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推开厚重镀金边框软包门,大厅暗暗的,舞池正在慢摇轻音乐暖场,濮上之音柔媚,几十对红男绿女灯柱影花之间翩翩起舞。大厅千余平米,错落有致散落着几十个或方或圆的台座和卡座,开台红蜡烛亮成一片,顾客觥筹交错。
舞池上空,一枚漫天星灯孤独地旋转着,洒得世间乌云自去,星光点点。
林总预留了18号卡座,没让领班引,她礼贤下士,直接带我们过去。包厢位置好,居舞台正面,可尽揽演出大厅全景,无视角盲区。男侍拿打火机点燃玻璃器皿里红蜡烛,开了台,撤掉预留席卡牌。那红蜡烛隐隐约约燃烧起来,把众人脸上笼罩上一层神秘红晕。
林总很谦虚,让领班拿来一沓她的名片,逐一分发。我看了,林总叫林若雪。名字很雅致。我从包里取了名片回敬。林总拿我名片略看了看,道:“文化局是歌舞厅主管单位,还请秦主任经常过来振华指导工作!”
我大承大揽道:“没问题,只要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那得先感谢秦主任了!”
“我进来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振华为什么圈内如此声名遐迩,“我记者职业病犯了,开始引导起话题,“装潢非常豪华,很高大尚的,看出来投资很大。”
“我们是欧陆装修风格。吊顶用材美国红松、白松和俄罗斯水曲柳;铺的加拿大拼花大理石地板;选用的英国BOSE音响;可伸缩可升降舞台德国定制的;两边电视幕墙是韩国三星。”
我抬眼看去,两块电视幕墙中间,耸立着微缩景观艾菲尔铁塔。一串小彩灯,拉出铁塔轮廓。塔桥洞口同时也是舞台与后台出入口。塔基两边是音响灯光控制台,几位俊男美女DJ正戴着耳麦在慢摇着。
陈海生在旁感慨道:“林总,太奢华了!”
林总道:“钱不是问题,要做就做深圳最顶级的歌舞厅,我们追求的,不仅硬件要好,软件更要好,要让每一位来振华的客人宾至如归,要把每一份温馨与挚爱永驻客人心中。”
陈碧真道:“臭石头,你要多报道振华,林总可是我好姐姐!”
旁边陈海生道:“林总,你这主持人改行做经营,跨度很大呀!”
林总道:“是呀,身份转变反差是挺大的,就像刚刚短衣短裤逛完海南椰林,马上裹上黄大衣来到北大荒垦荒似的。”
“林总,我有素材了。新一期文艺报上给你们写篇专访,题目就叫‘振华夜总会用大型歌舞谱写鹏城华彩’。”
“非常感谢秦主任。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先不打扰你们,一会再过来敬酒。碧真,你先帮陪一下,需要什么酒水直接点,今晚全部免单。各位,玩开心哦。”
“林总,你忙你的!”
两名服务员端来杯子、扎啤、提子、香烟、饮料,一一摆上桌来。陈碧真要斟酒,周三石、陈海生不让,拿过扎啤分酒。陈碧真给自己倒上椰汁,端杯站起来道:“都石头兄老乡,你们是石头兄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初次见面,我敬大家一杯,干!”
“干!”“干!”“干!”“干!干!干!”
大家起身干杯,并纷纷说些感谢陈碧真盛情款待的话。
陈海生扬杯底对许伟道:“你那杯里剩那么多酒,养鱼呀?!”“日,眼睛天天盯着我干什么?”“不是盯着你,人家碧真姐敬酒,不喝完不礼貌,而且还初次!”陈碧真忙道:“不用全喝完,喝酒不要勉强。”
许伟倒也刚正,仰脸把杯中剩酒一口喝下肚去。
许伟拿起桌上“软中华”开封散发。平时,流水席上放那免费好烟,都他这老烟鬼雷达一般眼神探寻物。刚才“软中华”一上桌,他眼睛如夜晚的狼,眼睛里发出绿光。陈碧真接过一支软中华,许伟早拿过打火机给她上了火。
陈碧真和阿丽平时只抽绿摩尔,包不在身边,烟瘾上来,只能抽根粗烟救场。小蘑菇不抽烟,大家力邀下,也破例叼上一支。她心细,心重,肚子里早在度量:“找工作一事陈碧真帮上?”
我从包里拿出文件袋交给陈碧真,道:“这我诗集,阿丽上次吃饭说要一本,麻烦你带给她。”陈碧真拿过来翻来覆去看,发现装书那报社信封已经封上,露出诧异之色道:“老土,深圳泡妞都用方(一万一方)砸,哪还有送书的。”
我一本正经道:“她要我赠她一本诗集呀。”
陈碧真心被针扎了一下,噘嘴把信封还给我,醋酸道:“这边结束,我们去阿丽场子,你见面亲自给她,我可不想当你们二传手!”
