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登州城外松月庵中,安逢辰兄弟为寻财路,从昔日三霸说到今日三害。朱登云听了,一时不耐烦道:“须知俺自从弄得妙姑到庵,每日吃酒昏昏,那里又知登州新生什么三害出来?”
醉意熏熏之中,却听安逢辰慢慢道来:“哥哥想必已知,自从新朝皇帝立朝行政,遍遣亲旧辖制天下各处州府。今日新任登州镇抚使霍世杰,便是其内庭宠妾之兄。此人贪婪残暴,生性凶狠。自来登州赋税繁重,劫掠地方如同贼盗。登州百姓祸不旋踵,整日如处水火之中。无奈暗里送上一个绰号,唤他叫做‘活剥皮’。其子霍天爵,暴横凶残胜过乃父。依仗一身拳棒功夫,自领登州兵马都统制一职。手下统领马步军兵五千,每日里驰巡地方杀人放火,屠戮灭门几无虚日。一州父老避之唯恐不及,惊怕之余,暗地里也传他一个绰号唤作‘活阎王’。霍家父子交相为恶荼毒地方,致使登州百姓无处可躲无处可逃,遂成登州第一大害。说道第二害更是尽人皆知,便是那城南佛光寺主持玄通大和尚。佛光寺本乃登州地方有名一处佛门丛林道场,太平时节毗卢阁内佛光频现十分灵应,远近善男信女多来顶礼膜拜,因此份上僧徒众多香火旺盛。宣和年间,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个游方僧人。法号自谓玄通,谎称乃是山西五台山得道高僧。因喜佛光寺宝相庄严,挂搭寺中一住多年。国难之后,佛光寺僧徒纷纷逃散。玄通趁乱暗杀住持法师,披袈裟、执法杖,自立为寺主,占住佛光寺多行不端。座下弟子多为地方无赖恶棍,其中精通拳棒功夫者十八人,号称十八铜头铁罗汉。除了这一伙,身边又有两个师弟相助为恶。一个身高八尺、壮硕如牛,项带一百零八颗人顶珠,手执一柄五十斤重装金铁禅杖。每日里摇摆出寺,常去州城之中吃酒。每每噇得半醉之时,毁物伤人大撒酒疯。州人惧他性气上来下手不辨轻重,一时呼之为‘莽和尚’。另一个乃是佛门俗家弟子,人物生得仪表楚楚、风流成性。依仗自幼练就一身轻功飞纵之术,专喜夜入人家,暗施迷药奸淫妇女。但有不遂意时,也会拔刀伤人,以致屠戮满门毫不吝惜。声名到处,吓得州城附近人家但有好女儿时,皆各女扮男装,不敢示人以真容。只因世间娼妓之家窃有‘夜度娘’之谓,州人也送那淫贼一个名号唤为‘夜度郎’。最后一害却是三霸之一,便是那河口镇麻家六兄弟。自从鞑子祸国朝廷南渡,麻家兄弟借机恃众而起。庄上聚起三五百无赖好汉,养着百十匹好马,聘下几个江湖壮士做枪棒教头。明以团练义勇看庄护镇,暗里专行劫掠杀戮之能事。登州一境提起麻家兄弟大名,人人闻风丧胆,小儿也不敢夜啼。就连‘活剥皮’父子,暗里也惧他三分。这三害祸害登州多日,州人日久口顺,又作下几句歌谣传唱道:“宁舍老子娘,不近活阎王。宁弃美娇娘,不招夜度郎。宁毁千锺粟,不惹麻家庄。”
朱登云听罢安逢辰一番解说,先自气馁道:“说起这登州三害,俺也略知一二。他自为歹为恶,何关我兄弟之事?”
