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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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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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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四十五章 初三小酌叙离情 初五家宴说家事

初三,家人都有节目,家里没人。我请陈大四和海鸟来家小酌。陈大四见了面,问我道:“最近和乔月溪有没有联系?”我道:“没怎么联系,只年前给我寄来了一张明信片。”

正说着话,海鸟推着28大杠敲院门。

过年,菜好准备,家里卤货现成的,切点卤牛肉、卤猪肝,抓点卤茶干、卤鸡爪子,凉拌个黄瓜和西红柿,一会儿,六个冷菜整上桌。早上,我提前让妈妈冰箱里拿出羊肉,文火熬在炉子上。我拿这羊肉汤当底锅,加点火锅底料,再洗几样菜蔬扔进去,放炉子上笃上一笃,十分钟便可以装盆。

羊肉热气腾腾端上桌,家宴正式开始。

海鸟不喝酒,给他准备了一瓶橙汁。我和陈大四习惯整瓶白的,再来几瓶啤酒透透。海鸟恃才傲物,一般人瞧不上。好在四国包容性强,肚量大,虽没甚兴趣听我和海鸟说诗,可还能保持耐心,微笑以待并不多言。

过去大半个月,海鸟说到杨白脸获年度玉女峰散文奖还是忿忿不平,道:“这帮人搞小圈子,搞小团体,搞利益输送。杨白脸给评委报纸上发稿,评委给杨白脸年度散文奖,都是等价交换,太不要脸。”我道:“全国纯文学圈不都是这个风气嘛。” 陈大四笑道:“社会风气拜金,一切视‘金钱’为上,你要学会习惯接受。”海鸟摇头道:“圣人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哎----,如果人没有廉耻活着,形同行尸走肉!”

陈大四感叹道:“三叠,还小时候过年好玩。你家没搬家时,住我们老贾圩街,老宅子花园大,几十个小伙伴躲进去找不出来。一到过年,几条巷子孩子都跑你家‘躲猫猫’。”

“那时候铁路南有空地,谁过来拿点烂树枝围围,就哪家的,没有人争的。当年我爷爷住民主街房小憋屈,早早跑过来,圈了一大块地,后来盖了三间大堂屋。”

“大舅也有眼光,把老贾圩街老宅买了,早早跑这边盖。那时候,谁有脑子能想到,这康泰花园能成为连云港第一个别墅区。”

“小时候过年都你带我玩。白天,跑冰面上炸高升、放小鞭 、打独溜;晚上,带我玩滴滴星、串天猴子、哧天老子。当年,我和两个妹妹可不愿意搬,这里偏僻,觉得没有小伙伴玩。”

我看海鸟要打哈欠,显然对我们话题没兴趣,忙引开话题道:“听说正月十五有花灯巡游。”

陈大四道:“市内十六家大国企各家承包一辆花车,花灯装扮在汽车上,元宵节开出来,在市内主要街道巡游。我听俺大姐说,他们银行花车主题是花果山,一座仙山上站着孙悟空,腾云驾雾的,山上有水帘洞,还长着灵芝、仙草;汽车公司花灯是镜花缘,一只大船遨游在大海浪涛上,有船帆,船上装着奇珍异宝,还站着唐敖、多九公、林之洋等人。”

海鸟道:“你只这么一说,我都能感受到灯亮之日,要有多么诗情画意。”

我道:“听你说这么好,元宵节要去看花灯。”

陈大四道:“我们一起去看,说好了。年内你看哪天合适,我想请你吃个饭,你要去深圳,这是出远门,为你饯行。到时候,请海鸟兄务必参加一下。”

海鸟点头,说:“我看看吧,到时候不知道是否有时间!”

说要出远门,我竟然有点伤感。

初五,妈妈兄妹几家聚来我家。我家房子大,楼上楼下带院子带阳台,院门口还有块出场,早打成水泥地。几家人聚来,自行车、摩托车停得满满当当。外婆,初二不知道吃什么受了凉,这两天身子不舒服,说不来,一人在家煮点粥喝。

大舅妈说被娘家人勾去打麻将了,中午也不过来。

过年好几天,才遇见大舅家梦若。她和大舅一起过来,现在已经长成了如花似玉大姑娘。小染、雨璇和桂云听到声音,从客厅里出来,相互见着,姐姐妹妹喊着,亲热得很,相互搀着手进了门。

小染道:“梦若,从南京什么时候回来的?”

