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中说道,朱世雄三人护送李小姐回乡。一路风餐露宿走过数日,一行车马眼看已离李大人故里不远。
这日,冯无忌、白宗庆在前开路,马前忽遇高山一座挡路。白宗庆不由说道:“俺看此山谷深峰险,保不定有那强人出没其间。小心份上,不如还从大路绕过山去。”
冯无忌心中记恨日前交手落败之事,有心捉弄白宗庆一场,却好找回自家脸面。当下便道:“兄弟不知。适才路上俺已寻人问过,此间山中小路甚是便当好走。相较绕行大路,近了不止十数里路头。我兄弟目下送人要紧,哪里管他许多。即便山中有些毛贼,闻我兄弟大名一时奔走不迭,何敢近前自来寻死?”
白宗庆本就后生年少,性如烈火。又被冯无忌几句言语挑斗一番,登时腾起一片血性。当下叫一声道:“哥哥说得是。那个贼人大胆,敢来挡俺兄弟马头?却待小弟前面先去开路,哥哥随后慢慢跟来。”一声叫罢,提棒带马直入山中而去。
冯无忌于后眼见白宗庆中计,不由暗笑一声道:“后生年少,哪知江湖凶险?不要慌,待俺慢慢跟上看来。果真白老二山中遇上强人缠斗不下,却不正是俺冯无忌大显身手之时。”一声笑罢,不免扯缰带马,自家从后慢慢跟上前来。
却说此间山中,果然有强人一伙落草结寨。为首头领姓何名藩,大户人家子弟,家居山前孝义坊村中。只因喜好拳棒功夫份上,交结地方两个有名壮士汪焕、田师行。三人称兄道弟义结金兰,恃勇横行雄霸一方。
靖康国难,天下大乱。何藩三人为避金、伪兵马烧杀掳掠,纠结百十辈本乡子弟,啸聚此间狗头山上。截杀金、伪小股人马,打劫过路难民行客。善恶之间,一时难以区分好坏。
因这三个手段高强,远近强人好汉多不是其对手。数年下来,手下陆续聚起三五百人马。声名做大以后,自号狗头山龙虎三大王,无人敢惹无人敢傍。
话说这日,何藩正与两个兄弟寨中闲坐。巡山小头目回寨来报,说有单身行客擅闯山前。
二寨主汪焕一听当场大怒,跳起身来叫道:“狗头山乃我兄弟多年一刀一枪挣下一片山场。江湖道上,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商贾行客路过此间,闻俺龙虎三大王之名,无不拱手送上花红表里前来借路。今日若容这一贼汉子坏了规矩,倒了狗头山日前名头,我兄弟岂不弄个两袖清风、坐吃山空。孩儿们,快快牵出俺那五花马,取来俺那日月钩。待俺杀下山去,拿住这厮。割了他头,也好挂在山前吓唬那远来行人。”
二寨主汪焕一声叫罢,三寨主田师行随声而起。口中也自叫嚷道:“我兄弟坐守空山,连日无有一桩财路到手,教俺口中淡出鸟来。待俺相助二哥一臂之力,下山结果了这贼。取他钱财去往市镇之上打酒割肉,当下也好快活一番!”
二人接连叫罢,辞了大寨主何藩下堂。各自披挂起来,带了随身兵刃。上马领了五七十辈儿郎,叫喊一声,一轰下山去了。
话说汪焕、田师行二人引领人马杀至山下,早见林边一人驱马提刀慢慢走来。三寨主田师行见状不由分说,先从背上取下一柄铁胎弓,搭上一枝狼牙箭。叫一声道:“休要放空!”只听弓弦一响,一箭径奔林边过路行人迎面飞去!
林外那人哪防突然遭人暗算,闻听弦声到耳,惊看一枝冷箭已至面前。那时为救性命,由不得惊叫一声。身子一歪,一头栽下马背,将将躲过那要命一箭!
马上之人一头摔落地上,未及跳起身来。又见一条虎面大汉,扎网巾、披短袄。紧握一双日月钩,猛驱一匹五花马。扑出林外,暴叫一声:“这厮大胆,直敢孤身擅闯狗头山。不要走,先吃俺一钩!”话音落处,挥钩直冲自家砍将下来!
