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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伟认识了燕子，整个人变成了燕子的巢穴，全部被燕子占据。他作茧自缚，形成了一个自己的信息蚕房，拒绝于外界交流。不经意间，我和他之间疏远很多。
这日，久未露头的他，来孔望山找我，东寻西觅的，在山坡林间空地找到我。
王师父早先和几位徒弟在这朝阳的林间山坡辟出一块空地来，周边扎上篱笆，每天贪早黑地的在这练功，后来，又在一些枯木桩上钉上木板，改造成简易的桌、椅，用以打牌、喝茶，在我看来，如能添养几只鸡、鸭，会有了农家田舍模样。
王师父性格爽朗，爱喝酒和结交朋友，仗义疏财，颇有五柳先生风致。最近，他新租了一间门面，开了家拳馆授拳，这边练功场地渐渐来得少了，只隔三差五来。
今日我特地过来，也是前两日和王师父喝酒时相约，请他过来这边教我站无极桩。我站了大半个时辰，刚刚闲下来，坐那悠闲喝茶，听见林间惊飞几只小鸟，抬头一看，看见从许伟从登山石阶上下来，沿着林间小道过来。
我愣了一下，喊道：“许伟，你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打你手机没人接，打你家电话，阿姨接的，说你来孔望山了。我知道你平时没屌事，爱狗颠风往孔望山上跑，这不就追了过来。”
“哦，我电话没有关机呀，”我拿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看，果然有三个未接电话，道，“呀，手机打成静音。”
“打了三次，没人接，操！”
我让过许伟，请他坐下来一起喝普洱。王师父爱喝普洱。一刻钟功夫，王师父收势，过来。我介绍王师父给许伟认识道：“这是武术大师王师父。八岁习武，十余岁练习拳击、散打、摔跤。二十余岁拜形意拳大家学练形意拳，三十余岁拜大成拳名家学练大成拳，深得形意拳与大成拳精髓，另辟蹊径自成一家，独创了形意大成拳。自创的这套形意大成拳，以气功为根基，融汇形意拳、大成拳之精义，吸收太极拳、八卦掌、云门腿法之精华，独步江湖。”
许伟抱拳道：“王师父是名门名派，早听说过大名，今日有缘见面，三生有幸。我也看过大诗人在报纸上给你写的专访，得过很多国际武术节金奖。以前就听秦哥说起过您王师父，在缅甸果敢老街帮人看场子，期间，经常和泰拳交手，未逢败绩，交手时会像‘橡皮糖’一样黏着对方，因此，江湖人送外号‘橡皮糖’。”
这许伟罕见地拽起文来。
王师父道：“哪里哪里，秦主任这是客气！”
我心里核计：“许伟和燕子整天粘一起，跟502胶水黏住一样，那有闲工夫找我，他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跑这么老大远来孔望山找我，一定有什么事情。”我和王师父道：“王师父，你先练着，我和朋友到上面走一走。”王师父点头。
我和许伟往北坡上爬。许伟边走边扯下一片树叶，道：
“名记，今晚请你美味斋吃龙虾。”
“没时间呢，最近忙。”
“喊你屌人吃个饭，乍这么难，三番五次推脱。今天燕子生日。”
“燕子生日呀，大喜事，怎么不早说，我好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日特，虚伪，现在去买生日礼物也不晚。”没待我说话，许伟继续说道，“算了，和你开玩笑，礼物免了，我们也不缺，晚上没屌事，想一起吃个饭唱个歌乐呵乐呵。”
“真有事情，我晚上没空！”
“落雨收柴草，你什么事手忙脚乱成这个几把样子？连云港男人一个屌德行，见比打盹，离比发狠！是不是最近和哪个女人打得火热？忙得成天找不见人影子！”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一看你这人说话就不上路子。行呢，晚上见，要我给燕子买点什么生日礼物好？”
我也是实话实说，兄弟好说，过生日送根皮带送条烟的，女朋友过生日，送花送皮鞋的也可以，可朋友情人过生日，送什么合适，还真有点让我犯嘀咕。
“那你买个生日蛋糕吧，让你空手来，怕你不自在！那说好了，六点半，美味斋见！”
“还喊了哪个？”
“没喊别人，就喊你和陈海生，他说要带女朋友来。”
本想在家陪阿丽，看许伟坚持，抹不过面子，只好答应。许伟刚有钱时候，主动请过我两次，这人起码还知道赶恩。况且，今天燕子生日，不看僧面看佛面，许伟面子可以不给，燕子面子可不能不给。
傍晚回家，老远听见二楼琴声叮咚。进了院门，妈妈正坐早院子里嘁里咔嚓剪虾头，见我进来，道：“刚买了一斤你爱吃的小白虾，一会炒给你吃。”