安逢辰低言道:“不瞒哥哥,小弟觅得这一桩财路,便于这第一害霍家父子有着老大干系。”
朱登云一听,大惑不解道:“三哥今日说话,真好叫人纳闷不解。适才说道韩家庄如畏蛇虎,真个要弄钱财时,却又想从霍家父子头上动土。虽说刘豫立朝国人不服,只恨眼下中原无主,登州一境现被霍家父子把持手中。试想你我草莽之辈,又能奈他如何?俗话得好,破家知县,灭门太守。我兄弟现放着一个乡间村老不去弄他,颠倒要去撩拨现任官府。这个不是猫儿舔虎须,活得不耐烦了。何况那州衙之中,外有兵丁把守,内有亲将押衙。他房中纵有整座金山银山,我兄弟不过赚得一时眼馋,如何能够把出半分自家使用?”
安逢辰听了,一笑说道:“哥哥误矣。此一桩钱财虽与活剥皮有些干系,却非他父子之物。哥哥不知,自从霍世杰来镇登州,将其同窗好友李元冰荐举为登州通判。身居幕府之中,为其出谋划策、参谋军事机密。说这李元冰熟谙时事,机敏过人。替霍家父子出力多年,借机敲诈勒索,身边聚敛钱财无数。只因担心客边不稳,近日将所得财物聚拢一起,交由身边管家监押。挑下门客壮士五人,意欲偷偷送回河南乡下。小弟今从衙中故旧口中打探得实,心想此一桩物事可谓不义之财,岂不是白白送到口边之物。故此急急赶回庵来,面与哥哥相商如何弄他到手。”
朱登云一听,不免狐疑道:“以你所说,这李元冰虽比不得霍家父子权势吓人,却也是官衙中人。我兄弟何敢轻易动此念头,真个不怕日后事发丢了这条性命?”
朱登云话一出口,旁边妇人又踢他两脚。两眼一瞪,怒嗔一声道:“你且闭嘴,但听三哥把话说完!”
安逢辰一旁笑道:“哥哥休怕,嫂嫂休急。比较韩家庄、李元冰两处钱财,取法显然各有不同。想那韩家庄深宅大院厮仆众多,急切里又不知他钱财藏于何处。入去翻找不免惊动于人,一旦漏风日后怎在登州过活?李元冰之物却自不同。其一,我兄弟身上功夫虽未登峰造极,敌他几个门客不免绰绰有余。其二,如今天下大乱强盗遍地,我兄弟但去远处山间林边藏下。等他来时动手劫了,任你李元冰机敏过人,一时却去那里寻人?一旦财物到手,岂不任由我兄弟逍遥快活几日。”
听罢此话,朱登云也觉有兴。当下开口赞道:“好计,好计!此事端得可行。我兄弟虽录屑小之辈,乱世之中却也好过当朝官吏,此一桩不义之财取之何碍?”
那妇人眼见朱登云兴起,一旁也自拍手笑道:“三哥果然耳目灵活,献得凭般一条妙计。你兄弟快去走上一遭,得来钱财好过几天称心如意日子。”
安逢辰见他两个得意忘形,急忙拦住道:“嫂嫂悄言。此间虽在山间林下,却也谨防隔墙有耳。且待小弟去将二哥唤来,当面细细商议停当。可行之时,早些上路便了。”说罢,走去后院唤来侯耀宗,三人悄悄细议多时。
那妇人眼见大把钱财即将到手,高高兴兴重新拾掇一桌酒菜。陪着三人吃酒只至夜半,方才叫了安置各自歇息。
话说伪贼登州通判李元冰,此前也曾仕宋为官。逆贼篡国以后,因与霍世杰同乡同窗,得其赏识荐来登州任职。在位多年,身边诈得不少财物。因思刘豫僭立终究难得正统,又见霍家父子行事太过暴横。为留一条后路,不免将聚敛所得打裹成箱。着由三匹健骡驮了,交与亲随管家押了。再挑门客手段高强者五人,各自带了硬弓利刃,让他偷偷送回河南老家。