梦若道:“大年二十八才到家。”

梦若在南京一家空乘学校代培,毕业去航空公司。也奇怪,大舅学习好基因没有遗传给梦若。大舅上学时候,家庭困难,地上拣铅笔头,借别人书抄,一考试总是全校第一。梦若天生不爱读书,一考试就挂红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学校没有放寒假吗?”

“我今年实习期,暑假安排我们在机场当志愿者。”

“看你更漂亮了,减肥的呀。”雨璇问,拉了梦若手看,说,“你看这大长腿,脖子以下全是腿。”

“姐姐,学校那饭吃不胖的,没有油水。我宁愿天天窝宿舍吃快餐面,也不愿意去食堂吃。”

爸爸年轻时候住那老贾圩街时,年轻体壮,帮一熟识厨师打过几次下手,慢慢学会做流水席。后来,巷子里哪家有红白喜事,爱叫爸爸做流水席。爸爸不收酬劳纯帮忙,只收两条烟。那时候,家里不缺大前门,小舅天天上我家靠烟抽。过去流水席摆到巷里各家堂屋,除大圆桌临时租来,锅碗瓢盆什么都各家凑了用,十八般武器齐上阵。

流水席不讲究厨艺,菜粗辣辣的,分量要大。流水席一摆,一巷子街坊家家全到,菜上桌子,一人一筷头,可以撤下空碟子了。常大人坐桌上,孩子站外面。大人夹菜,小孩伸手。谁都想自己家孩子多吃点,好长身体。

好在大家皆不讲究,图个热闹。

流水席有道拉丝苹果,爸爸没掌握熬糖秘诀,端上桌子从来拉不成丝。好在菜一上桌,大家抢成一团,也没人太注意这细节。爸爸自责,年夜饭做过几回拉丝苹果,出锅不是变成糖疙瘩,就是糖熬炼不成形。总之,从来没有拉成丝。好歹做过流水席,家里来二十几个人弄两桌菜不是问题。爸爸昨天备了一天菜,菜单子早在本子上列好。

我带小辈跑阳台上玩。小舅家玉立今年上高三,过来大姑家做客,还带了英语书来。我说:“玉立,你拼命学,女孩子幸福不幸福要看以后找什么样相公,有时间好好打扮一下,凭你这长相,找个好老公没有问题。”

玉立腼腆,笑着不言。

小舅道:“求人不如求己。以后得自己有本领,可不能靠着老公生活。”

梦若道:“常言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人生在世,一切靠自己最可靠。”

二姨家志勇道:“大哥拿牌来打牌。人多可以分两桌。”

玉立道:“我看书,你们打。”

长辈坐客厅磕瓜子喝茶闲聊。妈妈喊小舅妈到厨房帮忙。小姨过年身上添了件皮草,连续几天不舍得下身。要去厨房帮洗菜,才把皮草挂到客厅衣钩上。

小姨夫点燃了一支烟,提议道:“外婆后天初七生日,家里弄两桌,摆点寿桃、寿糕,再放点鞭炮和烟花,大家庆祝一下。”

大舅鼻子深处哼了声道:“不晌不夜的,又不逢十,新浦街也不作兴这样过寿。”

大舅家里老大,现在大学教书,家里说话有威信。

三姨夫道:“这办不办,要看老人家意思。”

小舅道:“俺妈70岁都没让办,这小生日估计更不会让办。”

小姨夫道:“外公戴帽子,被打成四类分子,从解放后一直到改革开放,全家在这老街一辈子抬不起头。知道或受过外公好的,还对董家照顾,有那三两家坏心眼邻居,变着法子欺负董家,臭水沟改道都贴着董家堂屋后山头走。现在,家里人起来了,该大张旗鼓过个寿,抖抖威,也证明老董家后继有人。”

