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行程安排,庐山第三日,集体游览西北路线。早上,在牯岭街心公园集合,由导游带路,一路步行去往花径、锦绣谷、仙人洞等景点游玩。
断指戴着一副民国圆形金丝边眼镜,穿件老式咔叽布薄风衣,不扣钮扣敞着怀,很有风度。一路上看他老是用手捂住风衣,似乎怕风;王金成背着他标志性的黄书包,衬衫敞开着怀,露出洗得发黄的白背心,精神头十足,看出来其昨晚睡眠质量很好。他那眼睛向往自由,没有人管,自从来到这集合地点,眼睛始终在人群里找着人;范婷穿蓝色棉布旗袍配耐克鞋,虽看起来土气,但很洁净。其总给人一种很皱巴的感觉,像出水后拧过的一条毛巾;“蔡冰凉”拎了只父辈那个年代常拎的“上海牌”黑皮包,很老派。那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多处外皮磨坏,露出里面黄绒底子,虽然寒酸,但仍能透出昔日的荣耀与辉煌。
王金成没事找事道:“‘菜冰凉’,你这‘上海牌’黑皮包印刻着岁月的痕迹,接受过时光的洗礼,要是放在过去,那还得了,可是有身份之人拿的。”
“俺是个有身份,哦,有身份证的人。”王金成之言让“菜冰凉”打开了话匣子,难得见到他如此长篇大论。
“嘿嘿,那可不是,俺年轻时候在大队当会计,有一年,大队派我去上海出差,嘿嘿,” “菜冰凉”用食指抹了抹鼻涕,道,“俺在淮海路上咬了牙买下这只黑皮包,回到家来,全大队人都来围看。我们那大队书记说,这包上只要印上 ‘上海’两个字,就特别洋气!”
“菜冰凉”之言让人觉得,人的一生,总会有那么几回得意之处!
王国宁在旁听了深有体会,挺了挺肚子,用双手捋了捋背带裤上的背肩带,道:“我年轻时候省吃俭用大半年,聚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到哪都爱亮手腕。后来同事和我开玩笑,一见到我就亮手腕问----现在几点了!”
王国宁真够矫情的,不理解其为何这么爱穿背肩带裤子?系一根皮带多省事!
陈碧真穿件红兜兜,我行我素,要与别人白眼死磕到底。实话实说,这就陈碧真能穿这红兜兜,换了别人真驾驭不了。
赵安邦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大喊道:“阳光明媚,白云朵朵,绿树成荫,空气清新!”不过,一切都顺心,总会来点不顺意的。譬如,他那大面积脱发前额上,有一缕脑袋左侧拉过来之头发直接横跨前额,本意想遮掩住秃光的大脑门,结果,今天那一缕头发,非常不听话,被风撩拨得四处乱飞,让他不得不专门腾出一只手来给予安抚。这一缕头发不得不听话,毕竟和赵安邦共事多年,可风不老实,不属赵安邦管辖,调皮捣蛋,不停撩拨那一缕头发,任凭赵安邦怎么安抚,那一缕头发老想着出轨,不肯服帖。
我在远处看到这场景,心里直笑这风不正经!
潇潇浓妆艳抹的,穿一件和她年龄不太相符的超短裙,露出穿着黑丝的大长腿,惹得男诗人眼光直朝她裙摆处扫描。潇潇队伍里一点不避人,行走时,香风细细,坐下时,淹然百媚,一路上和大评委商朝打情骂俏着,眉来眼去的,。
我隐约听见后面的范婷小声说:“真不明白,她出来爬山,为什么要穿尖头高跟鞋,这哪里方便呀,摇摇的。”陈碧真道:“摇给男人看的,也不是摇给你看的。”
我和微姐慢慢落在队伍后面。微姐看着我的脸问道:“丑石,你坏笑什么?”
“微姐,你看看整个队伍像不像国民党溃兵残部,你再看看,这帮人穿得五花八门的,像不像群众演员。”
微姐笑了,道:“就你脑子里乱七八糟想法多。”
“那潇潇脸上粉抹得厚厚的,像被雨湿透的石灰墙面,估计一揭能掉一层下来。”
“你呀,对女孩子不要太刻薄!”
微姐今天穿件黑白条纹海军衫,配上一条蓝色牛仔裤,下面低跟凉鞋,整个人看着挺拔,富有青春气息。不时有男人回头瞄微姐看,我酸溜溜道:“微姐,你让我想起《军港之夜》那首歌里一句歌词—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微姐疑惑道:“怎么想到这句歌词?”
“男人是海浪,你是一艘船,男人见了你,都想摇一摇。”
“哼,不理你,竟说出如此下流的话。”
我乱说话,让微姐颇生气,眼睛望到别处,再不理我。我忙上前,又鞠躬又作揖又赔礼又道歉,半天,微姐方才“噗嗤”一笑道:“你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可不依你,可不要怪我恼!”
“小生这厢有礼,以后再也不敢!”
