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宾共敬两杯酒,然后开始相互引荐。
徐广骈介绍刘大厨,可他并不太知道刘大厨根底,介绍起来虚虚拍拍的,刘大厨老革命,惯走江湖,见状主动接管话头道:“我原在人民大会堂做国宴主厨,后被一位极爱吃淮扬菜的老帅请回家去,专为他做家宴。老帅去世,我回了老家扬州,开了两年淮扬菜馆,生意也还红火。这不女儿来深圳出差,喜欢上深圳,辞职留了下来,一直到谈婚论嫁。我也退了,想想钱永远赚不完,该颐养天年,可女儿打电话,让老伴来帮带外孙,我也就跟过来了。现在,天天闲在家也是无聊,就重操旧业开了这私家菜馆。我不为图利,只为交几个朋友图个乐子。”
徐广骈捧他道:“我们真有口福,今天尝到大师国宴手艺,相当于也当了一回国家领导人,真是三生有幸!”
刘大厨飞扬跋扈道:“我现在不为赚钱,只为图个乐子,所以,每天只开两桌。来我这里客人,即便达官显贵也要提前预约,不然我不接的。”
徐广骈端起手中酒杯道:“大家都端杯,一起敬一下刘总,很给我们文艺报面子。”
刘大厨道:“电话里听你们说要来就个人,我很高兴,寓意很好嘛,九仙过海,比八仙还多一仙。所以,今晚我特意为你们准备了这道神仙张果老爱吃的玉带钩肴。”
高兴道:“那我们都做一回张果老。”
下首沈惠莜接话道:“做张果老好,可以倒骑小毛驴。”
她接话接的没有水平,可自己不知道。结果,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大家。总觉得团体素质水平被她一平均,明显降低了。沈惠莜自恃自己位置特殊,为了表现多次接话,都接得不顺畅。好在刘大厨、徐广骈佯装不知,一直笑眯眯的。
徐广骈道:“刘总,你当年在老帅家做家宴,老帅最喜欢吃哪道菜。”
刘大厨道:“他最喜欢吃三套鸭那道菜,外面高邮麻鸭,里面套野鸭,野鸭套鸽子。这到菜最考验厨师记忆的就是脱骨,要对麻鸭、野鸭、鸽子的每一个身体部位都要了如指掌,脱骨才能脱得干净。这道菜预备时间长,今天你们急着过来,就没法上这到菜。”
正说着话,主菜上来。大家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算是开了眼:第一道清蒸山楂鹅肝,飘着袅袅热气,薄薄丹皮裹着鹅肝酱,像一只只千纸鹤,在浆汁抹出来的淡绿色云彩上飞翔;一道油炸黑松露福袋,豆皮叠成一只只小福袋,咬开后是满嘴黑松露香的菌菇丝;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一砂锅端上来,内有十只鸡蛋大肉丸,每颗上面点缀着蟹黄,中间有一颗香菇连着几根翠绿青菜,飘在汤面上。只只大肉圆如同玉嵌珊瑚,腾腾热气中散发出阵阵肉香、蟹香、菜香。
一桌美女吃得很带劲。刘小丽见张小纤鼓动腮颊大快朵颐,不像平时吃东西那么斯文,道:“小纤主任,你一直不吃晚饭的,要保持魔鬼身材,今晚怎么鲁智深一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张小纤鼓着的腮还在蠕动,道:“这么好吃大餐,我不减肥了。我从不在外面吃肉丸子,怕肉不好,你们看,这肉丸子吃到嘴里,太好吃了,肉香醇厚有劲道,还有一股清鲜怡人的味道。”
刘大厨插嘴道:“你们知道这道菜为什么叫狮子头吗?”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
刘大厨让女服务员拿来一只干净花碗,用筷子夹了一只鸡蛋大肉丸子,放进小碗里摇了一摇,再放在桌子上,那只肉丸子在碗里一阵轻微抖动,身形犹如狮头甩水一般。
大家一看就明白了。
张小纤道:“哇塞,狮子头原来这么得名而来呀!”
看到一桌人崇拜目光,刘大厨来了精神,道:“狮子头,首先形要像,肉丸子如石狮子的头,一疙瘩一疙瘩的,凹凸有致。能做这个造型原因很简单,肥肉丁和瘦肉丁在汤里炖久后变形程度不同,会呈现出这样的视觉效果。做狮子头,要用黑皮土猪肋排之上硬五花肉,五花层数至少六层以上,须肥六瘦四。肉取好后肥瘦分开成片,粗切成丝,细切成丁,大小如同石榴米一般,不可用绞肉机绞,不可用排刀剁,才有那一刀不剁之劲道。肉里不可以放鸡蛋、生粉,要把这堆不团结的肉粒抱成团,要下功夫,加好调味品及高汤后,团肉如同皮球一样,从左手摔到右手,从右手摔到左手,如此反复直到不会散开为止。”
陈碧真道:“哇噻,一道狮子头这么多工序,令人叹为观止!”