书到此处,你若以为林边跌下马背之人是那白老二白宗庆,一时敢情错了。
原来,狗头山两个寨主闻报有人擅闯家门,一怒杀下山来,白宗庆在前早已走远。无意之中,却好撞上后面走来冯无忌。
汪焕、田师行二人,哪知阴差阳错,前后有别。看见林外有人过路,当下开弓搭箭便射,拍马上前挥钩便砍。
也怪冯无忌为人太过精明。暗里算定此间有那强人出没,有心捉弄白宗庆一番,好出日前交手落败之气。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招失误满盘皆输。马到山中,不仅未能取笑白宗庆,反而险使自家丢了一条性命!
话说冯无忌摔落马下未及起身,突见一条虎面大汉拍马挥钩照头砍来。性命关头,人急智生。就地一滚,躲开双钩。捡起地上朴刀顺势挥去,刀锋到处,早将汪焕那匹五花马卸下一条马腿!
狗头山二大王汪焕,一心结果地上过路行人。仓促之间,不备猛然飞来一刀。马腿一断,五花马一声嘶鸣,登时连人带马摔翻在草地之上。
冯无忌弄巧成拙、险遭暗算,到此不免恼羞成怒。看那虎面大汉一头跌下马来,不免跳上前去挥刀便砍!
不想狗头山二大王汪焕,也是一个狠角色。一个鱼跃翻身跳起,挥动双钩接住冯无忌。你一刀我一钩,当场在那绿草地上火并几个会合,一时难分高低上下。
冯无忌斗罢一番不能得手,心中恼怒一时难消。交手之中,不免焦躁道:“叵耐这厮如此善斗,倒也有着几分手段。看此光景,若不斗上二三十合,只怕难以赢下他那双钩。”想到此处,由不得抖擞精神、施展手段。舞动一柄朴刀,旋风一般只顾砍上前去。
这边汪焕力拼多时,其实早已心虚力亏。斗到间深之处,眼见对头越发拼力上前,心中一时不免着慌。手脚吃紧之处,早被林中三寨主田师行看在眼中。只见他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跳出林外。偷冷一枪,照定冯无忌后背猛然捅来!
冯无忌斗到好处,正占上风一味猛攻。忽听身后有人,偷眼瞥处,只见亮银也似一条枪悄然已至背后。不由惊得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狗头山三寨主田师行,气运周身、力贯两膀。银枪到处,眼看冯无忌后背就要添上一个透明窟窿。谁都不料马蹄声骤,冷风袭来。只听有人大叫一声道:“贼人大胆,焉敢伤害我家哥哥性命!”叫声落处,一人一骑飞马近前。拦腰一棒,早将三寨主田师行打落地下!
冯无忌鬼门关上捡回一条性命,惊怕之余,定睛看去。原来是那白老二及时拍马赶回,恰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下自家一条性命。
冷汗落处,心中不由惭愧万分。只因连遭冷枪暗箭,一腔恼怒不可遏止。当下舍了汪焕,提刀便奔田师行扑去。
狗头山三寨主,被白宗庆一棒打倒在地。疼痛之下,急切里挣扎不起。眼看冯无忌恶狠狠挥刀扑来,不由惊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滚倒草地之上,连连大呼救命!
正待闭目领死,忽听林内有人大叫一声:“直娘贼,怎敢动手伤我兄弟。今日须教你两个不得好死!”叫声落处,只见一条大汉,骑了一匹靑鬃马,提了一柄大环刀。杀气腾腾抢出林外,直奔冯无忌面前扑来!
草地之上,田师行眼见大寨主何藩拍马来救。就地躲开冯无忌,连滚带爬逃向一边去了。
狗头山大寨主何藩杀下山来,眼见两个兄弟拿不下过路之人,三寨主田师行反被打倒在地,心中不由大怒。拍马挥刀正要动手,忽听又有一人叫道:“且慢动手!”
在场众人正欲火并一场,闻声不免暂且收刃。注目看时,只见一人一骑,早从后面纵马飞上闯至林前。
原来,朱世雄押车断后,人马进得狗头山不久,闻听前面杀声突起。不免吩咐那对老夫妇止住车马,自家提了镔铁棍上前来看。
马到林前,看见一伙强人截住路头,待与冯无忌、白宗庆二人交锋厮杀,一时担心吓坏了后面车上李小姐。急忙收住镔铁棍,面对何藩施礼道:“壮士请了。俺乃保定府大将朱世雄,今与义弟二人护送忠良之后回乡。路经此地无意冒犯山威,尚望借路与我兄弟一行。”
狗头山大寨主何藩,闯下山来正待相帮两个兄弟动手。忽闻后面来人报出名号,当下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急忙收住大环刀问道:“你果真是那梁山好汉美髯公朱仝之子、保定府有名勇将朱世雄么?”
