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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李泽瑞抛来的绣球，微姐选择视而不见。一段时间，微姐表达爱的方式，唯有听歌。她爱听那首《总有一天等到你》，把自己关闺房里，一遍又一遍循环，常听得泪流满面——
……
山又高呀水又急
你在东来我在西
山把我们分 水把我们离
我只有天天等着你
海无边呀洋无底
你在东来我在西
海把我们分 洋把我们离
我只有天天等着你
……
我重情呀你重义
你不抛来我不弃
山也不能分 海也不能离
我总有一天等到你
微姐的恋情，全家族表示难以理解！
周末，父母说家里中午要来客人，买菜做饭，让微姐帮打下手。午时，微姐看见拎着牛奶和水果进门的客人竟是李泽瑞，心底叫苦不迭：“我晕，竟登堂入室上门来了！”这是李泽瑞第一次上门，后面便慢慢成为微姐家座上客。父母欢迎，让微姐没招，也觉无奈。
每次他来，微姐只淡淡打个招呼，就上楼去。
不知不觉中，李泽瑞成为微姐父母眼中的准女婿。
微姐给我来信写道----
整整大半年，我始终对李泽瑞不理不睬。父母不停催，又熬了半年，我终于没有理由再拒绝。而这个过程，我看不到你有任何的举动。或许，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而已。我查了你属相与星座，觉得太有道理了。
我抄几句给你：有很多次的恋爱，而且每一次都付出真情！还有一段，描写你的星座（狮子座）：爱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十有九次是在玩弄而已，你在欲擒故纵之间，享受掌握全局的快感！
父母竭力撮合，男方死缠烂打，让微姐心力憔悴，无奈痛下决定：嫁给李泽瑞。原因简单：她看不到和我还有未来！这是绝望中的选择，也是泪水中的选择!所列种种皆主因，当彼此距离太过遥远，是不能结合的最主要客观原因。
微姐和他出去看了一场电影，在父母面前也有松口的迹象，让李泽瑞很激动，把上微姐家门的频率由每周一次提升到每天一次。他总是看准时机催着岳母订婚。当然，遇见这打着灯笼难觅的佳人，他怕夜长梦多，怕过这村没这店。
微姐毅然决然选择进入婚姻状态，这个选择并不奇怪，世上绝大部分婚姻都不因为爱情促成，决定婚姻的往往是利益和生育！虽然李泽瑞和微姐并不门当户对，但在微姐父母眼里，这些都是暂时的，金龟婿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也一定可以光门耀祖。在微姐父母眼里，这桩婚姻简直天作之合，而爱情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最容易转身而逝！
对我来说，留下或者放弃微姐，都做不到！
尽管我知道我的处置方式很不合理，也不近人情，借用本地人一句俚语：是个二半调子！或许你有疑问，我面对爱情为何默然？我根本无法选择。有时候，一个人往往无法也无力改变命运。
可，这就是生活！
微姐的性格也有柔顺一面，剧烈碰撞之后，选择听从父母的安排，自然且合理。
回顾往昔，当然会为当初没有勇敢选择去爱而后悔，哪怕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回顾往昔，或为当年不懂得珍惜爱情而惋惜！可世界上哪有什么后悔药，事后诸葛亮毫无用处的！
爱情往往阴差阳错！有情人往往难成眷属！
新人大喜日子选在国庆佳节。婚房男方宿舍将就着用，稍微装修布置了一下，贴了窗花、挂了彩灯。微姐父母答应，婚后会贴钱给他们买一套新居室。酒红色旗袍和白色婚纱皆租借的，珍帮着微姐一起去挑选。
结婚当天，微姐被鲜花簇拥的花车从娘家接走。微姐母亲望着客厅冒着热气的糖茶和女儿空荡荡的闺房潸然泪下。从此，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将成为人家的人。
不管女儿走多远飞多高，父母总会永远在后面守望着女儿，哪怕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一路上，微姐坐在婚车里泪水涟涟，被打湿的洁白婚纱，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伴娘珍道：“幸福日子哭什么？”微姐不停回头，通过后挡风玻璃看。她在寻找，她有一种感觉，那个心爱的人一直在后面追着婚车。她的心在呐喊：“我不想嫁，谁来救我？！”
珍疑惑道：“傻瓜，老回头看什么？”微姐泪水流淌不止，如打开闸门。珍安慰道：“别哭了，大喜日子，不吉利。”李泽瑞很稳重，一旁默默不说话，只递给微姐一只手帕。微姐眼泪不止，只恐一路要把一生的眼泪流光。她知道，洞房花烛夜之后，自己的少女时代，就像一杯泼出去的牛奶，再也不会回到瓶子里。
