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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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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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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一百一十二章 悲欢聚散一杯酒 南北东西万里程

火车驶离深圳。

车窗外,大地走马灯般旋转。我想起西厢记里一段唱词——

悲欢聚散一杯酒,南北东西万里程。

细想之,我游历四方,一事无成,内心滋生书剑飘零之愁!

人生直应感叹:一念花开,一念花落。离开,本以为放下,不为诸事羁绊,无事一身轻。谁知,缘灭缘起,刚断了情愁又偏偏生出了情愁。

阿丽之面容刚灭掉,微姐之面容随即亮起,仿佛脑海里正放映一部黑白老电影,穿插闪现,挥之不去。泰戈尔言:我的新的爱情来了,给我带来了旧日爱情的永恒财富!

红楼梦有句评语:爱河之深无底,何可泛滥?一溺其中,非死不止。且凡爱者不专,新旧叠增,岂能尽了其多情之心?

想到此,满城风絮,一派闲愁!

此刻,我惊觉微姐曾言:“深圳与宁如此之近,仅九小时路程,天不负我,终于可以见上面了!”

来深圳前信心满怀,兴奋异常,觉得见面容易了,不再江隔山挡。可在深圳庸庸碌碌数年,并未能抽出空去看她。总想安定下来去宁都,可一直到离开也未能安定。今天,我刹那间明白,我和微姐未见面的原因:我的心一直在漂泊!

潜意识里的另一个我忏悔道:“弥补微姐的爱,我欠她一份爱情!”

想到这里,我想与天下才子佳人同声一哭!

我回家走京九线,途经过赣州。我决定在赣州下火车,坐汽车去宁都。连云港、宁都、深圳三地呈不对称三角形。连宁两点一线,千里之遥,之间隔着长江、赣江和巍峨群山,路线复杂,走起来相当有难度,而深宁之间,是不对称三角形最短一边,走来容易许多。

在深圳,我和微姐联系并不热络,断断续续。我白纸黑字写下这段往事,读者一定会把秦三叠当成一个玩弄爱情的浪荡子。其实,爱情的哲学里真的存在着“爱情悖论”。这个“爱情悖论”用我的土话总结:男人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

我常常对这不同时空的两段爱情进行缜密的思考和逻辑归纳,尽管我沮丧自己不能使用哲学语言、逻辑和概念来准确地定义这个所谓的“爱情悖论”,但我完全可以用文学语言来描绘生命里的女人----微姐是天仙女;阿丽是地仙儿。我和微姐,是天上比翼双飞的鸟儿;我和阿丽,是地生的并蒂莲。

有一段时间,微姐信笺频率、措辞上觉察出我变了心,觉察出我身边有了异性,虽然我嘴硬不承认,可女人的直觉往往很准。

微姐是个聪明人,常含酸带笑道:“你这个浪荡子,说想我,鬼才相信,估计早把我忘到爪哇国去。”她旁敲侧击,带有一种戏谑和玩笑性质。不过,她并不生气和妒忌,天性善良的她知道自己无权干涉我的情感生活。微姐并不会自私到要求我在情感上如何如何,正如她信中所说--“手攥得越紧,手中泥沙越易流失!”

微姐曾在来信中善意而文皱皱地表示道:“我已于归之喜,如何奢求拥有你?!”

反而,微姐内心深深爱着我的同时,却一直希望我有好的归宿,祝福我能找到一个灵魂伴侣。

火车呼啸着一路向北,过了东莞、惠州,离赣州越来越近。

窗外山映斜阳,秋色连波。一声长长汽笛声,适时唤醒了我心中沉睡多年的庐山!我坐在车窗前,石雕一般,心里大风不止。当年庐山静谭的水,一路摇晃。“微姐见到我,将会如何激动?”我设想我们见面的场景--“我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激动地泪水涟涟?还是因为羞涩而故作矜持,轻轻推开我?或故作镇静,瞒人耳目,不动声色接受我的拥抱,内心却波澜起伏?”

晚上八点半,我在赣州下车。赣州去宁都约200公里路程,并不远,可天之将黑,人生地不熟,我并不敢贸然直接往宁都去。我想最稳妥的做法是留宿赣州,明早阳光灿烂再前往。我就地找了家宾馆,安顿好行李,出来问前台:“哪里可以吃到南安板鸭?”微姐专门和我说过这道赣州美食---“腊味之王”。在深圳听说,常有港澳同胞为了这鸭子举家跑去江西吃。

今天来到地头,自然想尝一尝南安板鸭美味几何?

前台美女说酒店附近一家小饭店,有做正宗南安板鸭。我过去一吃,果然骨脆可嚼,味香可口。我破例没有喝啤酒,改喝当地烈性白酒“东门井”。如一个贪酒酒蒙子,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心旅孤寂的我,此时倒想起一句词来---

花无人戴,酒无人劝,嘴也无人管!

江轮上九江老汉说:“这辈子,会有一个女人像一口井,深深的,足可以装下我的一辈子。”一想起微姐,就像今天有缘遇到的“东门井”,纵然醉梦他乡,魂牵梦绕一生,也要好好喝上一口。

老板生意不忙,便坐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他和我介绍道:“民国时期,赣州城流行这样的俚语—‘大码头的水,二城门的风,营角上的嘴,忠节营的鬼,东门井的酒。’这东门井酒说的就是‘万源酒栈’产的佳酿‘东门井’。酒是井水酿造,甘洌可口,清醇滋润,非常好喝,配着南安板鸭,绝配。”

我眯了一小口酒,竖大拇指道:“确实,真乃舌尖上的灵魂伴侣,名不虚传!”

老板赣州南安镇人。店里客人不多,他扔了根烟给我。他说:“广东人爱吃腊肉,可广东空气潮湿,做不了这道腊味鸭。南安镇有山有水,鸭子山上玩水里游,都是自然成长。这走地鸭太瘦,养殖60天后还要圈养增肌,只喂些纯纯稻子,娇气得很,所以出栏后,瘦肉多油脂少。板鸭杀了后,还要少女手工用盐搓揉十道工序,板鸭搓软后,挂山凹子里自然风干10天左右,吸收大自然灵气,让肉质更精致。”

听老板说的这么好,我买单时,让老板包两只,带回家去孝敬外婆和父母。老板拿来成品,里面真空包装,外包装盒上印有“南府板鸭”标识。

酒足饭饱出来,天上正挂着一轮明月。

我心忖:“赣州宋古城墙很有名气,应该前去一登。”我打车过去,须臾便到。买票登上涌金门城楼,江风迎面,心旷神怡。城头之上,战旗猎猎。我凭吊贡江和古浮桥,酒酣耳热,体会古人“风雨千年梦,江湖万里思”之境界。

城墙上,夜晚像多指孔的管乐器,风在透过那一排孔隙,吹奏出怀旧之气息。

赣州,别称“虔城”,你是否知晓我带着一颗虔诚之心而来?!

赣州,别称“望州”,你是否知晓我带着这渴望之情感而来?!

月亮在云层里半隐半现,花月影深之处,似有红袖无力靠着阑干。我睁了睁眼睛,月光再次露出云层,楼下远处江面上,有长长的古浮桥,桥上短笛清越声起。

仓央嘉措的那首情诗正合此处意境——

浮生一刹逝如电,画楼辜负美人缘。

未知来生相见否? 陌上逢却再少年。

恍然间,我重回人间。

今晚,城门之上有一个孤独的人,和风说话,和影子聊天,更有月光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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