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乡,第一时间先去看望外婆。外婆抚摸着我的手看着我,笑吟吟的,似乎永远看不够。很少能有让外婆伤心的事情,但玉立学习压力大得了抑郁症,现在休学在家,外婆提到她这个小孙女时,重重地叹息。
每天,我像一只出笼野鸟,疯掉,早出晚归,不是和同学、同事喝酒,就是和深圳认识的兄弟打牌、蹦迪。妈妈天天耳边唠叨,态度鲜明道:“深圳漂着,没有编制,不能扎根,总不是事,不行回来发展。”我哪听得进,毕竟心里有了砍柴、喂马之人,正幻想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天,深圳四人帮小聚。周三石带了女朋友诗琪来。诗琪父母大国企领导,把她谋到了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女朋友漂亮,工作好,知性,我们羡慕,说周三石掉福窝里去。周三石与女朋友郎才女貌,甜得像两块被阳光晒化了的糖块,黏乎乎的,粘一起就不肯分开。
吃饭时候,两人搂搂抱抱的,也不避人。
许伟道:“不带你们这样当面撒狗粮秀恩爱的。”
周三石刚剪头型,三七开,梳理得板正有型,头油搽得雪亮,雪花黑呢子大衣、黑西裤、棕色翻毛厚底牛皮鞋,派头十足。陈海生道:“不怪深圳很多人喊你小香港,戴个眼镜文皱皱的,是像香港人。”
吃饭时,我奇怪他腰间挂着BB机,问道:“人在连云港,腰上挂深圳BB机何用?”许伟揶揄道:“毛用!显摆呗,有钱人才挂汉显机,同时证明深圳业务多呀。”陈海生道:“身挂BB机,到处吹牛比呗。”
周三石情商高,不解释,倒满酒道:“喝酒!”
吃完饭,说好到许伟家打麻将。诗琪没跟来,说回家帮妈妈忙年。诗琪父母还没有同意这门亲事,过年不允许周三石上门,诗琪正在细致做思想工作。许伟妈妈好麻将,四将牌一直坐在桌旁观战,一下午没离窝。到晚饭时分,许伟妈妈道:“我们娘俩吃的少,家里冰箱没备什么菜,有卤牛肉、豆干,我切一点,再炒个鸡蛋,炒个土豆丝什么的,将就吃点吧。”
周三石赢了钱,大方道:“家门口菜场,陈海生和我去买点熟菜。”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百元大钞,扔给许伟道:“你去买酒。”
许伟家穷,不便过于打扰。许伟妈妈下边赣榆县人,中专毕业后分在糖厂安全科。许伟爸爸泰州人,大学毕业分来糖厂做工程师。两人大龄青年,有热心人撮合,在单位宿舍简单办了婚礼。可婚后并不幸福,两人三观不合,也没有感情,到一起死磕,说不了三句话就吵架。许伟满三周岁,父母离婚,许伟留给母亲抚养。
后来,父亲找了关系,调动工作回了泰州老家。
许伟妈妈单身多年,好不容易把许伟拉扯大。她一人拿点死工资,也不富裕。后来与人合资开了个小化工厂,卖掉房子投了点股份,结果,小化工厂倒闭,把积蓄和房子全砸里面去。现在租房子住。糖厂倒闭后,拿了点安置费,艰苦好几年,好容易熬到退休。企业退休,退休金也不高,仅够维持生计。
吃饭时候,许伟妈妈对我特别照顾,不断给我夹菜。毕竟,她和我爸爸一单位同事,老熟人。许伟妈妈道:“你爸爸在基建科,我在安全科,我们办公室门靠门。你看许伟介绍你是秦科长家的,还别说,真的,你那眼眉还真像你爸爸。”
我笑道:“看来有他遗传基因。”
喝着酒说着话,许伟妈妈话题扯到小蘑菇身上。许伟妈妈不爽道:“小蘑菇那小丫头一肚子心眼,眼睛都会说话。她家盐场圩下的,在新浦住我家里,吃我的喝我的,不补贴一分钱,还双手天天揣袖子里,不伸一把手,整天嫌好识歹的,嫌弃我家饭菜不好。”
许伟道:“马上大新年,朋友好不容易来家吃顿饭,你跟人家讲这些干什么?”
陈海生拿烟散了一圈,道:“小蘑菇可不是干家务事的人,她能干大事。”
周三石道:“现在深圳一家港资大酒店干到管理层,领导一大帮人,这不过年忙得都没有时间回家。”
“我不讲堵得慌,你去年过年没回家,和小蘑菇在深圳过的年,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一年多不在家,我心里堵一年多。好好国营单位不干,那小蘑菇翻骚,天天背后叽叽咕咕促弄你辞职去深圳,我看这一年下来,也没赚到钱。”
许伟回来,大包小包的,都是给小蘑菇七大姑八大姨买的礼品,并没有给许伟妈妈买什么。再说,他经济掌握大权,控制许伟,只给点抽烟钱和来回路费,怕他回来家有钱了翻骚。
我在旁道:“阿姨,深圳不好混,我们四人去年都没赚到钱,过完年回深圳再努力。”
“你们不懂呀,我不是对小蘑菇有意见,她一个大小姐的,去深圳前住我家,内衣内裤不洗,堆一堆放那,能聚到十几只内裤,都臭的了,让许伟洗。我实在看不下眼去。走路,屁股摇的,整天画呀抹的,就不是正经过日子人。这男人也是,哎--,什么都听女人话,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看我爸一辈子不听你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许伟发脾气道:“妈,你真唠叨!你看,朋友一年来一回家,到我家来吃一顿饭,你在这叨叨叨的,也不怕人家烦呀!”
许伟妈妈看许伟要急,这才住口。
吃完饭出来,许伟把我们三人送到路口。陈海生尿急,解了皮带脱了裤子掏出家伙,对着路边电线杆就尿。站旁边尿尿的周三石道:“日特的,顶着风尿,都尿我脚上去了。”陈海生道:“回家感慨很深。”周三石道:“什么感慨?”陈海生道:“深圳女的一个个抹得鬼一样,还家乡女孩子看着清纯。”
第二日,我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妈妈饭桌上絮叨道:“邻居赵大妈来说媒,说她家外甥来,门口看到雨璇入了眼,托她这大舅妈来说媒。”
我不耐烦道:“这扯哪门子淡,你少和她罗嗦,雨璇才20虚岁,需这么急着找婆家吗,瞎搞?!”
雨璇一脸不高兴道:“妈哦,我可不用你操心,闲的没事啦?!”
妈妈看着小旋叹气道:“我只随口一说,兄妹三个,没一个让人省心。赵大妈说,她外甥外在大学当老师,24周岁,人长得板板正正的,我看和小染挺好!”
小染在边上朝雨璇伸了伸舌头,埋头刨着稀饭不说话,怕妈妈话风刮到她。
妈妈隐约知道有个小伙子追小染,在机关工作,小染不太看得上,既不不松口往家带,也没有明确拒绝,就这么当啷着,还隔三差五一起出去看个电影。妈妈那个气呀,不明白小染这是什么策略?!小染口风守得很紧,绝不和妈妈讨论男孩情况。妈妈问几次,小染王顾左右而言他,没法从她嘴里撬到一点有价值的。
妈妈那意思:要不谈,要不不谈!你这看不上又不拒绝,到底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