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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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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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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一十二章 评委背书口水诗 诗人发言惹纷争

(12)

午饭时分,大家去餐厅。三楼走道上,陈碧真扶着微姐、范婷臂膀一瘸一拐下楼,见了的人都很关切。赵安邦正好路过,关心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还算运气,看来没伤到筋骨。”陈碧真道:“是呀,好险。”赵安邦想查看陈碧真伤势,可颈椎僵硬,低头并不容易,费力弯下腰来看。陈碧真道:“赵老师,我脚没好利落,姐妹走得慢,您先走吧,别耽误您吃饭。”赵安邦忙道:“好,好。”高傲着头颅给了一个背影走了。

我过来挤兑陈碧真道:“到底年轻人,猪皮狗骨头。”陈碧真道:“微微,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家茅坑里臭石头,说话贼刻薄!”微姐听多了并不恼,笑道:“别把他和我老扯到一起好不好,他是他,我是我。”陈碧真“哼哼”两声道:“谁不知道,你俩一狼一狈关系!”范婷插嘴道:“碧真兄,打击面太大,你那意思,秦三叠是茅坑里臭石头,微微是什么?”微姐道:“范小姐,你可越来越酸了!”

走进餐厅,微姐和范婷把陈碧真搀扶至饭桌旁坐好,两人结伴去打饭。这时,雨娃、潇潇和大月亮嘻嘻哈哈闹将着进来。雨娃看到陈碧真坐在桌前,径直过来,蹲下身殷勤查看陈碧真脚伤,还用手轻轻按了按陈碧真趿着“人字拖”的脚,嘘寒问暖道:“好些了吗?”陈碧真道:“快好了,已经消肿,亏微微给我找来冰块,用毛巾包着帮我冷敷!”

几个女诗人背地里勾心斗角、争风吃醋,表面上还要维系着塑料友谊。雨娃虚与委蛇,与陈碧真寒暄了一番,不得不为自己的殷勤付出代价。她需要额外多跑上一趟,去门口洗手池拿肥皂勤洗几遍手。

下午,大评委赵安邦作《口水诗,回归语言本体》诗歌讲座。讲台上赵安邦那缕头发很听话,服服帖帖盖住油光光大脑门。大脑门下是一张“柚子”脸,头大尖腮宽下颌,总给人一种苦着脸印象。他脸色灰不溜秋太好看,许与其烟酒不分家、经常熬夜有关系。

诗坛,赵安邦、商朝领衔的口水诗派近来备受瞩目。商朝新出诗集《风中的口水》,被赵安邦撰文推崇,夸其:中国诗坛新锐,领导中国诗坛新潮流;云云:其诗歌杜绝中国诗坛“假、大、空、洋”时弊,让诗歌本体回归日常生活,让诗歌语言回归口语源头。

赵安邦开门见山道:“口水诗,诗坛有评论家评论不是诗,怎么不是诗?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就是大白话,就是口水诗。其实,口语诗难度很大,写好并不容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你们听听,诗人臧克家这首《有的人》就是大白话,你们能说这不是诗吗?白居易一辈子都在力求用浅显语言来营造美丽的意境,反对曲高和寡。”

有大家赵安邦为“口水诗”背书,商朝就坐第一排评委席,听得心里很爽,故孳孳汲汲,不遑自己。在大家眼里,他那一双永远睁不开的小眼睛布满血丝,似有六、七分醉意,看来午酒还未醒透。

陈碧真坐我身边,在笔记本上写了四个大字--“放屁添风”,又在下面注解了一行小字—“赵安邦在偷换逻辑概念,故意混淆口水和白话的区别。”

商朝自恋,说话做事不爱循规蹈矩,爱出风头,动辄以艺术家自居。在他观念里,艺术家和人很有区别,起码不是普通人。商朝陈年累月留着络腮胡子,并把这当作艺术家不可或缺的标志。那胡子爱乍刺,齐刷刷往天空长。正如鲁迅所说:胡子似乎不受到地心引力影响。

偶尔刮光脸一次,会让他没抓没挠难受半个月。

一次,断指走廊上偶遇商朝,喊他商老师,谁知,商朝嗓子里蚊子般“哼”了一声,算作回应,脸黑着,爱理不理过去。断指回房间和大家抱怨道:“这鸟人牛比糊糊的,见谁爱理不理的,皮肤本来就黑,还黑着脸,让我想起‘黑人’牙膏那个黑人logo。”王金成道:“这种熊人,给他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的。”

赵安邦朗诵商朝的代表作《被尿憋醒》,这首被赵安邦到处吹嘘的代表作,用赵安邦的话讲:写出了当代青年没有理想、生活苦闷、无聊而憋屈的生活状态--

今天早晨

我被尿憋醒

去了趟厕所

回来接着睡觉

后来,我又被尿憋醒

再起来时,已经十点钟

我没刷牙也没洗脸

然后就一直等待

等待下一次

被尿憋醒

讲座结束后,小组分组谈论。陈碧真背后对我道:“我靠--,够无聊够憋屈的,写这货色的纯粹一个二B青年。”在随后发言中,陈碧真批评道:“这些口水诗,媚俗,形式空洞,内容肤浅,像口水一样乏善可陈,评论家却偷换概念,把口水诗与口语诗相提并论......”