我想起小蘑菇托找工作一事,开口道:“碧真兄,本以为来深圳可以和你经常见面,谁知几月下来,竟比不上庐山一天见面时间多。”陈碧真嗓子深处“哼”了,道:“谁还难得住你要见面,见不到面是你不想见罢了!”我道:“一直想回请你,可你总在忙。今日,好不容易聚一次,等阿丽下班,我请去八登街吃海鲜,不醉不归。”
“行呀,那今晚好好宰宰你!”陈碧真本就夜猫子,天天打更熬夜,吃夜宵家常便饭,今天心情好,自然应允。
旁边兄弟听我说要请夜宵,都很开心。陈海生竖大拇指道:“请吃海鲜呀,兄弟,一条龙招待,牛比托拉斯!”小蘑菇见风使篷道:“这要多托碧真姐的福。”
看惯了南方人的陈碧真,初见我几位大骨架北方老乡,个个形象伟岸,说话得体,印象不错。
这时,大厅灯光暗下来,两枚追光灯把两道光环投射在舞池中央。歌舞厅红歌《999朵玫瑰》前奏起来,那静止在舞池中间的两道光环,如一对男女开始在地面上缠绵。这是“贴面时刻”,三三两两男女牵手走下舞池。舞台两侧,干冰机“滋滋”吹出云雾,把舞台笼罩在轻纱薄雾里,宛若天外仙境。
舞池里,不一会儿,几对痴男怨女黏贴一体。
许伟在把捉襟见肘的生活抛到爪哇国去,激动道:“小蘑菇,跳个慢四吧?”小蘑菇装没听见。许伟憋不住,站起来又央。小蘑菇觉着当陈碧真面前拆许伟台不明智,心不甘情不愿站起身来。路上,小蘑菇小声埋怨道:“正要求人家碧真姐办正经事的,你这火急火燎要跳什么舞,真是念佛不及造孽多!”许伟不服道:“人家今天请我们出来,主要目的是好好放松的。”小蘑菇鄙夷道:“请我们出来,嘁,你算老几呀?你有什么资格放松?人家给个棒槌,你就认作针!”
舞池里,许伟本想贴面舞,小蘑菇撑着臂膀冷脸拒绝了。
陈碧真望着小蘑菇背影道:“小蘑菇走路抬头挺胸直腰,有型有范,应该练过舞蹈。”
“她艺校民族舞蹈专业,身体受伤练废掉,不然进歌舞团了。”
“哎--,好可惜,真是个跳舞的料。”
“还你们唱歌好,三首歌可以吃香喝辣混一辈子。”
“瞎说,唱歌好之人叫天籁之音。知道不,都是天选之人!”
周三石和陈海生坐沙发角落里叽里呱啦咬耳朵。两人话题一晚上没离开陈碧真身体。周三石道:“条正,黑点。”陈海生道:“奶子大屁股大,干起来一定舒服。”
两人坐那过过嘴瘾,无聊得很。
周三石早按捺不住,道:“不行,他们成双成对的,不如也喊个学生妹过来陪一下。”周三石深大课程挂科红灯一串,却不耽误身边女大学生走马灯般换,跟穿那山楂糖葫芦似的,泡了一串。陈海生一力撺掇道:“要喊快喊,让学生妹带个同学过来,不然我一人干屌爽更难受!”
周三石拿了二哥大按了半天,没信号,道:“日特,我这天地通在大厅没信号,得到外面大马路边找信号牌。”周三石刚买了个二哥大,在路边信号牌下可以当大哥大用。
周三石起身,嘴里嘀咕着,起身出去。
这时,一服务生过来,倾身对陈碧真道:“大卡包来位重要客人,林总请您过去。”
“我去下就来。”陈碧真起身拎裙子,端起半杯椰汁过去。
“你那碧真兄,过去应酬怎么还端杯饮料?”陈海生问我道。
“这就不懂了吧,娱乐场所女性杯子不能离身的,很多客人坏得很!”
“秦哥,这陈碧真点正,胸又大又挺,对你这么好,关系很不寻常吧?”
“胡说什么,普通朋友!”
“男女哪有朋友?你不会说你是柳下惠吧。坐怀不乱?”
“我靠,我交你们这些都什么人,衣冠禽兽?!”我正色道。
“衣冠禽兽,去,是禽兽不如!”陈海生嬉皮笑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