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金兵围城数月,保定府一座军州不幸陷落。军府大将朱世雄,一人一马杀出重围。人困马乏之际,欲投城南八里庄,去寻结义兄弟何良、何刚。路上经过一片树林,不巧遇见府衙裨将霍存。
二人见面,朱世雄得闻知府李大人之女不幸被人趁乱掳走。大怒之下,引领霍存杀入林中寻找多时,却不见贼人赵可立一伙踪影。
闯出林外正自满地里搜寻,不想一头撞上大将吕骧麾下小校冯无忌。
朱世雄心欲求人相助,不免跟了范无忌来寻吕骧。实不想一时大意,误入郊外一座庄园之内,萧墙祸起突遭暗算。
眼看二三十条彪形军汉猛然扑来,朱世雄动手放倒眼前几个。夺下一条短棒,与人厮斗之中。又见厅堂之内,轰然涌出一伙将校。
但看当先一个,勒战袍、戴缨盔,手提一柄银环青龙刀。站立堂前,指定院中大叫一声道:“朱世雄,你这厮直凭如此大胆,怎敢出手伤我部下小校!”
此人现身一声怒喝,院中一伙军校闻声罢斗远远退下。朱世雄收棒看去,眼见堂前这人非是别个,正是那军州大将吕骧本人。
再看他身边一左一右站定二人煞是眼熟,不是押衙军校赵可立、胡守信又是哪个?
朱世雄至此方才明白身遭大祸其中缘故,内心不由大为恼怒。短棒一指,厉喝一声道:“吕骧匹夫,你焉敢与逆贼交结一处,背恩负义,作此肮脏之事!”
吕骧被朱世雄当面戳破心事,不由怀恨叫道:“俺为赵家老儿舍命守边,出生入死、遍体创伤。拼上一命,却只混得一个压阵使之职!如今康王南走,中原无主。性命份上,有谁还会为赵家出头卖力?今日只怪军校赵可立、胡守信两个,抢出军帑金银甚多。如今无主之物,可谓见者有份。你与霍存两个识相时,放下兵刃休要厮斗,金银自当有你一份。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识,都去寻一个下半世逍遥快活!”
朱世雄闻言笑道:“贼匹夫,你也忒小觑了俺朱世雄。我辈堂堂男儿,岂肯与你同流合污!速速放出李大人之女,当看曾今同僚份上,今日且留你三人一条性命!”
说这军校赵可立本乃盗贼出身,生平最好女色。自从府衙掳出知府小姐,喜其貌美以为得获至宝。一心欲寻一个安乐窝,好做一世长久夫妻。
今见霍存引来朱世雄搭救李小姐,情知若不结果了二人,势必难成日后一场好事。更怕吕骧一时变卦反悔,到手大把金银一朝便宜了他人。
当见朱世雄不为吕骧言语所动,当下挺起一柄朴刀抢上前来。恶狠狠叫一声道:“朱世雄,你父子假借梁山好汉声名,军府之中多年强压我辈一头。如今军州已破各无所统,那个还待怕你?是好汉的,便在此地比个大哥二哥,输了时休要再来坏俺兄弟好事!”
赵可立一声叫罢,一跃跳下堂前,挥动手中朴刀,照定朱世雄恶狠狠砍将过来!
朱世雄跟人来此,不意遭遇一场暗算,随身镔铁棍驮于马上不在手中。此时抢得这条短棒虽不趁手,却也不惧赵可立上前来斗。当下吩咐一声霍存仔细,抡开短棒迎住赵可立劈头便打。
话说这处田庄别墅,果乃府城巨室富豪所建。各处厅堂雕梁画栋不说,前后庭院却也十分宽展。
今日有幸容纳两伙冤家对头,正堪做个斗杀战场。赵可立一伙意在财色,有心当场斗杀朱世雄、霍存二人。一声喊杀,各挥兵刃犹如狼群一般猛扑上前!
朱世雄自从投军从戎,大小阵仗见过多了。今与群贼恶斗一处,心忌近身纠缠。当场不免放开手段、施展身法,腾挪于刀枪之间,纵越于人群之中。忽东忽西,指南打北。一条短棒挥处,当面贼徒叫苦不迭,横七竖八倒翻院中一片!
