剁。刀光闪处,一片叫苦之声响起,十数个庄勇随声扑倒在地。麻家庄勇眼看孙腾兄弟下手凶狠,一时惧怕不敢扑上再斗。躲开眼前刀棒,乱哄哄退离孙家店前。
麻家老三麻寿苦斗孙跃不下,瞧见王光头、麻喜接连斗死当场,大哥、李麻脸受伤不知轻重。再看身边庄勇难当孙腾兄弟一刀一棒,一时不由气索心凉。
当下拼气力猛砍几刀逼退孙跃,叫一声:“今日之仇,当图后报!”纵身跳出圈外,呼哨一声唤回庄勇。抢起光头、麻喜尸身,背了麻福、麻脸,拖枪拽棒退后便走。
孙腾兄弟杀得性起,从后挥刃来赶。却幸麻家庄上几个枪棒教头与麻四、麻五拼死挡住,方才护住麻三一伙远远逃离十里坡前。
孙腾兄弟大杀一场也早力乏,眼见麻家兄弟远去,不再上前追赶。收刃回去打扫干净店前,自去计较后事不提。
麻家兄弟十里坡前一战折戟,方知孙氏五虎果然名不虚传。羞愧悔恨之余,又知孙氏兄弟之中,最数孙扬性情刚烈、武艺高强,不免惧其替兄出头打来庄上。说不了,一边紧闭庄门请医疗伤,一边多放眼线把风巡哨,严防孙家兄弟突来庄前发难。
果如麻家兄弟所料,鹿鸣原孙家庄上,孙显、孙扬兄弟听得十里坡前一场祸事,孙显犹自持重不为所动。孙扬不听则罢,一听跳去后院,便要抄枪上马。
孙显急忙跟将上去,一把抱住问道:“兄弟要往哪里去?”孙扬叫道:“兄长放手,且待小弟前往麻家庄走遭!”
孙显那里肯放,好言劝道:“兄弟且住,此事万万不可鲁莽!如今金人猖狂、伪贼横行,行事一时不慎,破家灭门祸起眼前。可知十里坡前一场争斗,你那三个哥哥毫发未损。反倒是麻家一伙伤亡无数,于情于理不可再生事端。兄弟且忍一时之怒,以免招来杀身大祸,到时只怕追悔无及。”
孙扬听了,不免焦躁道:“兄长胆子愈来愈小。想我兄弟身在登州为人正直,立身清白。漫说打家劫舍,生平只怕不曾做过一件亏心之事。今日麻家兄弟如此栽赃陷害,直须坏了鹿鸣原父子两世声名。虽处乱世,如何能忍?兄长放手,且让俺麻家庄上走这一遭!”
孙显那里肯允,当下死死抱住不放。苦口劝道:“兄弟万万不可妄动杀心。纵不看愚兄之面,须念母亲年高之情,也当暂忍雷霆之怒。一旦闯下大祸,我兄弟尚易腾挪,可奈一门老小何?”
孙显提及母亲,孙扬胸中怒火稍熄。遂将手中枪掼在地上,恨声说道:“叵耐麻家兄弟强梁霸道,欺凌一州父老不说,又不把我兄弟放在眼中,颠倒大胆来捋虎须!今日不看兄长之面,俺定匹马打进麻家庄,活剥了这厮兄弟几个,那时方消胸中这口怨气!”
孙显眼见兄弟不再强挣,放下心来再劝道:“兄弟不闻圣人云: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当此乱世,我兄弟但须守身立道,自能安稳度日。他人之事自有公论,切莫强出头多管闲事,无端招来无妄之祸。兄弟且回房中歇息,待你二哥来家,到时再议此事不迟。”说罢,拉了孙扬再回前院。
话说十里坡前恶斗一场过后,孙腾心知麻家兄弟实乃登州有名滚刀肉无赖。店前吃了如此大亏,日后岂肯轻罢干休。担心之下,又怕伪贼官府闻风借机生事。一人赶回家中,见过孙显先将连日生发之事分说一番,再劝兄长留心防备伪贼官府暗下黑手。
孙显听罢,也自无可奈何。兄弟两个商议一番应对之策,孙腾不免打马赶回十里坡店中,待看麻家兄弟是否再来惹祸生事。
接连几天店前无事,孙腾兄弟不免放下心来。这日午后,三人店中闲坐,忽听店外人喊马嘶,又起一片嘈杂之声。
心惊之下,急忙跳出店外来看,却见店前并非麻家兄弟一伙。原是两个伪贼差官,引着一伙皂隶班头拥在店前。
店中伙计见是本州伪贼官府之人,急忙上前笑脸相迎道:“官差大人从哪里来,到此打尖还是住店?”
