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到宾馆门口,田麦子悄悄道:“市区我熟头熟脸的,碰见熟人问起不好,你先下去开房,房开好后,告诉我房号。你从电梯上去,我从楼梯间走,一前一后,可避人耳目。”
章含可人,很听话。在她心中,田麦子毕竟领导干部,需要保护的。
章含进了房间,插上卡,房间亮起一片桔色。她喜欢这颜色,舒心,温暖迷离。房间空调自动打在23摄氏度,不冷不热,体感舒服。不一会,田麦子敲门。章含放了门,他一进门,便猴急猴急的吻章含。不过,他并未贸然进一步行动。面前美丽的小鹿已是盘中餐,大可以慢慢享用,这是展示自己优雅与知性的大好舞台。
章含先去洗手间。田麦子跟过来,见她拿杯子刷牙,在后面抱住她的腰,脸贴在她脊背上,静静地闭上眼睛,贪婪呼吸她身子好闻的味道。这是一种温暖幸福的气息,若催情素,田麦子只轻轻一闻,身子便腾云驾雾起来。
田麦子喃喃道——
有一个字常被人滥用
我不想再滥用它
有一种感情不被看重
你岂能再轻视它?
有一种希望太像绝望
慎重也无法压碎
只求怜悯起自你心上
对我就万分珍贵
章含觉察到田麦子身体变化,回眸一笑道:“你不老实的。你这样,我都不好刷牙。”
田麦子松开手回房间。他在镜子里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又端详了一下满脸的皱纹,感叹岁月真是不饶人。想到这些,让他有些忧郁,感叹生命真是太脆弱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禁得住年月风雨。
尚有余暇,田麦子把脱下来的衣裤内衣一件一件叠得方方正正,整齐地摆放在床侧,然后躺到被子里美美地等待。他脑海里浮上那几句浪漫诗句——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任何一个单位都需要田麦子这样的人,有老黄牛的品质和精神,做事情认真,兢兢业业。即使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这样的日常小事,态度仍然不浮不躁,一丝不苟。
章含刷了牙,并没有立即出来。出门大半天,想身子会有味道,她舀水洗了一洗,待全身清爽,这才裹着白浴巾出来。她并没有献媚,主动扑到田哥哥怀抱,而是独自爬上另一张床。田哥哥还未看清楚,只见她一溜烟钻进被筒,人如月芽儿隐进厚厚的云层,脸都不露一丝一分,只在雪白枕头上留下一堆乌黑的如瀑黑发。
田麦子老脸皮厚,过来这张床,钻进被筒。一床被子钻进两个人,遮不住那说不尽的春光,如茅草屋四处漏风。这时,田麦子已毫无顾忌,知道船舵在握,大可以长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大可以长风顺水几万里,几番吹度玉门关。然而,好事多磨。章含死死护住自己私处,不让田哥哥越雷池一步。
田麦子不得不用强。此刻,良好教养、道德情操全部抛上九宵云外。女孩子柔弱,并没有抗衡力量,欲拒还迎中的接纳,让接触的感觉更加刺激。云与雨在空中风云际会,已经开化过的章含,春风化雨,身体如莲层层开放。
他像老黄牛,在章含身上一遍遍细细耕耘。章含感觉并不好,她需要被狂风暴雨洗涤,希望自己像一朵树叶,被风吹拂到遥远的天际。而田哥哥总是慢风细雨。章含兴致来了,田麦子却气喘如牛。章含转过身子,俯就他,让他重又鼓舞起精神头。田麦子抹了脑门上大汗珠子道:“老话没有说错: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田麦子的话说得粗俗不堪。
事说至此,我懒得复叙,难免坏人子弟,或有与人风月笔墨之嫌疑,不再赘述。
章含先行送来一本诗集《倾城之恋》,装帧精美,嘱我写几句评语。我翻阅版权页,乃国家级知名大出版社。读了诗集,不太欣赏,了无趣味,如同喝一杯白开水。有几首,觉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中《梦中的新郎》一诗,读得我几近喷茶——
辣辣的酒
无言的泪
我在床上躺下
感受着夜的心跳
有火焰在心里跳跃
幻化成你的脸
一个慈祥的父亲形象
四六的小中分,赣榆口音
一直亲吻我的脸
你在触摸我的笑
我总是忍不住痒
每天你一如往昔出现
总趁我喝醉或睡熟之时
我读来读去,觉诗句中似有田麦子身影,赣榆大普跃然纸面,颇觉有趣。怪不得,他最近老夫聊发少年狂,发表不少你侬我侬爱情诗篇。前两天,文联文学期刊上刊载他的爱情诗(外一首),题目《居无定所》,有这么几句——
我跳进湍流中的筏子
注定要流离失所
我不想知道
知道也无妨
虽然,有暗礁藏于水中
可我知道,美丽的风景在前方
能否到达彼岸
那是河流的事情
也是和命运攸关的事情
对我来说,一切似乎无关紧要
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漂流
我注定要居无定所
......