刘大厨撒开腮帮子,道:“我说点看家秘密给你们。过去那徒弟不帮倒三年洗脚水,这些小猫上树的本领师傅是不会教的。狮子头要用文火慢慢熬五个小时 ,不能心急火大,不然,狮子头就成肉粒汤。熬制那高汤才是狮子头灵魂伴,用猪腿骨、老母鸡、老鹅、火腿等料经8小时以上文火吊出来,才能让肉香鲜得有层次。”
徐广骈道:“鲜文艳,看你光顾吃,别忘记给这狮子头拍张照片呀。”
今晚徐广骈和刘大厨都很开心。徐广骈几杯酒下肚,妙趣横生,左边附和刘大厨,右边也不冷落陈碧真,两方兼备却又自顾有暇。陈碧真当桌坐,仿佛自带磁场,所有焦点全聚往她身上。报社几位美女,虽精挑细选,气场与陈碧真比相差甚远。张小纤坐刘大厨身边,进酒时说着话,手自然而然搭在他长满汗毛的粗胳膊上,弄得刘大厨眼里开出两朵大红花来。
张小纤劝酒水平一流,那酒杯只要端起来敬,刘大厨就不得不喝。刘大厨一斤酒量,开始并不在意,张小纤端杯他来者不拒,等开到第三瓶五粮液时,觉不对劲,眼前这小美女酒下去,脸上根本不起波澜,知道碰到了硬骨头。
张小纤安静一会,又来了疯劲。刘大厨一看形势不对,耍赖不接招。张小纤端起他面前酒杯硬递到他手中,学古装戏里新娘子道:“相公,我们来个交杯酒,可好?”大家一阵起哄,。刘大厨没法子,只得起身,和张小纤胳膊挎胳膊,喝起交杯酒。
整个酒桌气氛此时才算达到顶点!
每道菜上来,刘大厨都要喋喋不休一番介绍,然后动公筷给张小纤夹。刘大厨过分殷勤弄得张小纤很不好意思,娇滴滴不停感谢,更让刘大厨顿生怜惜之意趣。一道翡翠鸡粥端上来,盛在高级水晶钵里,翡翠碧绿。服务员拿勺子开始分鸡肉粥。刘大厨介绍道:“这鸡肉粥里并无米,只把鸡肉手工打成蓉,加入蔬菜汁。”
朱静惊叹道:“你们快看,鸡肉游若细丝,在灯光下游走。”
徐广骈道:“彭淑涵,你别光顾吃,主动敬酒呀?”
彭淑涵拿酒杯站起来问徐广骈道:“徐总,你说,我敬谁?”
她大学毕业没几年,楞头青,说话太直接,大家笑。
徐广骈道:“这孩子,有点傻,你当然要敬刘总和陈小姐呀,他们客人呀。”
刘大厨忙道:“你们是客人,我在自己地盘上,可不能算作客人的。”
报社来几位大员,都脑瓜子好使的,惯会看眼色,见徐广骈发话,皆站起来过来敬酒,目标自动锁定刘大厨和陈碧真两位外来户。我敬酒,刘大厨稀松平常,朱静、刘小丽、鲜文燕绕过半张桌子来敬酒,乐得刘大厨脖子上肉直抖。
不知何时,他已经解开了风纪扣。
刘大厨有个坏习惯,见美女眼睛不够用的,刚才眼睛漂移不定的,现在三位美女围着他敬酒,他倒好,盯住一个就不转移,直直要把眼睛累坏,上下左右的。刘小丽穿着职业裙装,亭亭玉立,尤其一双玉腿,早烫热了刘大厨眼神。他端着杯子套近乎,右手拉着刘小丽小手,不停找她说话。张小纤聪明,围魏救赵,旁边打圆场,主动敬酒,帮手下解了围,。
刘小丽得空抽出手,脸红到脖子根。
几人敬完刘大厨,又过来敬陈碧真。陈碧真并不接招,只浅浅上上口。徐广骈看不下去道:“陈美女,大家尊你客人,拿白酒敬酒,你不能不干掉的,况且还是红酒。”陈碧真笑道:“徐总,你们车轮战呀,想让我舍命陪君子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徐广骈请陈碧真唱歌助兴,陈碧真婉拒道:“我这民族唱法一开嗓子,旁边包间客人都会受到干扰,还是不唱了吧。”
刘大厨道:“这包间墙壁装了吸音板,隔音的,没什么影响。”
大家怂恿,陈碧真还是不卑不亢婉拒。
徐广骈道:“去年,在深圳大剧院举办‘红荔杯’歌唱比赛,我是评委,陈碧真一开嗓子,便慧眼识珠给她打了全场最高分,陈美女拿了民族组一等奖,该有我一分功劳。”
陈碧真心忖:“决赛前,徐广骈打来电话,暗示想认识一下,当时不认识他,没有甩他。”陈碧真端起酒来道:“徐总,当然要谢谢您的再造之恩。”
徐广骈道:“你推荐的秦主任,和你一样有才华,来报社半年,就当上副刊部主任,工资连涨好几级。”