朱世雄当面见问,免不了再行回话道:“贱名何足挂齿,在下正是朱世雄。”
何藩闻听对面马上大汉,果然乃是朱世雄。胸中一腔怒火,登时抛去了九霄云外。喜悦之色,油然而生。当场陪笑道:“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心中仰慕已久。我兄弟今日有幸,当面能得拜识尊颜。”话未说罢,丢了大刀,翻身落马。拉了汪焕、田师行二人,一头拜倒在朱世雄马前。
朱世雄见状,急忙下马。扶起三人,还礼问道:“素未谋面,何当三位大礼相见。敢问壮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何藩言道:“不才何藩,本地乡间人氏。此二位,乃是结义兄弟汪焕、田师行。只因金人祸国不堪坐待杀戮,我兄弟聚众落草此间狗头山。打劫伪朝官府钱粮,专与金、伪人马放对。在此聚义数年,远近好汉惧俺兄弟大名,暗里唤俺三个叫作狗头山龙虎三大王。只因今日寨中闲坐,巡山儿郎回来报说,有一单身行客偷过山前。是俺这两个兄弟唯恐坏了山寨素日名声,心生恼怒不合下山劫路。实不想无意之中,一时冒犯了将军虎威。”说罢,再与汪、田二人当面施礼不迭。
朱世雄急忙拉住三人说道:“你我皆乃当世豪杰,当面何须如此多礼。我兄弟初来此间,不识山寨规矩。既已闯来山中,甘愿奉上金银借路一行。”说罢,吩咐白宗庆后面车上去取银两。
胡藩一听,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白宗庆。满脸通红说道:“将军父子为国力战守边,燕赵之人仰慕如神。何藩虽乃草莽之辈,岂敢收受将军银两。当面如有此意,岂堪在世为人。”
朱世雄眼见胡藩无意钱财,不免谢道:“既然壮士无意受财,我兄弟当面谢过借路之情。今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不免告辞別过。”
何藩一听朱世雄要走,急忙拦住道:“将军在世英雄,我兄弟闻名渴慕已久。今日巧逢于此,岂忍当面匆匆而别。恭请将军上山入寨歇马,你我欢聚几日,以慰生平仰慕之情。”
朱世雄急于护送李小姐回乡,内心不愿稍事停留。再拜辞道:“知府李大人为国尽忠,英魂不灭。如今遗孤未安,我兄弟不便自专。壮士好意,只能心领。却待日后有暇,势必亲来山寨当面拜访。”
何藩眼见朱世雄强辞,急忙拉了汪、田二人一齐拜伏地上。连连叩首道:“将军今日就此別过,只恐江湖之上豪杰壮士取笑狗头山无情无义。我兄弟不敢有误将军之事,只求将军入寨少事歇马。待使何藩略备席宴,你我欢聚一日,明早定当礼送将军车马上路。”
朱世雄自从金兵破城,深知日后欲复军州,必籍燕赵地方豪杰壮士之力。今闻何藩之言,也恐强辞而行,日后当会冷了他人之心。急忙扶起三人,说道:“朱世雄生平只愿交结天下英雄好汉,今日岂敢拂了三位寨主一片盛情。你等快快请起,俺兄弟愿往宝寨一行。”
何藩三人见允,当场高兴不已。朱世雄先将冯无忌、白宗庆与之引见一番,再让白宗庆去护车马来前。
何藩眼见后面上来一辆车儿,一时不免狐疑道:“昨日闻听探子报说,将军追杀逆贼至青龙镇。杀死霸王庄任风、任雨兄弟,夺下许多财物。为何今日身边,只有一车一马?”