田主席身份证学名田二狗。其家乡风俗,爱给孩子起贱名,说好养,老天爷不嫉妒。父母不识字,二狗子二狗子叫着,叫顺了嘴,拿这名字上了户口。上学后,遭了罪,从小学、初中、高中到大学,一路下来,田二狗这名字都是同学嘴里调侃之笑料。大学毕业,田二狗被分配到市文联,负责编辑文学期刊,他给自己起了个笔名——麦子。那一年,诗坛最流行的意向:麦子闪烁着铜的光泽。后田主席遂有了场面上的雅称——田麦子。
现在当了作协主席,在市里出入也算是有头有面的人,到哪没人再叫田二狗。
田麦子是一个浪漫诗人,爱写爱情诗,平素爱带文艺女青年上山下乡采风,爱上电视报纸谈文学创作。用海州方言讲--挺能摆忽的!我们身边总不缺这种人,大会小会滔滔不绝,说得大家五体投地,公认其才高八斗,可等其退休,你回头看,却发现这人竟然没有过人作品。
第一次接触章含,是章含请杨白脸吃饭,杨白脸顺便捎带上我。我本不想去,杨白脸道:“女诗人才华横溢,长得宛若天仙,不见可惜。再则,我写散文出身,平生最写不得诗,别看诗只几行,我还真弄不了。你本市大小是个角,师者该与之提携,这是责任,善莫大焉!”
杨白脸平素对我稿件照顾有加,常在市报副刊上给我上个豆腐块,这面子抹不过去,只好赴宴。
章含骨架小,标准中国美人坯子。她穿了件挖肩挂脖款白底碎花裙,包容度很高,灯光下隐约显形,很性感;蝴蝶结长带系在胸前,有点俏皮,仙气儿少女标配;著一双镶钻的水晶底一字带凉鞋,白皙玉脚如被束缚的灵魂舞者,爆着几根青筋,给人一种炙热且蠢蠢欲动之感。
一个女孩兼并性感与青春,并存浪漫与唯美,很少见。
小饭馆里,拿了5块钱稿费的章含点了四个菜,花费一百多元钱。在她眼里,荣誉不能和金钱划等号。缪斯是高贵、浪漫的灵感之神,她的出现,理想之国众神皆须唱歌跳舞,歌功颂德。我希望章含能出来。堂堂东夷之国,海派文化中心城市,竟没有像样诗人,未免说不过去。我饭桌上由衷道:“这些年,文联文学期刊被那十几个老面孔霸占,看得厌了,乱哄哄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你的出现,是寒冬里一股春风。”
章含对我的评介很是感谢,不停说秦老师过奖了!
饭毕,杨白脸急着跑,一女作家出散文集,想请他写序,约他喝茶。我送章含回家,路上说:“杨编辑真够忙的。”“是呀,今天算是给我面子了,出来吃顿饭。”
她家住扁担河畔,不远。我们一路散步过来,快到其家门口,章含说:“今天穿这高跟鞋鞋跟太高,走得脚疼。秦哥哥,你背背我。”
章含突然改变称谓,让我心里一动。我以为她开玩笑,随口道:“好呀。”没想到,她直接调皮跳到我背上。我有点接受不了,找理由道:“我闪了腰,你快下来。”
章含跳下来,提议道:“我们坐一会吧。”
我们在河畔柳枝下找了张长木椅坐下。今晚月光朦胧,我和一位并不熟识的美女花前月下,感觉好生奇怪。
“秦哥,你说什么样的诗歌是好诗歌?”