“妈，晚上，我和阿丽有饭局，不在家吃。”刚才路上想好，要带阿丽去。我得先周知妈妈不在家吃饭，省得妈妈做一大锅饭没人吃，又要唠叨。
话音未落，妈妈劈头盖脸奚落我：“又出去吃，整天浪费钱，那饭店饭菜贵得赫死人。对了，你老大不小的，身上那衣服黑铁的了，也不知道及时脱下来洗，脏兮兮的穿去上班，也不怕同事说呀。”
我不敢接妈妈话茬子，怕她说起我来没完没了。我“蹬蹬”上楼，把妈妈的抱怨声留在楼下。我知道，阿丽一定私下在妈妈面前告了我黑状。
阿丽正在弹奏肖邦的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正沉浸在明快而优雅的旋律里。我轻轻推门进来，并不想惊扰她，只伫立在琴旁静静聆听。肖邦这首极为华丽的作品，延展性和律动性很强，听着明朗动人的旋律，直想挽着阿丽起来翩翩起舞。
“怎么样？” 阿丽弹完最后一个音符，转头问我。
“我的灵魂在舞蹈，太棒了！中国的小阿格里奇。”
阿丽起来，跳到我怀里，双腿盘在我腰上，道：
“练一下午琴腰酸背疼，你不在家，时间真难熬。”
我揉着阿丽肉肉的葫芦屁股道：
“阿丽，还是摸着你这大屁股舒服。妈妈常说，要找大屁股的女孩子做老婆，女人屁股大能生小子。”
“你满嘴跑火车，尽是歪理邪道。”
我嘿嘿坏笑着，去揉阿丽高耸的乳房。
阿丽被我气笑，忽然松开我，跳下地去，道：
“去去，你这白衬衫衣领子上黑漆漆的，再说也不换，脏死，你别靠着我，我嫌弃。”
阿丽对我约法五章，快把我耳根磨出老茧来：裤头、衬衫、袜子、裤子必须一天一换、一天一洗；洗的时候，外衣和内衣以及袜子要分开洗；每天睡觉前必须洗澡；回到家，要换睡衣，不能穿外面衣服上床；胡子要一天一刮。
现代女性特别喜欢给男人下规定定规矩。
我调侃阿丽道：“你不是老说我臭男人嘛，我不洗澡不换衣服，正如你所愿。”
“去去，臭男人，别碰我！”
“听说过如匪浣衣吧，张爱龄的精妙譬喻一种人，喜欢堆在盆边脏衣服的气味。”
“哼，臭男人。”
阿丽约法五章，开始几天尚能按章照办，这两天阿丽练琴顾不上管我，我故态重萌，开始皮条耍滑头。规章制度对我来说太繁琐，随身衣物三天一换正好，一天一换太有点过，我心底颇有抵触情绪。
阿丽根本不知道，南方人和北方人生活习惯差异性大。南方人，习惯每天冲凉，北方人，三天才会洗一次澡。阿丽洗衣物，不喜用洗衣机，喜欢手洗。手洗，还要分几波洗：内衣、袜子分开洗；上衣、裤子分开洗；男、女衣物分开洗。
我认为，洗个衣物如此耗时费力，简直是生活的奴隶！
“现在就换，现在就换，听老婆话有糖吃。”我得讨好阿丽。回家路上，心里直犯嘀咕，晚上许伟饭局之邀，如何说出口，遭阿丽反弹是必然的，找什么适当理由能说服她出席？我苦思良策，道，“今晚许伟说请我们吃饭。”
“许伟怎么知道我在连云港？”
“他说在路上看见你的。”我说谎。
“哦，我不去，不想和那种人坐一张桌子上。”
不出我所料，阿丽一听到许伟名字，脸上立马露出厌恶表情。
“本我也不想去的，可毕竟他女朋友燕子生日，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毕竟都是曾经在深圳一起打拼过的朋友。”
阿丽一脸嫌弃道：“他吃软饭，让女朋友去坐台，那也叫打拼出来，真不知道你的标准是什么？早劝过你，别和他那种人一起玩，可你就是不爱听。”
“吃饭叫应酬，就是应付酬谢一下，有些事情不能太认真，该虚应的一定要虚应。人在社会上走动，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难免需要应酬，难免要与人打交道。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你还不懂。再说，难道‘呼牛应牛、呼马应马’的道理你难道也不懂。”
阿丽气笑了，道：“好的，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两面人，我看你赶得上林彪，当面喊万岁，背后能下毒手。”
“阿丽，你看我是那种笑面虎吗？”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前觉得你不是，勉强算读书人。大概近墨者黑，现在我看你越来越庸俗，大概你也中了那些精致利己主义者的毒。不过，话说回来，你真要圆润、世事练达也好，关键这等鸡皮蒜毛小事，你倒很圆滑，到了单位弄权玩人，你又假道学清高起来，整个一碗夹生饭！”