店前皂隶一伙,原是登州府衙中人。内有两个新补班头,乃是霍家父子身边心腹。二人因在州城也闻孙腾大名,知晓此店是他所开。又知他自甘贫贱,不肯趋奉新朝官府,平日里也不把他兄弟放在眼中。
此时,两个班头眼见孙腾兄弟出在店外。不免上前指着马上官差,大咧咧说道:“此两位上差大人,乃是东京钦差大臣刘大人身边心腹。今日奉命出城公干,回来路上不耐饥渴,要在你家店中落脚稍事歇息。你兄弟可将客人赶出店去小心侍候,不许闲杂人等近前打搅。”
店中伙计听了,急忙再陪笑道:“节级老爷知晓,我家主人乃是良善之人,钦差亲随大人面前怎敢大意无礼。今日店中恰巧无客,敢请几位大人移驾下马,就随小人入去店中歇息。”
伙计说罢,却听马上为首一个差官马鞭一指店门,打着外乡口音问道:“小二上前,吾来问你。此地何名,去往州城尚有几里路程?”
伙计急忙趋步马前,小心回道:“回大人话。此地有名唤作十里坡,相离州城不远不近却好十里。今看天时尚早,两位大人不妨店中稍歇,待后再行赶去城中不迟。”
书到此处,可知这伪贼刘豫朝中钦差,大老远跑来登州有何贵干?
原来,刘豫伪朝初立,一国财赋难免不足。加上外贡金人内奉私欲,所辖之地赋敛繁重、名目百出,致令地方百姓苦不堪言,而国库空虚犹自入不敷出。
时有京城侍卫奉先军士卒一人,私下里货卖珠宝玉器于金人,不巧当场被官府之人拿获下狱。
刘豫得闻此事,心疑珠宝玉器非是民间之物。遣使近臣拷掠军卒得实,遂既借口宋室皇宫重宝散落民间,立遣心腹重臣为河南、山东等地沙淘使。遍搜民间窖藏,破伐仕宦冢墓,大肆掳掠天下金玉珠宝。
新任山东沙淘使刘时,乃为刘豫一脉族人。依仗权势巡行山东各处州府,借机大肆搜刮地方民财。近日来在登州,遣使心腹差官四出搜掘掳掠,所到之处致使地方不安、村坊骚然。
说这刘时手下心腹差官,坐受地方官吏奉承惯了。每日里趾高气扬不可一世,曾把哪个放在眼中?
今日这两个引领府衙皂隶外出州城搜掳一番,回来路上一时饥渴,不免落路来在十里坡孙腾店前。
听罢伙计一番言语离鞍下马,仰首再道:“吾乃钦差刘时大人亲随心腹,今奉圣旨巡行山东州县,尔等皆须小心侍候。店中好酒好肉只情奉上,日后登州霍大人面前少进美言,便有你家主人老大好处。”
伙计小心陪话道:“大人可放一百个宽心,小的人等实乃村野下贱之人,官差大人面前敢不尽心?小店虽无琼浆珍馐,却也不乏山珍野味。今日恰巧猎户送来几只狍鹿,一早煮得烂熟。更有私藏家酿颇能助兴,官差大人但可尽情享用。”边说边走上前去接过马缰,交与几个店伙牵马后槽喂料,自家小心侍奉伪贼官差一行入去店中。
孙腾恼恨伪贼沙淘使自来登州,搜掳民间财物,发掘冢墓窖藏,惹得地方父老惊恐不安。今日听说面前一伙外出公干回城,又见后面车马之上满驮箱笼包袱。不由心中暗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当下闪身一边,自去大路两头悄悄张看一番。
待看远无行客近无闲人,不免悄悄递一眼色于店中伙计。伙计见状心领神会,遂将两个差官引入上房,班头皂隶领进偏厢。打水搬浆一番忙活之后,两处酒席铺排已就。
伙计上房服侍两个差官坐定,再搬一坛老酒来在偏厢。当面小心掀开泥头,倒满桌上酒盏,先让众人品尝。
桌前二三十个班头皂隶一日幸苦,肚中难免正害馋虫。此时目中看见满桌肴馔,鼻间嗅来美酒飘香,一时哪里顾得了许多?左碗右筷、你争我抢,当场只情大快口腹。
众人正然一通猛噇,忽见门外掀帘走进来三条大汉。但看三人网巾裹发,快靴短袄,手中各提亮银也似一口钢刀。进得门来,指定桌前众人,大笑叫道:“倒、倒、倒!”
