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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日比一日燥热。阿丽怕热，不想出门，每日在家看书练琴。
孔望山上南坡漫山遍野开着松果菊，像阿丽爱戴的那顶遮阳沙滩大檐帽，红黄相间，非常漂亮。在松果菊之间，夹开着野玫瑰、紫薇花、金鸡菊。坡下果园里，成熟期晚的黄桃已经挂红。远处山坳里，随处开着苦荬花。
阿丽见我爱往孔望山野玩，不似前一阵子恋家，玩笑道：“家花没有野花香呀？！”我把阿丽揉在怀里欺负她。隔几日，我下班回到家，一进屋，吓坏，见阿丽梨花带雨躺在床上，惊问道：“阿丽，怎么啦，想家了吗？”
“坏呢！”阿丽滴下泪来。
“什么事情，你倒是快说呀，急人！”我被唬得心慌。
“坏呢，我月经没来！月经一向很准，这次过了十几天还没来，本以为月经不调，看来不像，我怕怀孕呢！”
我脑子里乱成一片，犹如被雷电击中的一棵橡树，嘴里埋怨道：“都怪我们没有做好避孕措施，要是现在怀上孩子，不晌不夜的，真的好麻烦，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是好？！”
“要真怀上就糟糕呢，五月端午那天吃海鲜受凉，去医院打了点滴，又吃了药，勉强要了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阿丽的话着着实实吓到我。
“都怪你，老要好受，不肯戴套。”阿丽不满道。
阿丽所言，让我无言以对。房间陷入沉默。发生这样事情，显然有错在我。男人在这件事上不能推卸责任。我拿出一支烟来点燃，猛抽了几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现在说什么为时已晚！
过一会儿，我抱着一分希望问道：“会不会月经不调？”
“希望如此！我月经一向很准，我感觉是有了呢。你最好去药店买盒验孕棒来，测一下。”
我倒蒜般点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我一刻都不能耽误，换鞋子出门，去路口药店买验孕棒。
阿丽拿到验孕棒，测试前合掌祈祷道：“可千万别有呢！”
真是滑稽，妈妈天天上香拜佛，求添个孙子。
尿液滴上去，不到半分钟，验孕棒现出两条线，显示：阳。可以确定：阿丽有孕在身。阿丽和我见了，垂头丧气。
“有喜了，我们应该开心，长吁短叹什么？”我解嘲道。
“自欺欺人，你那眉目间一副溃丧之色，仿佛我怀上了孩子，给你惹来了麻烦。”
“哪里有，你就胡嚼！”
“还哪里有，你看你言语不耐烦的，做那事情时，精神抖擞，有了身孕，眼神仿佛是我故意给你找麻烦。”
说归说，埋怨归埋怨，事情总要解决。我和阿丽躲房间里商量半天，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瞒着家人，人流。第二天去医院，医生问了，道：“怀孕时间太短，现在不能人流，等一个月后，再来。”
等待挺折磨人。阿丽回家路上脸色阴霾。她一直犹豫，人流还是药流？回家找来医书翻查半天，莫衷一是。阿丽茫然无助，求助于我，我被折腾数日，身心疲惫道：“人流还是药流，我哪知道，我也不是女人，更不是医生？”我这句话惹得阿丽很不高兴，道：“难道我是女人，我就应该知道吗？我也没流过产，哪有这方面的经验。”
阿丽怀孕之事，我建议告诉妈妈、妹妹，商量一下如何办？
“不能和家人说。”阿丽听了坚决不同意，和我一顿吵道，“反正不准备要孩子，还要说什么。我住你家里，本来没名没分，没脸没皮的，你这么一说，我还要个脸不要。”
“要名要分还不简单，明天去拿结婚证！”
“拿结婚证也是我私奔到你这拿的，也是非法同居后拿的，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我母亲虽然死得。虽然现在是后妈，可我也是有父母的，也是要明媒正娶的。”阿丽气乎乎道，“这样与你匆匆忙忙的、偷偷摸摸的拿结婚证，连个订婚仪式都没有，我算什么？算你家随便娶进门的小妾吗？”
