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丽来得最晚,走进二楼包间,几人起立迎接。许伟见阿丽进来,非常惊讶,先是愣了一下,后面堆上笑来,圆脸上的五官挤出了一道道花褶子,笑成一朵花道:“阿丽,你什么时候来的连云港?也不通知一声,也好为你摆个宴席洗个尘,毕竟都是老朋友了。”
阿丽这才领会道,我是诳她过来的,瞪了我一眼冷冷道:“不客气,心领了。”
许伟不合时宜地问道:“现在住在大诗人家里呀?”
“不过找个安静地方,想练练琴。”
“好几年没见,你更漂亮了!”
阿丽看到眼前这张恶心的笑脸,想到碧真姐悲伤欲绝的样子,心里早如豪猪遇见仇敌,毛发倒竖。阿丽点着头,如蚊子撞在嗓子里飞不出去,只蔑视地“嗡嗡”两声。
陈海生先和阿丽打了招呼,过来在我胸口轻锤了一拳,笑开着一双流波的丹凤眼道:“日特的,金屋藏娇哦。保密局的呀,一点消息不透。怪不得天天不出门,也不怕像西门庆一样死在床上呀。”
陈海生带来一位青春小靓妹,身材高挑,瓜子脸,大长腿,典型骨感美人。看她如此妖娆,让人想到“小狐狸精”这个原来贬义现代褒义的词语。从这个女孩的颜值可以看出来,陈海生这家伙现在春风得意,混得不错。他小日子过得滋润,脸红灿灿的,腰围比深圳时肥上一圈。
“海生兄,最近怎么胖这么多?”
“原来,好起早在西盐河边上打几趟拳,现在急着上班,早上时间不宽裕,拳都荒废掉了!”
“海生兄,你这女朋友一个比一个漂亮,真让人羡慕。”我不动声色地回击。
“海生一向喜欢学生妹,换了也不是一个两个的,谁叫人家长的帅。” 许伟果然接话。
“我交友不慎,怎么交了你们这两个损友,”陈海生慌忙洗白,拉过那高挑女孩介绍道,“这我女朋友,叫许家宜。”
“这名字好听,听起来像香港人名字。”站一旁的燕子插嘴,“不像我们这边,霞呀、琴呀、红呀、梅呀的取名字,土得掉渣。”
“也是,我同学叫燕子的就八九个。”陈海生道。
许为道:“鸡有鸡鸣,狗有狗道!海生兄转来转去,还是好学生妹这一口;大诗人转来转去,还是喜欢艺术范女生。”
陈海生道:“你说的没错,你转来转去,眼睛专盯着富婆身上转悠。”
陈海生父亲帮他在园林单位谋了个工作,事业编,负责城区绿化工作,今天这儿栽几朵花,明天那儿种几根小树苗,很有油水。多日不见陈海生,今日乍见,精气神巨变,全身上下少了痞气,说话做事、举手抬足间,明显稳重成熟许多,机关科员那味道透出来几分。
我暗忖:“社会真还改造人!”陈海生左手白衬衫袖子卷得高高的,让人一眼可见其腕上金黄色瑞士机械名表。我知道,女人和表是他今晚想展示的重点内容!驴得顺着摸,我过去拉住陈海生左手道:“乖,大金表把我眼晃花了,酷,多少钱买的?”
陈海生抬高手腕炫耀着,嘴里却谦虚道:“人家送我爸的,被我要来带,市价6万多块钱,不怎么样拉,真正名表都要几十万,上百万的。”
其父国营饮食公司老总,陈海生虽算不上高干子弟、富二代,也是生活优渥。
上桌子,燕子礼让道:“秦哥,你年龄最大,坐主席位置主持一下。”
我哪能应允,道:“燕子,今天你是寿星,你坐主席最合适。”
大家相让再三,燕子坐了主席。许伟陪坐桌尾负责买单。我和阿丽横坐主陪席,陈海生和许家宜横坐次陪席。许伟点上蜡烛,让服务员关了灯,房间里顿时温馨起来。燕子双手合掌许愿,手上钻戒、耳间钻石和脖子上鸽蛋大小宝石挂坠璀璨夺目。
阿丽坐那自带气场,居高临下观察燕子:柳眉杏眼瓜子脸,丰乳蛇腰,上下珠光宝气。阿丽心想:“这燕子五官倒是精致,可总觉得面相有点凶;皮肤白,却不够细腻,毛孔粗;说话做事过于豪气,透出骨头里的霸道总裁气派。”总之,你会觉得眼前的她,虽是女人,身上却洋溢着一股男人的江湖味。
十三香龙虾端上来,红灿灿的两大盆。龙虾正当时,既鲜又辣,很合阿丽口味。只她不会剥龙虾壳,我只好代劳,一只一只剥与她吃。燕子看阿丽吃得兴起,频频夹起龙虾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
阿丽嫌弃,手捂了碟子说:“哪能劳驾你,真不用客气。”
许伟道:“最近兴吃这盱眙小龙虾,说虾池里养的半大的,都拿出来卖了,最近价格贵,这一盆要二百多。”
我看了看,桌上先上了两盆,大概六斤小龙虾。
陈海生道:“前两天盱眙办龙虾节,副省长把盱眙念成‘于台’,闹了大笑话。”
我道:“一些地名是容易念错。台州的台,郴州的郴,亳州的亳,常有人念错。我们报社当东道主,召开全省十三家早报研讨会,有一位总编把呱呱落地念成瓜瓜落地,笑掉大家大牙。”
陈海生道:“日特,那个字不念瓜呀,我念了几十年瓜。”
许伟道:“你这吃瓜群众和大诗人一样,都爱读白字。”
许伟送我一外号--“白字先生”。我自己所写诗作,常常有生僻字自己不会读。
我道:“凭良心,许伟算我一字师。”
这不是抬举他。我不认识字,又不爱查字典,经常读别字,许伟听见会当面纠正我。许伟上的省重点高中,语文基础的确比我扎实,只可惜后来贪玩,没考上大学。
燕子殷勤地给阿丽剥了两个龙虾肉,递过来道:“等你以后做了我们连云港媳妇,叫大记者天天剥龙虾给你吃。”
“他呀,别提了,上天我受凉肚子疼,让他下个热面条,结果出锅一个大面疙瘩。面条进锅,都不知道用筷子搅开的。”
陈海生在旁夸道:“许伟会做饭,结婚后燕子你就好好享福吧。”
我心忖:“海生兄眼睛掉进裤裆,燕子明显生过孩子,开过腰身,秃子头顶上的虱子竟当面看出来。”
陈海生早看出燕子是位少妇,故意这么说,有意拿他们开胃。
燕子从身后椅上拽过来一大手提袋,掏出两套化妆品来,道:“这兰蔻牌子的,我今晚专门带来送两位好姐妹的。”这阿丽会来事,事前,她根本不知道今晚会有阿丽来。
阿丽忙摆手道:“你过生日,应该我们准备礼物,怎么能让你破费。俗话说:无功不受禄!”