李元冰管家领命,自于选定吉日佛前烧过一炷高香,拉出三匹健骡驮了几箱物事。六人六马一早出城,顺着官路奔南便走。
时值夏末秋初,酷暑消退金风乍起,不冷不热正宜远行赶路。六人当日马不停蹄人不打尖,一口气赶出百余里地,忽见前面有山一座当路而立。
但看双峰对峙,中间夹着一条长谷,大路正好从那谷中穿行而过。打马近前看时,又见谷中遍生古榆。参天蔽日阴深晦暗,恍如鬼蜮一般十分吓人。
李元冰管家跟随主人自来登州赴任,也曾回过河南乡下老家。路经这里走过几次,知晓此间谷深三十里,有名唤作“野雀林”。实乃登州通往中原路上,一处不尴不尬地方。
今日马到此处,不免吩咐几个门客攒赶几步。却待过得此谷,山前便有平川村坊人家,那时再寻宿处落脚歇马不迟。
话说这片野雀林,谷深林暗、渺无人踪。近看一似黑云压顶,远观犹如雨脚倒悬。影摇之处,眼见龙蛇攒动;风起之时,惊闻虎豹争鸣!远方过路行人到此,无不触目惊心,暗里不由攥起两把冷汗。
李元冰管家门客走入林中,驱马赶骡只顾埋头急行。穿林未及过半,忽听一声响箭从那榆林深处射出。跟着惊风起处,猛见林中接连跳出三条大汉!
管家门客吃这一惊,急忙勒马看去。只见面前三个;幅巾遮面、只露两目;腰弓壶箭、朴刀在手。扑上前来迎头挡住去路,高叫一声道:“幽幽野雀林,荡荡混世王。客从此间过,留下珍珠囊!”
李元冰身边几个门客,久在江湖之上行走。见此光景,一时犹自把持得住。却不料身旁那一管家,何曾见过如此阵势。当面吃这一惊,只吓得顶门之上荡飞了三魂,脚底板下溜走了七魄。不由脱口叫声苦,拨马便向后面而走。
对面三条大汉见状,早有一个插刀于地取弓在手。开弓如满月,箭发似流星。大叫一声:“不要走!”一箭飞去,早将李元冰管家一头射落马下!
五个门客眼见遭遇强人劫路,唯恐丢了财物难回登州交差。不由叫骂一声:“蟊贼大胆,怎敢出手伤人?”一齐跳下马来,各取刀杖在手,扑上前来要与三条大汉交手相斗!
这边操弓大汉见他人多,下手毫不留情。接连再发两箭,当先射倒二人。随后弃弓于地拔刀在手,迎前抵住一个门客,两个交手便斗。后面两条大汉见状,不免各挺朴刀上前。一家接住一个门客,分作两处恶狠狠火并在榆树林中!
话说李元冰几个门客,平日借了主人之势。自在州城之中,飞扬跋扈惯了。今日林中突遭劫路,却也不把眼前三条大汉放在眼中。虽见两个同伴先遭冷箭丧命,余下三人毫不胆怯。当场拼气力、放手段,有心擒下面前对头,好为同伙报仇出气。
当面一经交手,但看六条汉、六般兵刃,在这野雀林中分作三处,拼力厮杀倾技恶斗!
却说六人林中斗过多时,李元冰三个门客,一时奈何不下眼前对头。反觉自家手忙脚乱,大有捉襟见肘之忧。不由暗自思量,眼前三个对头招式精熟门户严正,不类一般江湖好汉,不知是从哪里走来的豪杰人物?
三个门客此念一生,心中不免顿起怯意。斗到间深之处,为首一个门客,被面前对手挡开腰刀抢进怀里。一刀砍来,应刃躺倒地上去了。
旁边两个见状,一时不免心惊。一个稍作恍惚遮拦不及,也被一刀放翻林中。剩下一个心知今日在此撞上丧门星,再不走时只恐性命须都坏在这榆树林中。不免猛砍几刀,逼退面前大汉。转身扑上马去,加鞭朝后便走!