桌前班头皂隶眼见三条大汉不是别个,正是孙腾三兄弟,一时吃惊不小。正待起身喝问,忽觉头重脚轻、耳晕目眩,一个个身不由己,接二连三跌翻地上去了。
孙腾兄弟看他一伙中计倒地,口中不由嘲歌道:“壮士生来胆气豪,敢入地府擒阎罗。平生不识天子面,刘逆当朝又如何?”
一声歌罢,挥刃先将地上皂隶悉数斩杀。随后却冲屋外唤道:“店伙进来,将这一伙贼子剥了衣衫扛去坡后,撺入黑龙潭里喂鱼去吧!”一声叫罢,兄弟三人挺刀再奔上房而来!
上房之内,两个差官听到外面动静正自惊异,早见孙跃、孙鹏双双跳进房来。钢刀落处,二人不及叫得一声苦,一前一后赶往黄泉路上去了。
孙腾兄弟结果了伪贼钦差一伙,正自看着几个店伙当面检剥。忽听院中有人高声叫道:“混沌世界,颠倒乾坤。谁个如此大胆,不顾晴天白昼,竟敢在官路之旁杀人越货?”
话说孙腾兄弟开此酒肆做眼线,数载之中截杀金、伪人马无数,始终从未走漏半点风声。今日动手之中,不巧被人当场撞破。一时不免闻声色变,当下直惊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说不得各抢刀棒在手,跳出房来急于结果了院中之人,先灭了这招祸口风。
兄弟三人扑出房来正要动手,却见院中稳身站定二人。笑看三兄弟当场失态,连连摆手叫道:“孙腾哥哥且慢动手,不见二仲兄弟在此?”
话到这里,你知院中二仲兄弟乃是何人,与这孙腾兄弟又有何等缘分?
原来,院中二人非是别个。乃是登云山下西河店村仲大户二子,长子仲凤鸣,次子仲凤举。
说起这仲家兄弟二人,自幼不好文墨,专喜拳棒功夫。每日里引着一般同龄儿童生事打架,到处撒野淘气闯祸。仲大户眼见二子如此,生怕日后走上歪道。因慕梁山好汉一场英名,便将不愿为官回乡隐居的独角龙邹润延聘至家,教习二子拳棒功夫。
邹润身在仲家一住数年,后因战创复发一病亡故。二仲兄弟塌前尽心侍奉,死后服丧成礼,不免就将邹润安葬于登云山中。
二仲兄弟为人刚直,性如烈火。在乡急公好义,专好替人出头出力。义气份上,强敌当面不惧一死。因有邹润一脉之缘,早年便与孙腾兄弟,义结金兰情同手足。
却说孙腾跳出房来,眼见院中原是二仲兄弟,当下不由转惊为喜。收起刀棒上前见过,不免说道:“俺道谁个如此大胆,敢来十里坡前相俺脚色。实不想原来却是二位贤弟到此?你两个来得正好,多日不曾相见,正欲畅叙一番。此处腥气太重,请去后院落座,你我兄弟慢慢说话。”说罢,吩咐伙计牵进二仲兄弟马匹。摘了酒幌,关了店门,兄弟三人陪了二仲入去后院。
话说孙腾店后,乃是平荡荡一块草地。背靠高岗旁临溪水,中间数椽茅屋,周遭围着一圈老槐树。
平日里,兄弟们一旦有暇相会,常常聚于此间驰马较技,切磋拳棒功夫。今日有兴又会一处,五人走去墙边一株老槐树下。摆下一张桌,捉来几条凳,重新叙礼落座当面慢慢叙话。
店伙随后搬来现成酒肴,无非一些狍兔鹿雉时新菜蔬。大块肉、大碗酒,虽然讲不得精美,却也堪供醉饱一场。
兄弟们看着那远山黄叶染赤,近水白沙浮萍。不免放开心怀,一同举杯畅饮!
正是:白云送去远飞雁,秋风染透千峰峦。人生难得几回醉,且把豪情付长天!
话说五兄弟推杯换盏酒过数巡,仲凤鸣动问道:“别来两月有余,不知哥哥店中生意如何?”