燕子道:“听许伟说过,你们深圳都是好兄弟姊妹的,常在一起吃一起玩的,就不要客气,以后常来常往的。”
阿丽真心不想要,再三再四推辞,可实在推托不掉。燕子太热情,只能接下。许家宜,年龄小,和大家不熟,不太张口说话,看阿丽收下化妆品,也接了“兰蔻”。
阿丽拿着“兰蔻”客气道:“大品牌呀,一线品牌,你看,我来手上也没带什么拌手礼。”
燕子道:“你再客套就见外了,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要好好相处。”
燕子天生有这本领,能短时间拉近与别人之间的距离,自来熟,情商高。
三个女人聊起化妆品来,话题自然融洽。许家宜熟悉后,也不再羞羞答答,开始怯怯地说话。不过,她想说话,总是慢半拍,刚要插嘴,燕子和阿丽的话题已经换掉。
兄弟这边,三人生生蒙掉一杯。
许伟拿眼睛偷偷对我和陈海生眨着,猥琐问道:“这学生妹长得干净又纯,哪泡来的?”
陈海生道:“上次曼哈顿迪厅跳迪斯科认识的。”
陈海生喜欢跳迪斯科,一天到晚往曼哈顿跑。那曼哈顿不收女士门票,所以过去玩的妞特别多。跳舞时候,他见许家宜长得狐艳,靠过去搭讪,胡二巴越的就把她弄上了手。
许伟问起周三石近况,他知道周三石和我玩得近。我道:“他最近没和我联系,不太知道他近况。”许伟道:“周三石工作换来换去,三月换一次,和他换女朋友一样勤快。”
一会,燕子过来喊:“别聊了,龙虾都冷掉!”许伟喊来服务员,让把龙虾端下去,重新回锅热一下。显然,燕子对阿丽印象很好,继续亲热地为阿丽扒龙虾。她得知阿丽赋闲,热情邀请道:“没事可以来我店里管管事,不然,天天闲着也是闲着。”
阿丽哪瞧得上燕子那店,嘴上推辞道:“我也不懂经营,去了不能帮忙还添麻烦。”
燕子豪气道:“不需要懂经营,什么事情有营业员做,你每天去店里帮照看一下,防止那帮人私下吊鬼。”
阿丽道:“刚歇下来,还想休息休息,暂时不想做事情。”
燕子眼尖,看出阿丽真心不想来,也就不再坚持。
我帮阿丽抬身价道:“阿丽最近天天在家练琴,想在深圳开个人钢琴独奏会。”
燕子噘嘴道:“呦呦呦,阿丽是音乐家呀,我最喜欢听钢琴,特别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CD,我放车上,开车时常听。阿丽,你都弹什么曲子?”
我帮阿丽说道:“她现在手头上正练习的,有舒曼的《童年情景》、贝多芬的《热情》、肖邦的《离别》等等。”
燕子哪听过这些钢琴曲,一下子接不上话。
不是一路人,阿丽也不愿多说专业上事情。
燕子怕冷场,转移话题道:“青年路上刚开一家ktv,名叫‘红玫瑰’,吃完饭,我们过去疯一疯呀。”
阿丽找借口道:“今天身子不舒服,我就不去,回去休息。”
许伟道:“阿丽,你好扫兴,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聚一次。”
陈海生提议道:“他俩不去,我们四人唱歌也没气氛,不如去曼哈顿蹦迪。”
燕子道:“那也行,过去喝点哈啤,蹦蹦迪,出出汗,放松放松也好!”
饭后,分手。他们四人去迪厅,我带阿丽回家。
路上,阿丽道:“哎--,那燕子浓眉大眼的,鼻子长的圆厚且丰隆,有贵妇相。”
“晕,你会算命啦。”
“相书上这么说的,我哪知道。哎--,可惜,怎么和许伟那只白眼狼在一起,真是可惜!燕子看到的是帅哥,可惜,不过是狼的影子而已!”
月亮天空半隐半掩着,南方的山峦已经漆黑一片,只有路边法国梧桐的树冠上面,还有路灯照耀出来的一片黄乳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