“你说这些说法简直不可理喻。什么叫偷偷摸摸，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去婚姻登记部门拿结婚证好不好！现在你怀孕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再去按部就班走程序，这不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嘛？”
“这些问题难道不都是惹出来的吗？”
“什么叫我惹出来的？”
“当然是你惹出来的。”
阿丽孕期，懒得和她吵，女人一根筋，胡搅蛮缠起来拎不清的！没招，到处打听，找到一位在妇产科大部分医生的高中女同学手机号码，给她打去电话请教。我吞吞吐吐提了问题后，女同学并不急于解答，反而笑嘻嘻道：“女朋友谁呀，是不是红裙子？”
“高三她家就迁上海去了，你真能扯淡。”
“什么叫我真能扯淡，上学时候，全班都知道你和红裙子鬼鬼祟祟地谈恋爱，记得语文老师在课堂上点了好两次。大家都知道你们恋得死去活来的。你五月端带个碗口大鹅蛋给红裙子，红裙子拿着鹅蛋到处碰碎我们的鸭蛋鸡蛋，老得意了。这不听说，过年红裙子回来，我听说，还专门找了你，还以为你们旧情复燃。”
“也不知道谁大舌头，背后乱传。”
阿丽在旁边，话筒里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脸都绿了。
我话入正题，道：“说正事，到底是人流还是药流好呀？”
女同学埋汰我道：“这么大的人，对女朋友一点不负责，女人刮宫很伤身体的。对了，按你说的，现在孕期还短，也没有超过49天，孕囊小，做药流的效果好，疼痛也少，更不需要等胎儿长大就可以进行。不过，药流也有弊端，怕流不干净，也怕家里卫生条件不好，会被感染，将来被迫要做清宫术。一般来说，医生不推荐药流，多会劝你选择人工流产，降低感染机会。”
阿丽听了，皱眉道：“我决定呢，药流。”
女同学在电话里说：“想好药流的话，明早上来找我。我明天在前门门诊部做诊，到时候来，先做个检查，然后给你们开药。”
第二日，阿丽死活不肯去市中医院见我女同学，非要去别的医院挂号。医生给开了抗米早孕药物米非司酮和促宫缩药物米索前列醇，药流后建议服用的新生化颗粒和益母草颗粒，还特别叮嘱，一个月内不可同房，防止感染。
不幸，阿丽药流的效果并不好。她吃了药后，连续两个星期下身稀稀拉拉流血，一直流不干净。一段时间，阿丽老嚷腰酸背疼，去医院又开了几剂中药吃，不见好转。妈妈和两妹妹看出端倪，私下追问，我知道无法隐瞒，只得禀报实情。
妈妈心疼，既心疼阿丽又惋惜孩子，劈头盖脸臭骂我道：“作孽呀！一个鲜活小生命白白杀掉，真是烧香没有作孽多！你看你天天上班下班，吃饭放屁，就当没事人一样。真不知道，你们的心是不是肉长的，怎么这么狠？！尤其是你，这个毒心狼！”
妈妈骂我的时候咬牙切齿的，可骂归骂，然木已成舟，她也无法。看着阿丽闷闷不乐，妈妈伤心，偷偷抹了两回眼泪。妈妈无法理解，为什么不保孩子？妈妈唯一能做的，就是褒山鸡汤、莲子银耳莲子红枣汤给阿丽补身子。
“你到底有何心事，每日如此不快乐？”我安慰阿丽道。
“我气恼你，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一个认真态度！”
阿丽的话无头无绪，我无法回应，接不好接，回无法回。
“去年至今年，我一直运气不顺。”
“哪有运气不顺，都是心魔作怪。”
“先丢了工作，这又伤了身子，还不是诸事不顺呀？！也不知道我是冲犯了哪路神仙，”阿丽来了仙气道，“再过几日，农历六月十九乃观世音菩萨成道日，你带我去龙兴庵拜拜观音！”
“龙兴庵大当家乃高僧大德，我也熟识的，带你去，让大师父点化点化你。”
“希望我时来运转，别如此这般背运！”
“阿丽，你如此虔诚，人也善良，会有好运！”我安慰她。
阿丽外婆和妈妈极信佛。小时候，每逢朔望，她外婆和妈妈会带她家边寺庙祈福。
那寺庙，阿丽清晰记得。阿丽告诉我，外婆家不远处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寺庙，祖孙三代去，要蜿蜒盘旋拐二十四道弯，要沿着陡削山阶一步一磕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