孙腾一听,无奈笑道:”如今天下大乱,人命朝不保夕。过路皆乃落难投亲之人,谁个会有多余钱财落店吃酒?愚兄开此小店,也不过是苦撑门面,勉强混口饭吃罢了。”
仲凤举一旁听了,不免笑道:”哥哥瞒得了他人,须瞒不了我兄弟两个。此间门当官路行人不断,日里不难寻些油水到手。不闻此间有句歌谣唱道:三虎卧店外,进去出不来!”
一听此言,孙跃一旁焦躁道:“兄弟休听他人胡噪!我兄弟虽借此店隐身,做些个不着本钱生意。下手只寻金、伪官府之人,从未伤害过一个行路客人。你两个休与他人一般见识,直把我兄弟当面看作劫路之贼。”
仲凤鸣眼看孙跃发急,一旁不由笑道:“兄弟原是一句玩笑话,孙跃哥哥听了却自把来当真,一时不免教人好笑。”
孙腾随后说道:“贤弟不知,近日麻家庄兄弟栽赃诬陷,无端说我夜入韩家庄伤人性命。此事虽已弄清实乃松月庵安逢辰三人所为,却遭麻家兄弟三番两次找上门来搅闹,一时不免让人心烦。”
仲凤鸣道:“小弟正是听到此事,故此赶来店中探望,有心要替哥哥出口恶气。想那麻家庄兄弟连年招无赖、养庄勇,残害一州父老,小弟已然忍耐多时。今日来此,说不得要与哥哥一道,待替登州父老除了这害!”
孙腾听了,当下劝住道:“如今金、伪官府祸乱天下,霍家父子虎视登州。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且先容他猖狂一时。不瞒二位贤弟,连日遭这麻家兄弟上门搅闹,让人不免心中焦躁。今日忽闻店前喧闹,愚兄以为此辈又来闹事。出店看时,原是伪朝沙淘使两个心腹差官,引领人马乡间掳掠一番在此过路回城。愚兄看他车马之上箱笼沉重,便知又有不少村坊父老遭殃。一时愤恨于心,不免诱进店中下手。才刚得手,却被二位贤弟当面撞破。”
一听孙腾说道伪朝沙淘使,仲凤举跳起身来叫道:“哥哥不提那伪朝钦差狗贼便罢,提起狗贼不由让人牙根发痒两眼窜火。恨不得一把拿下此贼,当面碎剁了出这一口恶气!”
孙鹏笑问道:“贼人沙淘使自在城中索贿纳福,何时走去村中招惹了哥哥,直让哥哥如此大为光火?”
仲凤举道:“兄弟此前已知。军州残破之时,俺兄弟不惜重金,曾从一员将官手中买下一匹黄骠马。那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实乃胡地所产之千里马。自从到俺兄弟手中,平日视若珍宝,等闲不肯轻易示人。却不防那狗贼沙淘使来在登州,不知何处得闻消息。一日忽遣心腹引领州兵打上庄来,闯去后槽牵了就走。是俺兄弟一时不忿上前争执,却被州兵刀枪围住不敢动手,眼睁睁看着他白白将马抢去!”
仲凤举说罢,孙跃恨道:“伪贼官吏之恶,可谓罄竹难书。有朝一日如若落俺手中,说不得活剥了他皮,好还一州父老一个公道!”
孙腾苦笑道:“沙淘使乃是伪朝皇帝身边心腹,出入自有兵将护卫。他人等闲不得近前,怎会轻易落人手中?如今朝廷南渡、金伪猖狂,我兄弟也只好忍气吞声,小心待时度日而已。”
孙腾一时无奈苦笑,仲凤鸣低声却道:“闻听人道,哥哥父辈好汉后人阮鲲聚众举义梁山,今得朝廷降旨授为山东义军都统领。哥哥既在登州不如意,何不前去投奔梁山。凭借一身本事,去博日后一个前程?”
孙腾道:“俺兄弟幼年便与阮鲲、李琎二位哥哥在梁山作伴,闻听他等劫杀金人国师,南下策应江淮,与金、伪人马连兵大战,暗里早已羡慕不已。有心前去投奔一展胸中抱负,无奈家中兄长一心侍奉伯母安老乡间,愚兄实不忍抛下独自而行。”
仲凤鸣听了,不免赞叹道:“哥哥有情有义,实乃当世豪杰。我兄弟今有一事,不知如何摆布。故此赶来店中,面与哥哥商量,看是怎样才能妥当行事。”
孙腾听了说道:“如今国难当头,时事难为。你我兄弟情同手足,有事自当鼎力相助。但不知眼前所遇何事,竟然让你两个无法摆布?”
正是:救人难壮士赴义,歼凶顽英雄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