陈碧真端酒道:“徐总,都是您栽培的结果。再说,强将手下午弱兵,要看是什么人带兵。不过,我真心要好好请您吃饭。”“准备请我吃什么?”“请你吃顿澳龙,再来几只日本深海大鲍鱼。”徐广骈笑得脸都变形,学广东人说普通话:“不奢望你请啦,以后请你,麻烦给个面子,不要学那三套鸭,放我鸽子的啦。”
徐广骈有个特点,对得不到的女人最仰慕。陈碧真”红荔杯“歌唱比赛得冠,一时名声大噪,他派记者写了专访。徐广骈开始私约起陈碧。想到提携,陈碧真开始不好意思拒绝,和他出来两三次,发现他不按好心,又频繁私约让她厌烦,总找各种理由搪塞。
第一次餐叙,徐广骈约陈碧真在西餐馆见面,俩人谈兰花、谈哲学、谈诗歌、谈音乐,谈得不亦乐乎。这让徐广骈非常兴奋,觉得很快就会上手。徐广骈有经验,内地来女孩,深圳根基未稳,为生计愿意妥协,拿钱砸最容易举白旗。
徐广骈信奉金钱之道,觉得钱解能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他看错人了,陈碧真颜值高,能舞善舞,不拜金且有深度,这不是个一般的女孩。虽然他在陈碧真面前表现得腰大气粗,却发现一切并不如他所料。陈碧真眼界颇高,爱用审视目光居高临下看人,一般人还瞧不上眼。自己在她面前,常常自形渐秽。
她那曼妙身材,天籁之音,如在云端,让人可望不可及。
徐广骈想得到陈碧真却苦追不到,心里如猫抓一般,越挠越痒痒,夜不成眠。在不怒自威的陈碧真面前,徐广骈竟然不敢嚣张,陈碧真并不惯着他,该怼他时候一点不客气。徐广骈是个文艺老青年,翻起骚来,和年轻人有得一拼,煞费苦心拿起那手中钢笔,给陈碧真写了一首爱情诗,题目叫《冬天,你是一枚红枫》--
冬天 后花园百花凋谢
你却如一枚红枫艳丽开放
灿烂,与阳光争艳
这些暖色调
依稀挂在山顶的树梢上
那是零星的冬天的最后的温柔
衬托出蓝蓝的天更加空旷
想拥抱轻灵的你
而空旷让我愈加孤独
陈碧真电话里揶揄徐广骈,道:“那老家伙写爱情诗,既无聊又恶心。”
我说:“这叫老夫聊发少年狂。”
徐广骈对陈碧真倾心倾意,送化妆品,请吃大餐,去夜总会捧场,给版面增加曝光度。但这些始终不能让陈碧真动心。她早就发现徐广骈说话越来越不着调,遂有意躲避他。
后来,陈碧真不接受徐广骈单约,实在推脱不掉,偶尔参加过有他人在场的几次饭局。徐广骈不死心,常常醉酒后深夜里打电话撩拨陈碧真,或荤或素或半荤半素,可陈碧真软硬不吃,横竖不接茬。总之,能使之招皆不奏效。
徐广骈也是贱骨头,越弄不到手,越削尖脑袋想弄到手。这正应了明代《雪涛小说》里所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陈碧真正合徐广骈这个文艺糟老头口味,她成功第激起了徐广骈的征服欲望。徐广骈觉得自己身边美女成群,不缺女人,唯缺一个这样的优秀之女人。也只有征服这样优秀的女人,才能证明男人优秀。
陈碧真常让徐广骈萌生一种“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闲愁。陈碧真自推荐我进了文艺报后,对徐广骈态度大为改善,可一旦察觉徐广骈有进一步图谋,马上冷若冰霜、拒他于千里之外。
陈碧真若即若离之态度,勾起徐广骈心里隐秘的怨恨,心中暗暗发誓道:“一定要把陈碧真弄上床,让尔心服臣服。”徐广骈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在办公室欣赏着角落里吐芳吐翠的兰花发誓:“果真有那么一日,能骑在陈碧真身上,一定要像那拿破仑将军驰骋沙场一般,拔出怀里的长剑,骄傲对天长啸!”
筵席结束,徐广骈建议大家和刘大厨合个影。陈碧真被让至C位,徐广骈和刘大厨居其左右。由于比较挤又靠着近,手脚无处安排的徐广骈,把手臂自然搭在陈碧真肩膀上,陈碧真不客气,当着众人面把徐广骈粗糙大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
徐广骈脸红了,好在有酒精掩饰,众人皆佯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