开始,大家并不太注意陈碧真的发言,觉得小组讨论不过应付差事,走走形式,多说一句少说一句无所谓。按照大家平常那节奏,闲扯一通,东西南北、天文地理的跑题。

然而,陈碧真接下来的发言似炮弹出膛,震耳发聩,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陈碧真批评完口水诗,开始对范婷主张的“女性诗歌流派”展开无情而尖锐的批判。其实,她猛攻范婷只是幌子,其攻击对象主要是诗坛“下半身写作流派”冉冉升起的新星潇潇。

脚隐隐疼痛并不影响陈碧真伶牙俐齿,也不影响她大脑思维活跃度。陈碧真道:“诗歌只有好坏,没有男女之分!许多女诗人,赋予诗歌性别,过多关注女性躯体体验,这种‘女性诗歌’概念让人鄙夷。比如,范婷的一些诗歌,就受到‘用身体写作’‘用下半身写作’流派的流毒影响太深!”

陈碧真说话不过脑子,欠考虑、周到,本意指桑骂槐,借批范婷之名批潇潇,可她高估了自己和范婷的友谊,范婷坐那阴着脸,憋红着脸长吹了好几口气,头上刘海乱飞,脖子爆着青筋。按惯例,小组讨论大家应互敬溢美之辞,应开启厚颜无耻互吹模式,应把在座的每个人都塑金贴箔,供成神佛。

不料想,陈碧真打破了这种默契!

潇潇气得脸色变成猪肝色,像被踩到了尾巴,想发言反击。可陈碧真完全不给她机会,又是一通批:“女性诗歌放下‘纯文学’架子走市场化路线,无疑是一种进步,但是一些人穿得暴露用肉体诱惑男诗人,这也就罢了,还在文本里贩卖‘美色’,让人感觉来到熟肉鋪子里。”

雨蛙写“禅”诗,陈碧真批评不挨着她,可她知道,陈碧真讥讽潇潇,简直打上门来,这已经不能再退让,潇潇是自己人。虽然她内心也很鄙夷潇潇的诗作和诗观,但和现在所遭遇的情景是两码子事,她觉得陈碧真怼人不对事,应该出面保护自己人为好。

雨蛙回应道:“碧真兄见解太过肤浅。‘用身体写作’是70后美女诗人组成的一个特殊写作群体,她们视角与所处年代有关,五、六十年代女作家,思想中接受的是革命、战斗、理想主义精神,很冲动很热情,但缺少自我,所以,这一代女诗人更注重内心返照,更多关注身体的舒适度和自我精神的表达。”

大月亮支持道:“雨蛙姐说的极是,有理有据。”

断指这时立场坚定站在陈碧真一边,给予足够火药支持道:“中国诗歌传统最优秀的基因就是意境优美,当一首诗歌过多关注自己的身体,就显得过于媚俗化。”

王金成和雨蛙熟识,平时只看不说的他,罕见加入战线,道:“关注自己的身体,意味着诗人的自我审视与反思,这是诗人以内心方寸之所力图成为天地万物中心的积极尝试。”

范婷不是省油的灯,觉得陈碧真话风刮到她,把她变成箭靶子,她不能不做出适当反应。范婷觉得生活中可以谦让,在宗教般的诗歌上绝对不能退缩,现在应该维护自己的信仰与真知灼见,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绝对不能有丝毫的退让!

她据理力争道:“碧真兄,你不能随便全盘否定女诗人‘女性诗歌’,这是女诗人故意凸显女性意识,强调女性创造力主体,希冀通过身体解放,把女性从历史束缚里解脱出来的一种先锋性文本操作。”

范婷说话时,因为刻意憋住气愤,不停在内心告诫自己不要发怒,反而憋得整个脸看起来非常愤怒。我一看不妙,忙为陈碧真解围,在旁打圆场道:“范婷写作有其先锋性和实验性,不过走太远了,再内敛一点就更好。”

陈碧真对我和稀泥的态度很不满意,道:“你这什么观点,太圆滑!”

范婷也对我评价“走的太远”很不满意,说道:“什么叫走太远,走多远叫不远?我认为,任何带有先锋性的诗歌试验都应该‘矫枉过正’,也必须要‘矫枉过正’!”

陈碧真眼看自己落于下风,忙搬救兵道:“微微,你说说意见?”

微姐道:“你们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我真不懂,我平时不看评论,只写着玩而已。”

王国宁见我们小组讨论很热烈,兴致勃勃过来,参与讨论。他听到大家争论的焦点,为范婷站台道:“性别对创作影响很重要,只有女人才更能了解女性。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说过:女性要承认性别,才能做到极致。”王国宁拉了拉背肩带,感性道:“我读到范婷参赛诗歌,很有个性,文言相杂,一种特殊文本形式,读后,感觉到一位民国知性女子浮然纸面。”

王国宁的话让我想到了“相知凭一念,何叹天涯远”那句古诗。

说话儒雅、文绉绉的王国宁,人很魁梧,今天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凭他诗坛上地位和身份,为范婷背书极有重量。他对范婷诗歌高度肯定,在小组争论中起到一锤定音效果。

陈碧真明显颓势,只好闭口不言。但她在人面前,仍然高昂头颅,像一只鸡冠充血不服输的公鸡。私心我赞同陈碧真观点,却不能公开支持。

范婷诗坛成名作——《请让我再舒服一点》《独身女人的身体》等诗歌读起来,感觉太蹩脚、自恋、无聊,诗不像诗,词不像词,话不像话,却被诗坛名家叫好,若唐人宋人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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