姨夫在一家小化工厂搞采购,经常出差采购化工原料,经常私底里捣鼓点化工原料,这两年手头宽泛,天天手上夹着日本白嘴“长健”,身上皮夹克,胯下骑辆日本50小摩托。

小舅道:“不要大张旗鼓,到时买个大蛋糕,家里人到齐,弄两桌菜,一起吃个饭就行了。明天小明过去准备菜。”

小舅小名叫小明。

小二姨道:“后山头姓韩家最不是东西,把水沟走我家堂屋后墙还不算。那年建筑公司搞批斗,还把俺大哥逮去批斗,都是他个坏比养的舔油,在公司领导背后出坏点子。”

我妈道:“姓韩家垛炉渣砖盖了三间房,见我家这老房子砖头到顶,心里忌妒,又觉得我家成分不好,就老想欺负人。”

小姨道:“好歹一条街都对我爸不错,对我们全家还算客气,挨斗时候,大家没有上岗上线。那年俺爸和俺大哥被捉去建筑公司批斗时,刚有三叠,还抱在大姐怀里吃奶。当晚,我和大姐在家,米缸里空空,没有饭吃,饿得直哭,巷口沈大哥把我们喊过他家,下了两碗清水面给我们吃,那恩情一辈子忘不掉,现在想来直想掉眼泪。”

大舅道:“你说的卫生院沈医生,他当然要感念俺爸,当年,他家老爷子干地下党,在苏州被抓,亏俺爸拿钱上下打点,把他保出来,要不当年就没命了。当年,俺爸在苏州宪兵大队当队长,救了不少共产党,遇到有困难的海州人,还掏钱救济。”

三姨道:“所以,你看文革斗死不少人,我爸受冲击算是小的。”

妈妈道:“俺爸天不亮起来扫马路,受尽了罪。当年,俺大哥在中学考全校第一名,却因家庭成分不好不能上大学;我在食品公司干临时工,天天拼命干,感动厂长把我转了正。当时有了工作,回家一说,俺妈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那时候,俺妈可怜的,在工地上当小工。”

二姨道:“乡绅小姐从小娇生惯养的,能到工地上干小工,俺妈也真能受。”

三姨道:“俺妈一辈子都这样,性格好,遇见什么事情都不急。”

二姨道:“俺大姐运气好,我和三小姐都老三届,赶上上山下乡,去农村受了好几年罪。”

妈妈道:“当年号召去新疆,我几个同学报名去了,受了罪。我选择去工厂上班,少受不少罪。不过,我工作再努力,却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单位2%调资和40%长工资都挨不上,晚上回来躲被窝里哭,还不敢给俺爸知道。”

小舅道:“我第一年报名参军,体检合格,政审没过关被刷。1983年,第三次报名参军才走得成。”

小姨道:“可你赶上百万大裁军,刚到部队两年就复员回家。记得当时,人武部敲锣打鼓把军属门牌子挂到我家门楣上,俺妈抹了好几回眼泪。从解放后,从来没有这样在人前挺直腰干,扬眉吐气。”

小舅道:“俺小姐算最顺的,高中毕业进了石油公司,业绩也好,待遇也好,没吃过什么苦。”

小姨道:“俺大姐大姐夫上常白班,三叠没人带,扔给我带,我小时候常常因为跳皮筋挨俺爸骂。”

小姨夫道:“你们看,现在姓董家大家族,家家日子好过,不缺吃不缺穿,三叠这一代十兄妹,家大业大,我觉得应该好好为老人家过个寿,要我说,就是过给左邻右居看的,也让那姓韩的比养家看看。”

三姨夫道:“姓韩家坏种人家遭到报应。他家弟兄多,武斗时候,老三老四参加反到底,在孔望山枪战中被公社打死了。”

二姨道:“害人遭报应,活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

大舅道:“别太大动静,俺妈知道一定不同意。老年人性格我知道,不喜欢动静。做两桌菜,别声张,家里聚聚,陪老年人打个麻将,大家开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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