贼首胡守信,眼见手下徒众不济事。自家赤膊袒胸,亲操板刀两把。怪叫一声,舞起两团刀花,迎着朱世雄着地卷将过来!
朱世雄见他状若封魔、形似恶鬼,心中不由一阵好笑。也叫一声道:“好恶贼,来得好!”抢步迎上,架开板刀拦腰一棒打去。但见胡守信叫声苦,丢了两把板刀,一跤跌翻在地。
朱世雄也不等他挣扎起身,跳上前去照头便是一棒。可怜胡守信也是爹娘养大的,一颗头颅无非肉包骨,如何挨得起这一记闷棒,登时脑浆飞溅一命呜呼!
堂前大将吕骧自从军府被金兵攻破,已知赵宋江山无望。心欲瓜分赵可立一伙财物,也好躲回乡下去寻后半世快活。此时眼见朱世雄不识时务,要坏自家一场好事。不由抡开手中大刀跳下堂来,扑入院中,照定朱世雄劈头便砍!
朱世雄一棒打倒胡守信,又见吕骧大步抢来,急挥短棒迎住大刀,两个便于人群之中斗杀一处。
要说二人同在军州为将,彼此各知对头声名武艺。今日一旦反目成仇,不免放下心中顾忌。各自施展一身手段,对面动手不让半分,当场争锋毫不留情,恶狠狠火拼在这田庄别墅院中。
若论吕骧一身功力,原非赵可立、胡守信之辈可比。一柄大刀在手,使出八面威风;欲求半世富贵,要除碍事之人!
却不料贪心起处,一时轻觑了朱世雄一身武艺。二人当场刀棒火并十数合,吕骧寻不得对头半分破绽。再斗下去,渐觉朱世雄手中这条棒来势凶猛,一时大有难以招架之意。
斗到此处,吕骧不免暗生后悔道:“今日交手一斗,方知这下山虎原非浪得虚名。也怪俺一时贪心,中了赵可立那厮当面诱惑,不合与这朱世雄变脸为敌。今日眼前一套富贵不取也罢,休要在此丢了性命,反倒弄个两头不着。”
吕骧心中一朝犹豫,怯意顿时显现手上。斗到间深之处,来不及寻机走路。早被朱世雄拨开大刀,抢进怀里叫一声道:“你自寻死,休怪俺下手无情!”叫声未落,照头一棒,登时便将吕骧放翻在地!
可怜:黄金本无主,莫做贪心人。
吕骧部将追随身边多年,皆乃心腹之人。今见主人斗死棒下,恼恨朱世雄下手无情。攒刀拥枪乱扑上前,欲为吕骧报仇当场。
却不料人手虽多,却难当朱世雄、霍存杀伐勇猛。当场被二人一顿刀棒结果了无数,余下的见状难免心生胆寒,撤回兵刃一逃而散。
朱世雄、霍存打散吕骧部下,反过头来再寻赵可立,却哪里再见他人影一个?
原来,赵可立为盗多年实乃猾贼一个。适才打斗之中,看到胡守信死于朱世雄棒下。一时心生胆怯,不由暗思脱身之计。
待看吕骧苦斗朱世雄不下,打一眼色于其徒王飘儿、李铁腿。趁着院中大乱,悄悄领了一伙党徒。暗里溜去后院,驮了军帑金银,车上载了知府小姐。打开别墅后门,一头钻入野外柳林之中去了。
朱世雄、霍存寻不见赵可立,挺着刀棒四下里搜检一遍,只从角落里找出几个管家仆妇。下来闯进后院,又见厅柱之上,紧紧绑着冯无忌。
霍存见状,当下不由两眼冒火。提刀扑上前去,照定冯无忌便砍!
冯无忌眼见白刃临颈,当下不惧反笑。仰面叫一声道:“想俺冯无忌也乃保定府军中有名壮士。奈何时运不济,误投不义之人,今日死此也不冤矣!”
霍存闻听此言,收刃喝问一声道:“汝奉逆贼吕骧之命,诱骗我二人至此。暗伏壮士,欲图谋害性命。如今死到临头,尚有何话要说?”