这丫头把田主席的话题抛给了我。我想,毕竟同好,她喊老师,我有责任辅车相依,并说出真知灼见。我道:“胡适在《新青年》发表白话诗八首,至今不足百年,却出现了无数大家。很多诗歌无非时人拔高之作,选本良莠不分,为正本清源,我也想花时间,学清朝蘅塘退士,亲手编撰选注一本《白话诗歌三百首》,选择真正力作。”
“秦哥,我好崇拜你。现在权威选本好多,没想到您还有勇气另辟蹊径。”
“举个例子吧,按我的审美情趣标准,大诗人戴望舒也只《雨巷》够资格入选;徐志摩也只《再别康桥》《偶然》够资格入选;顾城也只《远和近》《一代人》够资格入选。像韩东的《大雁塔》、舒婷的《致橡树》都是大家嘴里名篇,可我并不欣赏,认为还算不上传世名。”
“《大雁塔》我也读不出好,不过《致橡树》影响了整整一代中学生,这样名篇为何不入你的法眼?”
“文本创新性度不够,只能说优秀,称不上旷世名篇。”
那晚胡扯了一通诗歌,后来记不得如何扯到了章含的感情世界。她说:“我喜欢父辈一样年龄的男性。”这句话让,我记忆深刻。
田麦子上下活动,里外打点,省作协有熟人答应给章含预备一个诗歌奖项,不过得提前一个年度出本诗集。章含钱也交了,书号也拿了,可手头仅有几十首破诗,并不能成集。章含很着急,宾馆开了房间,请我过去帮改稿。
我敲宾馆门,她穿着丝质红色睡衣开门。
“章含,不是改稿吗,难不成让我到床上改?”
“你想得美,我刚洗过澡,还没有来得及穿衣服,你恰巧来了。我总不能让你秦哥哥站走廊里等着吧。”
“那我出去等你换衣服。”
“都已经看到了,还出去干什么,虚心假意。”
我进房间,拿了台灯下诗稿看,说:“我看了,三十多首诗歌,不够出部集子的?”
章含道:“打破脑袋也写不出来,江郎才尽。你也知道,写散文还可以胡诌点,这诗歌最难写,没灵感时,仿佛满脑子灌满浆糊。”
我坐在椅子上看诗稿。章含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我感觉很敏感,两颗饱满丰润的乳房热热软软地紧贴着我后脊梁。章含直接了当道:“你送我二三十首如何,我把我给你。”
“我靠,虽然我不是守身如玉之人,可你这么直接,反倒让我犯难。我觉得真要这么做,有点趁人之危,我会觉得自己卑鄙,这样我无法原谅自己。虽然,我不是正人君子,可我也有自己坚守的道德情操和价值观。”
“我自愿的,因为我喜欢有才情的男孩子。”
“你到底喜欢男孩子还是大叔?”
“我喜欢大叔,可也不是绝对的。”
“不过,我可不想和田主席做连襟。”
“你这嘴呀,可真够损的!”章含像被烟头烫了,缩开了身子道。
“我们朋友兼兄妹,我写了很多二半调子诗歌,算是素材吧,自己也不很满意,你要不嫌弃,就给你一些。不过,再给你二三十首,数量还嫌不够。”
“田主席天天应酬,手头没存稿。不过,他答应给我加急写几首,另外答应把一首叙事长诗给我,放诗集里撑一撑,基本够了。”
章含又搂住我,手抚摸我的胸膛,眉目带春道:“我挺喜欢你的。
我心忖道:“可不能被她俘虏了,我只想坐在餐桌旁,可不愿意出现在她的菜单上。” 想到这,我站起身拿开章含的玉手道:“得了吧。我可不是随便脱裤子的男人。明天,我把诗歌发到你QQ,你随便用。”
“哼,你这人真够人。嘴损好色,人并不坏!”
“哼,你不够人,见人不过两面,先称老师在称哥,现在又称你,不知再接触几次,会如何称呼我?”
“哈哈,秦石头,你这人真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