三条大汉追赶不及取弓射去,那箭却被林木挡住。眼看数发不中,任由那门客一溜烟走了个无影无踪!
三条大汉劫路得手,收刃检看三匹健骡所驮之物未失,不免各叫一声:“惭愧!”
随后吹起一声口哨,林中唤出自家马匹。提刀上马,牵了健骡正待走路。忽听后面马蹄声骤,有人远远大声喊道:“你那三人是从哪里走来的野猫,直敢前来老虎嘴边抢食?识相的快将骡马留下,不然休怪俺兄弟刀下无情!”
三条大汉闻声驻足,回头看去,早见榆林深处窜出三匹快马。但看马上之人各提朴刀一把,旋风也似抢将上来,恶狠狠扑来在三人面前!
马到跟前,三条大汉看清当先马上一人面貌。不由惊叫一声道:“你不是登州城中安三儿么,怎会在此野雀林中相遇一处?”
却说后面飞马赶来三人非是别个,正是那登州城外松月庵中,朱登云、侯耀宗、安逢辰三兄弟。
说他三个自从商定打劫李元冰财物,知道这里野雀林远离州城将近百里。太平时节,便是一处强人好汉出没地方。不免抢先一步赶来暗伏林内,单待李元冰管家一行来前动手。
不料想,此行正好应了那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人在这野雀林中等过两日,不见有人来此过路。正自心不耐烦,忽听远处传来打斗之声。赶近前来暗里一看,却不想不看万事皆休,一看不由勃然大怒!
眼见苦苦等了多日财物,将将已被三条蒙面大汉夺为己有,却叫三人如何不恼不怒!
但看这安逢辰马到跟前,怒声喝道:“你三个是哪里一伙毛贼,既识俺面,须知松月庵三兄弟手段!俺兄弟在此等候这桩钱财已然多日,不想被你这几个拔了头筹,却教俺如何咽下这口臭气!快将三匹骡马让俺,便放你三个一条生路。如若不然,此地便是尔辈葬身之所!”
三条大汉为首一个,闻言笑道:“安三儿,你休拿大话吓人!你道你手段高强,须知俺手中朴刀也会溅血。俗话说得好:不义之财,人皆得之。俺兄弟舍出性命在此野雀林中苦斗一番,不道得听了你几句大话,便将到手之物轻易送人。会事的休要妄生事端,眼看天晚各自走路要紧!”
那边朱登云眼看财物难以到手,心急之下拍马上前叫道:“你是何人,有种的可敢露出真面,在此与俺比个大哥二哥?”
这边为首大汉听了笑道:“俺乃野雀林中混世魔王,露出真面只怕吓破了你胆!”
朱登云一听大怒,叫一声道:“斗口无益,是好汉的先来与俺火并百合!”叫声中,抡起手中泼风也似一柄朴刀,扑上前来迎住这边为首大汉劈面便砍!
这边为首大汉眼见朱登云扑来,也叫一声道:“也罢!你三个既然不肯罢手,俺且与你斗上几合做耍。也好让你知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挥起手中朴刀迎住朱登云,两匹马、两口刀,又在这野雀林中比拼起来!
说这朱登云,委实不知这蒙面大汉真实身份。私心以为面前三人不过是几个无名毛贼,哪里会是自家对手。一时急于夺下眼前财物,抡开手中朴刀,上五下六、横七竖八,一味价只顾猛砍猛剁!
当场交手拼过十数合,不仅奈何不下对手。反觉蒙面大汉那口刀风雨不透、变化莫测,专寻自家破绽处抽冷劈来!
吃惊之余,不免暗道:“在此荒山野林之中,怎会遇上此等人物?照此光景斗将下去,不仅眼前财物难以到手。只恐俺朱登云一条性命,早晚也要栽在此人手中!”