队伍步行来到如琴湖,远远看过去,太美了,如一幅油画。整个湖面像一块画布,被倒满各色的油画染料。湖中央,汪映着天空,勾勒出弧形苍穹,光光亮亮,或蓝或绿。只要一有微风吹拂,影映着湖面上的亭阁便在白云朵朵中穿梭。
近岸的湖面,则倒映着岸上山林。在这夏日里,湖面主色调是绿色。那些翠绿、嫩绿,墨绿,大片大片移动着。绿与绿之间有色差,走近了看,这些深绿浅浅的绿色中,又孕育着成块的橘黄色、粉红色、土黄色、金红色。可以看得出来,水中的色彩与岸上的色彩有色觉上的差异,风一吹,那些色彩就被揉碎变形,或成色条,或成色块,或成色丝,在水中婆娑摇曳,忽隐忽现,变幻为不可名状的复杂色调。
湖面上,不时会有鱼儿跃出水面,“扑通--”一声后,搅乱一湖绮丽色彩,鱼消失了,却在湖面留下一个彩色的圆圈,荡起阵阵涟漪扩展开去,一直扩散到湖的深处。
那清晨的阳光正穿越东面的山野,流泻到眼前这片湖边的密林中,齿缘吊钟花、麦吊云杉、鸡爪槭树、法国梧桐等树木被染满金辉,一些光和影的小精灵,正穿越林间缝隙不停落在温暖潮湿的花径上,行走跳跃。
密林覆盖下的花径公园正在布展“中外名贵盆花”,大家过来欣赏诡形殊态的名贵花卉。有一盆名叫 “凌波仙子”的水仙花,鳞茎大、形态美、花朵多,引得众人驻足赞叹。“凌波仙子”花型一边低一边高,呈黄金分割比例,低的一边,花朵如湖面涟漪,被层层绿叶衬托着,高的一边,一枝花朵如长颈上头颅,艳冶万分。还有几缕绿色的长叶,被一条如腰带般的红锦束住,如仙子身穿绿色长裙在湖边跳舞,亭亭玉立。
花展中心是花农修剪的十二根圆润花柱,由藤类植物搭框架笼络而成,每根柱子三、四米高,柱面长满藤类鲜花,柱顶上皆站着一位轻裾随风、手拿月琴的仙女,锦簇花团,可听得环佩叮当。真乃:娇滴滴名花欲语,脆嘤嘤鸟语频闻!
潇潇学那手拿月琴的仙女,在花柱前摆了个嫦娥奔月的姿势,拧着腰身子,更显得风姿绰约,不少男诗人围着看。潇潇喊我道:“丑石,帮我怕张照片。”我过来找角度。韩大胡子在人群里道:“要是腾空跳在空中,拍出来照片效果更好。”
潇潇有不是学舞蹈的,腰身子重,哪能腾空,只能脚踏实地的重复找刚才的动作,拧了几遍腰,道:“你倒是快点拍呀。”
我道:“我在找你最好的表情,你再笑得妩媚一点。”
菜冰凉不甘寂寞,在旁边说道—
柳叶眉,杏核眼
杨柳细腰大长腿
赛嫦娥,迷煞人
三更灯火五更鸡
仙女造型来拍照
样子呆萌又乖巧
请你莫要随便闹
飞机要从空中掉
陈碧真过来踢了我屁股一脚,道:“和你约法三章,你这家伙又不执行,不是说好,胶卷雨露均沾吗,一路上只给别人拍,还故意避开我们,和微微老是落在队伍后面,贼眉鼠眼的,你以为我们眼瞎呀,看不到?!”
我道:“你这不冤枉好人嘛,那带零食的规定我执行的很好,知道微姐爱吃鱼皮花生,你和范婷爱吃葵花籽,每次去你们房间都带零食。再说,我如果不躲着点人,个个让我拍照片,我能拒绝吗?一盒胶卷20多块钱,三下拍完,我哪吃得消。回家还得花钱冲底片、刷相片,还得给他们一一寄过去,大小姐你能不能理解理解人!”
陈碧真笑了,点头道:“好了好了,别像个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的。现在给你一个表现机会,这如琴湖太美了,你以湖为背景,给我拍两张。”
微姐笑道:“你天天欺负丑石!”
陈碧真噘嘴道:“哎--呦--,你心疼丑石的钱啦,开始要管账啦!对了,微微,你照相时候要注意,脸要学会迎着镜头,要主动找镜头,站着拍照时,应当收腹,肩向后伸,挺直腰背。”
我献殷勤道:“现在就给你拍,走,到湖边去。那盆凌波仙子水仙花最美,以她为背景,给你拍几张艺术照。”
陈碧真简直天然模特,湖边一站,顾盼生辉,根本不需要任何调整,一投足一抬手,就是一个优美无比的“pose”,我只管按下快门就好。
我正帮陈碧真拍照,范婷手里拿着一朵紫色野花过来,尖着嗓子道:“给我也来几张,好不好?不然今晚我不开门的。”范婷说着话,过去把花斜插在陈碧真发夹上道:“戴上这朵野花,你更显得风姿绰约。”
我站在对面道:“不知哪位诗人说过,野花是诗人的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