朱世雄听了,不免说道:“霸王庄之物,我兄弟分毫未取。此番护送李大人之女还乡,为保一路平安无事,只此一车一马。”
何藩笑道:“将军忠义,由此可见一斑。也好,也好,车轿之内藏下人来,方好遮避路人耳目。且请随俺上山,待至寨内慢慢叙话不迟。”说罢,吩咐亲随儿郎扶了田师行,先回山上安排席宴。自与汪焕陪了朱世雄三人,一路观看山景,慢步上山而来。
众人登上狗头山,走进大寨之中。何藩吩咐手下儿郎,小心护了李小姐车马先去寨后歇息。再邀朱世雄三人,入去厅上叙礼待茶。
说那何藩手下倒也了事,众人到寨,聚义厅上早已摆下一溜木板桌,两边撒下几把粗木椅。待后三寨主田师行略事包裹,扶了棒伤再来厅上,众人相聚一处重新叙礼。朱世雄三兄弟去客位一边坐下,何藩三寨主去主位一边坐下。寒暄之中,寨中儿郎穿梭一般端上酒肉菜肴,前后排布于桌案之上。
山寨之中,饮食原也讲不得精美。盘中无非狍兔鹿雉,坛内不免村坊私酿。乱世之中壮士相逢,人人惺惺相惜,个个义气当先。主客免不了举杯同贺,你我由不得把酒言欢。
数巡过后,朱世雄眼见何藩兄弟人虽粗鲁,满怀志诚。不免暂将连日劳累抛下肩来,放开心怀与之对面畅饮一番。
席间,免不了就山前之事互道歉意,当面倾吐仰慕之情。接着议论一番国恨家仇,讲说一些抗金人物。说到慷慨激昂之处,一时相见恨晚,不由欢若生平。
酒席吃到半酣,何藩起身引领朱世雄三人,山前寨后观看一番山景。随后吩咐手下儿郎,将席移至寨后排云阁内。拉了众人入阁坐下,再番举杯把盏共欢。
时当酷暑,炎热难耐。众人移席阁内,胡藩先请朱世雄三人宽衣解带,却好放怀畅饮一番。
朱世雄此时也觉燥热难当,不免依言与冯无忌、白宗庆离座宽衣。刚刚站起身来,座后一名健儿趋近身边,暗将朱世雄衣袖一扯。四目相对,似有所言。随后悄将朱世雄腰刀倚在桌下,自顾抱衣转身而去。
朱世雄此时带有几分醉意,遭此一下,心头不免一震。冷眼观处,似觉阁内屏风之后有人站立;静耳听时,但闻阁外传来脚步攒动之声。神智猛醒之处,心中虽则吃惊,于座依旧面不改色。假作半醉摸样,待看何藩三个下来如何做事。
何藩待等三人宽衣重新落座,趁着酒兴说道:“人生犹如水上浮萍,当面难得相识相逢。今日幸遇朱将军兄弟,须当纵酒尽欢畅饮一场。”说罢,吩咐身边亲随:“快去将俺藏下那坛杏花村取来,待奉朱将军兄弟当面品尝!”
何藩亲随闻声而动,不一时,手捧一坛泥封窖藏来至席上。当面打开泥封,小心斟满朱世雄三人酒盏。
何藩随后起身步至朱世雄案前,捧盏劝道:“将军不知。此酒乃是昔年一个中山富商,远从山西一路贩来。山前借路之时,留下数坛相赠山寨。俺知此酒珍贵,窖内宝藏有年。朱将军为救忠良之后一路辛苦,今日到此,何藩无以为献。敢以此酒,先为将军接风洗尘。”
话说冯无忌山前连遭暗箭冷枪,虽经何藩三人当面谢过,满心恼怒犹自未解。上得山来心情不爽,席间难以放怀畅饮。待后侍宴儿郎开坛换酒,免不了留心多看几眼。
当看盏中酒色略显浑浊,又不见何藩三人当面换酒。不免起身拦住何藩道:“我辈壮士,宴席之间虽不拘细礼。但为借路之人,寨中怎敢僭越主人。请与三位寨主斟满,你我同饮一盏。”
侍席儿郎不防冯无忌有此一举,不由两眼直勾勾盯住何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何藩此时略显难堪,强颜说道:“盏中尚有残酒,待后再斟也好。”
冯无忌何等样人?初始尚未大加在意,此时察言观色,心中不免顿生怀疑。当面说道:“我兄弟今日有幸遭际三位寨主,借路之情难以还报。敢以此酒为寿,恭请寨主满饮此盏!”边说边端起自家酒盏,双手捧于何藩面前。
何藩眼见冯无忌敬酒当面,已知心中计谋不遂。恼羞成怒之时,接过酒盏猛然摔于地上。骂一声道:“这厮大胆,直敢席间如此无礼。儿郎何在,快快与俺拿下此贼!”
狗头山大寨主何藩骂声未落,早有一人挺身而起。只见他一脚踹翻桌案,上前一把採住何藩。大骂一声道:“贼子歹毒,直敢暗蓄毒谋害我兄弟。今被当面看破,须留你性命不得!”话音未落,手起一刀,早将何藩一颗头颅当场砍了下来!