冯无忌听了,挺身瞪眼,再叫一声道:“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朱世雄一旁眼见冯无忌临死不惧,暗里不免敬他几分。猜他被缚堂柱之上,其中定有隐情。不免拉住霍存,上前问道:“你既不惧一死,何惜几句言语。如何被缚堂前,可与我二人细细讲来。”
冯无忌身在军中日久,深慕朱世雄为人。见他近前来问,叹口气道:“俺与吕骧本属同乡,国难勤王慕名来投,跟随身边征战多年。本想疆场之上博取一场功名,日后回乡光宗耀祖。实不曾想时乖运舛、命与愿违,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一个下场。今日金兵破城,俺随吕骧舍命杀出府城。一路走来此间,不巧正好遇上赵可立一伙。吕骧见其囊负甚丰不免眼热,后知马上皆乃军帑之物,当下变脸欲斗一场。赵可立先与霍将军林中厮杀一番,今见吕骧心腹甚众,情知再斗下去后事难料。当下喝住吕骧,愿分一半军帑相赠。并请吕骧答应下来,一旦霍将军寻人赶来,定当出手相帮拦挡。吕骧意在军帑之物,也不愿与之舍命厮杀。听到能有一半到手,当下满口答应下来。分割军帑之时,是俺得知赵可立抢了李大人府上小姐,一时恨其禽兽不如。私下里劝说吕骧,不如趁机结果了赵可立一伙,救下李大人小姐。吕骧只顾眼前私利,哪里听得下良言苦口,反倒怨俺一旁多事。呵斥一番遣出庄外,命俺前去打探霍将军消息。路上不巧撞上二位将军,一时让俺叫苦不迭。因知赵可立一伙皆乃惯匪,如今又有吕骧相助,是故不愿引路让二位将军身陷虎口。也怪朱将军不明其里,硬要逼俺带路来此。迫于无奈,只好先入园中,再劝吕骧三思而后行。吕骧眼见军州残破国事无望,军帑在前已与赵可立打得火热。当下不听人劝,反将俺绑缚在堂柱之上。随后暗伏壮士,意欲出其不意拿下将军二人。吕骧因与朱将军一同效力军州多年,一时也不忍突下毒手。再与赵可立当面商定,如果二位将军也愿得财,便分一股与之。不时再结果了你二人性命,然后两家各自散伙走路。可叹天不佑奸,一番算计不能如意,反倒误了自家一条性命。他虽为财拼得一死,可怜陷俺于无妄之祸。想我冯无忌堂堂男儿,为救国难投身行伍,出生入死遍体创伤。如今无端屈陷贼伙,当面无词可辨,一身枉死于将军之手,岂不令人遗恨终生!”
厅柱之上,冯无忌说到伤心之处,不由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
朱世雄听罢,一言不发。夺过霍存刀来,去堂柱之上一剁。一刀斩断绳索,放开冯无忌说道:“念你也是一条好汉,今日且不为难于你。”
冯无忌大难不死,心存感激之情。当面施礼谢道:“将军不杀之恩,理当没世不忘!”
朱世雄再道:“天时不早,你好自寻活路去也。”
冯无忌听到此话,不由踌躇道:“无忌久慕将军为人,只恨无缘追随左右。如今府城已破,孤身一人无处可投。如将军不弃,甘效牵马坠镫之劳。”说罢,倒身拜于地上。
朱世雄急忙还礼扶起,说道:“朱世雄何德何能,敢使足下牵马坠镫?”
霍存一旁看在眼中,不由感慨道:“末将一门只存此身,今世当与鞑虏不共戴天。将军为人忠义,当怀复国之心。霍存不才,也愿相助一臂之力。虽经万死,誓不皱眉!”