朱登云心里陡然生起鬼胎,临场气势难免转落下风。勉强又斗几合,马交当面一个拦挡不及。被那大汉磕开兵刃,反过刀来径去背上一剁。大喝一声:“还不下马!”朴刀落处,眼见朱登云倒也听话。叫声苦应刃下马,一头摔落在林间草地之上去了!
朱登云跌落地上不及挣扎,却看那蒙面大汉带马近前,刀头指定自家面门喝道:“你三个在松月庵中结伙做贼,杀人害命肆行凶恶,俺早有心前去一会。今日念你苦等林中不易,暂且放你一马。日后不思悔改,休让我兄弟路上当面撞见!”喝罢,收刀带马。自与后面两条大汉,牵了走骡竟自穿林而去!
侯耀宗,安逢辰两个,在后看见朱登云落马,一时各自吃惊不小。心知大哥本事不济,二人上前也自于事无补,当场不免强忍了一肚子怨恨。看着三条蒙面大汉去得远了,方才下马扶起朱登云。见其背上并无刀伤,一时不免放下心来。
丢了垂涎多日这宗财物,在此野雀林中有何乐趣?三人眼下一场遭遇,好比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没奈何了,只好灰头土脸连夜赶回登州。走进松月庵中,又吃那妇人劈头盖脸好一顿数落。
安逢辰一时后悔不迭,当下气得迭脚叫道:“多日幸苦,打探得好端端一桩钱财,没来由被他三个当面劈手夺走。一场忙活两手空空,怎能让人消去心头这口怨气?野雀林中实该拼死一斗,手段不道得输他一头。当场夺回几骡钱财,一时也不见得!”
侯耀宗一旁嘲笑道:“三哥要寻后悔药,却不知谁家生药铺里有?想那野雀林中,大哥犹自不敌那蒙面汉子,你我两个上前有何益处?惹得那贼汉字杀心一起,枉自白白送了大哥一条性命。只恨到手钱财眼看着被人当面夺走,俺这心中也自不忿。但不知那荒山野林之中,何来此等好汉人物?拳棒功夫之上,竟自压我兄弟一头!”
朱登云榆树林中拼斗一场,虽然落败身无伤损。想起前后之事,自家思忖道:“俺在登州兵马司从军多年,一州壮士好汉会过不少,拳棒功夫自谓轻易不输他人,却从来不曾见过此人功夫手段。那厮一招一式皆出真传,委实不类草莽强梁之辈。一时败在他手,倒也让人心服口服。只恨此人幅巾遮面不识真容,着实让人心存遗憾!”
安逢辰生性机诈为人伶俐,登州居住多年,熟识地方风土人情。听了朱登云一番话,登时起疑说道:“大哥不提俺倒忘了。想那野雀林远去登州几近百里,三人如是远方绿林好汉遮面何为?莫不是也与我兄弟一般,本乃州城地方人物,担心被人认出,一时谎称混世魔王好自掩人耳目?怪道我兄弟马到跟前,竟被那厮一眼认出小弟面目!”
侯耀宗一听,随声应道:“三哥言之有理。李元冰门客身在登州混事多年,州城内外壮士好汉难免认识几个。林中三条大汉蒙面劫路,无非日后好让人没寻他处。只是大哥所言动手之人功夫精深,不类江湖草莽。俺想这州城内外倒也有几条真好汉,却不知林中三个却是谁人?”
侯耀宗话音未落,安逢辰跳起身来叫道:“二哥休急,小弟已知野雀林中三人真名实姓。只怪我兄弟事急失察,一时却忘了这兄弟三人!”
安逢辰话一出口,朱登云、侯耀宗二人着急问道:“林中三人到底谁家兄弟,端得姓甚名谁?”
安逢辰脱口说出三人名姓,朱、侯二人不听则罢,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当场不免一脸茫然!
正是:说破处山崩石裂,道开来神鬼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