“嘿嘿，到那狗圈里，还是需要保持点独立人格的。”我有点震惊，以前从未发现阿丽罗嗦，今天发现了。“阿丽，你说话越来越刻薄，以前可不是这样子，宽厚待人的。好歹许伟也多年兄弟，人家女友过生日，好歹给个面子，去捧个场。”
“不是捧场不捧场问题，关键他品德不好，这是原则问题。”
“神教导我们，要以德抱怨！神道：仇敌要爱他，恨你要待他好，诅咒你要为他祝福，凌辱你要为他祷告！”我唾面自干，为许伟说起好话。
阿丽不语，我看事情还有转圜，过来，搂住她亲吻她。
阿丽挣脱我道：“我的神！有人打你这边脸，我还要伸出另一边脸。”阿丽不想再难为我，虽然心里万分不愿，可看我决定要去，只好勉强顺遂我意。阿丽心里应允了，嘴里依然不依不饶道：“今天给你面子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以后必须每天要洗澡换衣服。”
我摇着阿丽膀子，佯装求饶，道：“好的，大小姐，你以后说天就是天，说地就是地，你说我是个大螃蟹，我就个大螃蟹。一切听你的，还不行嘛！”
“那我说你是个大混蛋。”
“好好，我是个大混蛋。得抓紧时间了，我和许伟定六点半到，一会还要拐去蛋糕店拿蛋糕。”
“好巧的嘴。哼！就知道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都答应好人家去，还装腔作势来征询我意见。你快去洗澡换衣服，你这样脏，我和你去，人家不说你，背后一定会说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抓紧下楼去洗澡刮胡子。阿丽则忙着对镜弄妆梳洗。
等我披着大浴巾上上楼来，阿丽身上焕然一新，早换上那件刚买不久的酒红色小礼服。阿丽去衣橱给我拿来休闲西装、牛仔裤，一边走着一边捻着西装上沾着的看不清楚的一根白色线头。
我揭开腰上的白浴巾，光着身子问阿丽：“我身材怎么样？”
阿丽推开我道：“去去去，你这自恋狂，讨厌！别弄湿我新衣服。”
前两天，陪她去步行街买衣服，这件酒红色小礼服让她爱不释手。阿丽嘴里说价格贵，却拿着裙子在镜子里试来试去。这件绸缎布料礼服长裙，收腰收臀，下摆不规则荷叶边长及脚踝，后面小开叉，走起路来长腿若隐若现。整件礼服剪切合体，露而不透，很显阿丽妖娆妩媚身姿。阿丽穿在身上，小染和雨璇夸奖合身。
我当即掏钱，帮阿丽做决定买下。
我和阿丽过蛋糕来店拿蛋糕。坐出租车后排，阿丽拎着蛋糕放在膝盖上小心护着，道：“物以类聚，看你深圳所交那些朋友，就能看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许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陈海生爱浮夸，不脚踏实地。古话没说错的，近墨者黑。”
“头发长，见识短。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海有容乃大，这些道理你也不是不懂。我这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亏你也学过《爱莲说》。”
“你看你那同学刘键，你带他去的深圳，人家现在却在深圳扎下了根。他现在已经当到部门老总，拿的年薪一年几十万，你就不能和他好好学习学习，我现在才发现，你就喜欢和不上进心的人在一起玩。”
“哎，那人不提也罢，我带他出去的，他现在发财了，但不知道给我主动来一个电话。这人呀，说好说坏很难有评判标准的。这样的成功人士，什么也不能帮到你。这样的成功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难道你和人相处，就是看别人对你有没有帮助？再说，你天天有时间玩，就没有时间学习，我看你就不是做学问做事业的人。和你的好兄弟许伟乃一路货色，物以类聚的老话没有说错的。”
“谁说我不做学问，天天抱着书读。”
“读的全是闲书。哎呦--，我看了你读的，没有一本正经书。那《姑忘言》《八段锦》《玉娇梨》《醒名花》的，全是淫诗荡赋。”
“这些杂书要读，《红楼梦》那样的世界名著也要读，要不怎么说叫博览群书呢！”
“读再多的书，不明理，无辅国治民之心，只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你，还是算你遭塌了书。”
“厉害，倒会借宝钗的话压人了！”
前面司机不停从镜子里偷窥阿丽。阿丽气质好，自来洋。我敲了敲驾驶室后挡板，道：“兄弟，路上人多，好好开车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