眼见大寨主顷刻之间丢了性命,何藩两个结义兄弟不免惊呼一声。定睛看去,只见朱世雄一手提刀,一手挽就何藩一颗血淋淋人头,威风凛凛站立宴席当间。
原来,朱世雄假作半醉之态,冷眼观查席间动静。看到冯无忌起身敬酒,何藩强颜推辞,心中早已明了此番上山中了他人一场诡计。侥幸之余,待看何藩当场变脸,不免急取桌下腰刀,挺身而起,出其不意一刀结果了他性命。
话说狗头山大寨主何藩血溅当场,排云阁上登时大乱。阁内阁外暗伏健儿哄叫一声,齐攒刀枪猛扑上来。二寨主汪焕、三寨主田师行,随之抽出身藏短刃跳身而起,一左一右来抢朱世雄。
朱世雄面当祸发,先将胡藩一颗人头砸向汪焕。趁其闪身躲避不迭,跳上前去当胸一刀,登时将他刺了一个对穿!
田师行眼见汪焕倒地,挥舞利刃乱砍过来。心急之下,不备白宗庆年少机敏。提起座椅挡住白刃,偷起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
一旁冯无忌见状,就手抢过侍席儿郎手中酒坛当头砸下。但听一声响亮,眼见坛破头碎,酒浆脑浆混做一处,狗头山三寨主一命归阴去了。
何藩三人一死,狗头山儿郎人心大乱。朱世雄挥刃一顿砍杀,当场倒下无数。其余树倒猢狲散,乱哄哄逃出排云阁去了。
冯无忌余怒未消,抢起地上一把钢刀。与白宗庆一起跳出阁外,满寨砍杀一遍。只至再无一个活口,方才叫声畅快罢手而止。
朱世雄满地里寻找适才侍席健儿不遇,心中正自焦躁。却见迎面走来一人,一手握定钢刀一把,一手提就人头一颗。近前说道:“朱将军容禀。此乃贼人赵可立项上人头,今已被俺割了,来与将军当面看过。”
朱世雄眼看面前正是阁内侍席那人,慌不迭拉了冯无忌、白宗庆倒身便拜道:“今日若非壮士暗中相救,我兄弟性命只怕早已断送在此排云阁上。救命之恩,不敢言报。朱某不才,敬请壮士尊姓大名?”
那人见状,急忙跪下还礼道:“小人李天佑,乃是此间常山郡人氏。金人祸国为避战乱,一门弃家逃难流离失所。投亲路上,父母不堪风餐露宿先后离世,兄弟姊妹遭遇乱兵劫掠不知下落。于后剩俺一人路过此间,突遭山上儿郎劫路。交手之中,凭借一身功夫连败汪焕、田师行于山前。何藩见俺身手了得,强邀俺上山入伙。只因秉性不合,素日视俺如儿郎之辈。是俺流落江湖难逢际遇,不得已暂且栖身此间。贼人赵可立,原与何藩同属乡里。日前投来山上,心恨一路被人追杀。见面哭诉一番,乞求何藩为己报仇。何藩心利赵可立所失军帑,当下爽快答应下来。正待多遣儿郎打探消息,却不想将军兄弟偶然经过山前。意外相遇,何藩大喜。吩咐心腹陪了田师行先回山上,备药酒、伏壮士,单待将军兄弟酒醉之时,暗进药酒麻翻手脚,再行追问军帑下落。小人早闻将军父子忠勇之名,暗里得知其情,何忍贼子设计陷害。是以排云阁上悄悄点拨将军小心,并留下腰刀以备不测。贼人赵可立被将军一路追杀,虽则侥幸逃脱性命,长吁短叹之间,十分悔恨李大人小姐不能到手。今日看见车马到寨,不由大喜过望。因知何藩三人也乃好色之徒,定不会将小姐拱手相让。便趁众人不备,偷至后寨,结果了门前儿郎,意欲偷掳李小姐下山。小人暗里识破其意,悄悄跟随寨后。趁之不备,一刀杀了。割下头颅,把来交与将军当面验看。”
朱世雄三兄弟,当面听罢一番言语。方知一时不慎误入贼窟,不是李天佑暗中相助,险些在此狗头山上丢了三条性命!
正是:小人贪财利令智昏,壮士趣义疾恶如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