朱世雄大喜道:“军州遭难,我三人万死一生可谓不易。如今邂逅于此,岂非天意。不如就此结拜一场,日后有难也好相互扶持。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霍存、冯无忌听了,当下大喜说道:“诚所愿也,非敢请耳!”朱世雄见他二人意同,心中也自高兴。当下就于堂上寻些香火之物,一同叩首盟誓拜倒案前。
叙齿之时,朱世雄年长为兄,霍存、冯无忌次之为弟。三人此前同处军府本就熟识,今日逆境之中义结金兰,不免倍觉亲热。
堂上叙话之间,不觉天色晚来。朱世雄说道:“愚兄既已承诺解救李大人之女,便绝不会放过逆贼一伙。今看天色将晚,贼人适才一战落胆而逃,夜来慌不择路定走不远。我兄弟厮杀连日精疲力竭,不如先寻一些食物果腹,就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去追赶不迟。”
霍存、冯无忌听罢,各自以为然。二人联手赶去后厨检看,未近门前,早闻见一阵肉香扑鼻而来。闯进灶上一看,眼见锅中大快牛肉已然煮得烂熟。
原来,吕骧、赵可立引领手下闯进此园,赶散管家仆妇。先宰了一头黄牛,碎割了煮在锅中。但待分割财物已毕,好做一个散伙宴席。
不想美梦将成,突被朱世雄、霍存一头闯来,打散了眼前一场好事。一时来不及享用,反倒便宜了他兄弟三人。
此时,园内几个管家仆妇,眼见朱世雄三人行事不类赵可立一伙,大胆凑上前来。调和一些菜蔬,蒸煮一些饭食。窖内寻来一坛老酒,大盆盛了牛肉。一起端来堂上,张灯摆案,就请三人落座饮食。
朱世雄三兄弟困守孤城血战连月,身不卸甲、手不离刃。至此军州已破再无牵挂,不免放开心怀醉饱一场。遂与堂上放倒身躯一觉睡去,不觉又是天晓时分。
一早起来,三人打裹了一些干粮熟肉,带了各自随身兵刃。冯无忌牵了吕骧那匹好马,其余都送于田庄管家。然后出庄上马,一路寻踪追赶赵可立一伙而去。
冯无忌自从跟随吕骧身边,多年与金人厮杀边上,军中练就一门绝技。望尘能知敌骑众寡,辨踪可判逃敌去向。加上为人机敏,善学南北方言,以此常为先锋探路尝敌。
今日追赶贼人赵可立,一人一马在前。引领朱世雄、霍存马不停蹄,一口气追出四五十里。趟过一条小河,上岸却不见了赵可立一伙踪迹。
三人担心李小姐身遭不测,一时难免心中焦躁。马上放眼望去,只见远无人家、近无村舍,只有二三里外一处高岗之上,细柳掩映之处,忽隐忽现似有古刹一座。
冯无忌看罢,不免说道:“路上不逢行人过客,远近不见人家烟火。说不得二位哥哥随俺前去岗上寺中一往,看那寺僧可知贼人一伙下落。”
冯无忌一言说罢,引领朱世雄、霍存二人拐下大路。带马走过一带石板路,上得岗来先看那古刹庙貌如何。
眼前但见:松掩山门飘霞光,竹绕红墙磬声长。雕梁画栋降祥瑞,玉户朱栏散天香!
三兄弟看罢寺貌,正待近前打门。只听“吱呀”一声响,眼见山门开处,一名寺僧引着一个小沙弥,笑吟吟慢步走出寺来。
看他步至三人面前,合掌念佛道:“阿弥佛陀!昨夜佛祖赐梦,天降罗汉真身。小僧不敢怠慢,一早起来烹茶置酒,专待贵客临门。”
门前三兄弟仔细一看,但见面前僧人:年近三旬、面白目朗;高戴僧帽、斜披缁衣。手中八宝念珠、脚下芒鞋素袜;俨然佛家弟子,真乃空门高徒。
冯无忌为寻贼人不着,心中正自烦闷。闻听僧人言语,无好气说道:“佛家虽则未知先明,只怪我兄弟却非贵客临门。敢问高僧,法号上下?”
僧人一笑,随口答道:“小僧贱号月峰,与师兄月空在此观音寺坐禅修真。今看三位贵人战尘未净兵刃在身,不知是从哪里走来的达官将军。小僧冒昧,当面请赐尊姓大名。”
冯无忌道:“我兄弟乃是保定府军中将校。不才冯无忌,此二位乃义兄朱世雄、霍存。”
僧人月峰闻听朱世雄之名,面上先是一惊,继而换上一片仰慕之情。急忙合掌念佛道:“善哉、善哉。朱将军大名如雷贯耳,贫僧仰慕已久。记得昔年保定府北门一战,朱将军临阵力毙金军骁将呼尔察五兄弟。声名传出,燕赵百姓谁人不晓、那个不闻。今日驾临蔽寺,足令山门生辉。敢请移驾入寺一叙,聊解素日渴慕之情。”
朱世雄平素不惯奉承,但看僧人当面有礼,也只好说道:“造次宝刹,有劳高僧。”说罢,三人将马匹交由小沙弥牵去一旁喂草,自随月峰步入山门之中。
正是: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说这观音寺规模虽小,其中也有数处殿院。朱世雄三人入得寺来,僧人月峰领入前殿方丈。重新叙礼坐下,不免吩咐小沙弥看茶伺候。
冯无忌一早赶路不及登东,此时不免有些内急。于座告过方便,自去院中寻找东厕。
闲步寺内,看那古木参天、花草繁茂;石径幽深、亭阁掩隐。不免暗自感叹道:乱世之中,难得佛家守得如此一方净土。想俺冯无忌多年厮杀寸功未立,面对此情此景怎不令人扼腕长叹。日后如能遭际明主,血博疆场恢复社稷,青史之上留得一个功名。也当寻此仙境,了却自家一场残生!”