晚上，他的同学和朋友闹新房，出了一个节目，用绳子拴苹果吊在半空中，让一对新人吃苹果，说寓意一辈子平平安安。节目文雅简单，无非出出新郎新娘洋相，让大家乐乐。不用手凭空吃苹果难度很大，苹果圆润，表面又光滑，咬不住，会在半空荡来荡去，笑点很多。微姐害羞，不愿意在客人面前露舌头，抿着嘴，这让这个简单节目变复杂了。大家不依不饶，不见到新人吃到苹果不罢休。
微微心里不快，可有责任不让眼前的他难堪，她选择主动配合。勉强用嘴巴挤住苹果，让他咬到了一口，才在大家的笑骂中勉强过关。
新婚之夜，床上绽放的三两朵梅花，让窗外的月像雪一样洁白！
他兴奋异常，在心底呼喊：“新的，一切都是新的！”
我在遥远的连云港回忆这些，可惜！可恨！可叹！
当时，我心有余力不足，不能遂微姐愿带她走出大山。简单说，我心智并未完全成熟，没有马上结婚的打算。那时，觉着自己年轻，婚姻对我来说，还是一件久远的事情。我辜负了微姐一片痴情，没有给足她走出大山的勇气。微姐婚后，按照传统和人伦，遵循为妇之道，成为贤妻良母，责任自然与天下所有女人一样：追求家族人丁兴旺，子孙繁荣。
一个冰冷的下午，我知道微姐结婚消息。珍受微姐委托，专门周知我。我当时什么心里活动已然不清。只记得那天下午，天空一直阴沉沉的，西北风刮了一夜。
有句谚语说：生活为你关闭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门。
陈碧真突然打来一个电话，也是缘起，秀色可人的她，即将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腊月里头，天黑得早。这一日，太阳早早掉进西山，窗外暮色沉沉。我下班到家，正等晚饭，百无聊赖之际，拿过艾略特诗集闲看。微姐婚后，有一段时间断了音讯，让我内心寂寞、空虚、失落，这阴暗灰色的天气也影响心情。最近，海鸟推崇艾略特，一再推荐。前两日逛书店，特意买了本艾略特诗集回来。现在，闲暇之余的我翻阅起《荒原》一诗，读----
……
我说不出话来，两眼看不见
我不生也不死，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光亮的中心，是一片沉寂
荒凉而空虚是那大海
……
这里没有水只有岩石
岩石而没有水而有一条沙路
那路在上面山里绕行
是岩石堆成的山而没有水
……
那总在你身边走的第三者是谁？
我算数时，只有你我两个人
可是我沿着白色的路朝前看
总看见有另一个人在你身边
……
四周只是平坦的地平线
那山中是什么城
破裂，修好，又在紫红的空中崩毁
倾塌中的楼阁
……
舍己为人。同情。克制。
平安。平安
平安。
艾略特这首名诗结尾，指点迷津般地给出了箴言——“一切终将安然无恙！”是的，这句箴言是海鸟嘴边著名的口头禅。我想：“正如他所言，世间万事万物，尽管精彩，但终都安然无恙。人应该活在当下，珍惜当下！”
我掩卷遐思。客厅电话响（刚安装不久），惊扰了我。不一会，妈妈楼下喊：“三叠，电话找你。”我下楼接电话，对方听到我“喂——喂——”两声后，未语，先格格大笑道：
“臭石头，你猜，我是谁？”
这大嗓门，声色亮、中气足，千里之遥传来，震得我耳膜嗡嗡响。三年未联系，我仍一下听出陈碧真声音，那笑声恣意、清新，仿佛庐山清澈、透亮的溪流。
“我靠！”我鹦鹉学舌，操起陈碧真标志性二字经口头禅致以问候，“黑牡丹嘛。”
“我靠，好你个臭石头，许久不见，还这么调皮捣蛋！”
我脑海里浮现陈碧真庐山上形象：穿着红肚兜，露着后背，曲线玲珑多姿。鼓鼓两乳之间，绣着一只卡通牛头。肚脐处，一个梯形小兜兜，圆领黄花边，上绣游龙戏凤图案。走起路来，长辫一直垂到梨形臀部。
我戏虐道：“借用庐山上断指之诗化语言云：男人不需看到她漂亮的胸、修长的身材和迷人的眼眸，只看到她的臀就足以情欲勃发。”
电话对面却沉默下来，唯有一声长长地叹息。
“怎么啦？黑牡丹，长吁短叹的？”
“唉，你知道不知道呀，断指跳海自杀了。”
“啊，天啦，我不知道！”我脑海里浮现了断指的形象，干净的小白脸，戴着一副圆圆镜框的金丝边眼睛，梳着小中分，穿一件卡叽布薄风衣，弱不禁风的。我追问道：“啊，天啦，什么时候事情？因为什么原因？”
“具体情况不详。从庐山回去不久，听范婷说他一人坐火车到了厦门，在鼓浪屿拿着一本佛经和一本徐志摩的诗集跳海自杀。”
“我好难过，毕竟室友多日。说好回家多联系的，我给他寄去照片，没有回信。”
“难过，事情本与我无关。可听范婷说，他留下最后一首诗，是一首爱情诗——《献给我爱的C》，发在他们丽水《火帆》诗社油印的诗刊上。范婷猜测写给我的，这让我难过了许久，背负上了一段不清不白的风流债。”
“哎，他是个好人。”我叹息道。
“哎，他是个好诗人。”陈碧真叹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