冯无忌触景生情,正自感慨不已。目光游移之处,忽见一块太湖石后走出一个红衣女子。竟自穿过一带牵牛花墙,一闪没入一处别院之中。
冯无忌不看则罢,一看不免惊叫一声道:“怪哉!此寺时当乱世,远离村坊人家。不见一个香客施主,又何来这俗家女子现身寺内?”
当下顾不得内急,拔步追赶过去。近前看处,只见一道月亮门上,青砖雕就“观音阁”三字。小心迈步进门,打眼一看,原来别是一处佛门洞天。
说这观音阁院落小巧,殿堂不多。冯无忌院中看够多时,不见那红衣女子人影。
正自心中好奇,忽听一边廊内传来人语之声。免不了悄悄摸至跟前,附耳窗下仔细听去。
但听里面有人说道:“今日之事好不吓煞人也!先是一伙溃卒闯进寺来要打要杀,好不容易被二位师尊当场压下,后面却又追来军将三人。小僧暗里偷看三个浑身血迹、满目杀气,只恐也非良善之辈。莫不是二位师尊在寺多行不规,佛祖降下血光之灾示以惩戒。果然如此,我辈只怕难逃一劫。莫不如趁人不防,偷些金银财宝,逃离这观音寺,别处另寻安身之地。”
这个说罢,一个接道:“师弟休要胡说!今当乱世,我辈跟随二位师尊在此修行。明里吃斋念佛,暗里花天酒地,逍遥快活胜过神仙。离了此间,却去哪里再寻凭般乐趣之处。你不听适才二位师尊,已与那来寺贼首暗里商定。只须坏了追来三人性命,他便井水不犯河水,领了一伙徒众出寺走路。只是俺看后面追来三人,乃为厮杀场上百战之余,谅非等闲之辈。一旦动起手来,只怕二位师尊多年淘空了身子,一时难敌他这般壮士。”
前面两个担忧不已,又听后面一个说道:“是你二人不知。二位师尊要坏他三人性命,何必亲自动手。只须取出身边所藏‘七步倒’,暗里偷使玄机。任凭你金刚罗汉般好汉,眨眼之间便可送归地府阴曹!”
前面两个一听咂舌不已,一齐问道:“敢问师兄,何为‘七步倒’,如何凭般厉害?”
后面这个又道:“是你不知。俺来此间日久,知晓寺后乱石岗上藏有一品白花蛇。此蛇能在草尖之上游走,其疾如风、其毒无解。日里专好蜷缩树上,专以捕杀鸟雀为食。人误触之,七步之内无不吐血而亡。此间乡人深惧其害,呼其名为‘白箭杆’,称其毒曰‘七步倒’。只因月峰师傅素好采花,常取其毒置身药瓶之中。但凡看中那家妇人,假借化缘暗施毒药于茶饭之中,药杀满门取其妇人回寺快活。数年之中,人不知鬼不觉,也不知坏了多少人性命。可怜三位将校之中,闻听为首一个乃是保定府有名上将‘下山虎’。凭般一条好汉,今日也当不明不白在此丢了性命。”
窗下冯无忌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又惊又怒:惊者,若非一时好奇来在这观音阁院,兄弟三人直须糊里糊涂命丧此间;怒者,原与此寺僧人素不相识,为何要下凭般毒手?
想到此处,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拔出腰间佩刃,上前一脚卸下半边门扇,涌身一跳抢入廊中!
正是:佛祖有缘,难度世上无缘之人;观音解厄,善解人间难解之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