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一件小风波,让徐广骈焦头烂额,闹心。
徐广骈私里找我,让我人不知鬼不觉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不露风声,低调。我推辞道:“这事应找办公室郑主任处理。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徐广骈道:“你知道小郑和我不贴心,事情办不好且不说,别到时闹得局里满城风声。你看看满报社哪有几个贴心的,唯有你我还可以信任。有句俗话说:人心隔肚皮。我叫你去处理,是想让大菜帮子烂在锅里。”
原来,沈惠莜、鲜文燕同住一间宿舍。沈惠莜新近找了个男朋友,天天来宿舍找沈惠莜,你侬我侬,如胶似漆,别人眼里看不得。两人吃在一起,时常住在一起。大夏天,沈惠莜男朋友在女生宿舍冲凉也不避人,穿着内裤在女生宿舍走来走去,不堪入目。
鲜文燕很不满,跑徐广骈处狠狠参了一状,道:“沈惠莜经常留宿男朋友,床边拉一层帘子,夜里乱七八糟的,我就不说了。我受到骚扰,白天工作累,夜里却老失眠,精神压力很大。几个月下来,我怀疑我得了轻度忧郁征,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徐广骈听后大怒,叫来郑抱负,吼道:“让沈惠莜滚蛋,来报社广告部半年,没做成一笔广告单,天天开着空调,坐办公室里化的和妖精一般,一说话奶声奶气的,嗲得让人作呕。你看她穿那裙子,全部短到大腿根,一撅屁股就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内裤,都是一根带子,遮丑都遮不住,真是有伤风化。”
郑抱负小声叽咕了一句:“这不都是你招来的。”
徐广骈气道:“她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什么也不干,难道我是把她招来报社当姑奶奶供的?”
自大熊猫来报社手撕嘴撕她之后,沈惠莜遇见徐广骈便躲着走,两人之间不明不白的传闻戛然而止。沈惠莜背后不止一次在同事面前吐槽徐广骈,说他不是个男人,是个太监,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见了母老虎简直一只缩头乌龟。
徐广骈发怒背后另有深层次原因:一次酒后,徐广骈和鲜文燕发生了关系,不小心怀上孩子,最近刚从医院流产回来。沈惠莜与男朋友同居,严正影响了鲜文燕休息,这让慈悲心大发的徐广骈更觉不可容忍。
沈惠莜听说要炒她鱿鱼,通牒徐广骈道:“你想你曾经做过的丑事,现在想甩袖子让我走,没门。你想让我走,可以,不过报社必须给我八万块钱离职赔赏金,不然闹将到局里去,闹将到中南海去,我也不会让你日子好过的。”
徐广骈看沈惠莜要闹事,知道这事情不简单,况且自己屁股不干净,也想不到合适的人帮擦干净。他无奈之下,只能来找我,让我出面解决。
我把这事说给阿丽听,阿丽皱眉道:“这徐总一会跟李斐好,一会对鲜文燕好,和沈惠莜、张小纤也很暧昧,以前对陈碧真也是恋恋不舍,到底喜欢谁?”
“哎呀,我真不知道他对谁好,别看天天和他在一起,他心里怎么想的,我真的摸不清楚!”
我去东乐花园报社公寓找沈惠莜,鲜文燕开的门。她脸型很特别,像一个正方形被切了四个角,脸盘方方的。这脸换在别人脖子上一定难看,按她脖子上却并不难看。她一见人就微笑,很讨喜。平时,鲜文燕爱穿件摄影马甲,抽个烟,烫个大波浪,还蛮有点另类艺术家的气质。
我奇怪道:“鲜文燕,太阳爬一竿子高,你没去上班呀?”鲜文燕红着脸道:“最近身体有恙,不舒服。”我道:“是的,看你脸色不好看,多休息,不要太劳累。”我问:“沈惠莜呢?”鲜文燕说:“他和男朋友出去呢,估计中午回来。”
我中午再度过去,沈惠莜正在和男朋友在厨房做午饭。沈惠莜穿着一件一短到屁股沟的薄纱睡衣,能看见粉红色的内裤。那沈惠莜男朋友戴个金丝眼镜,文绉绉的。我心里有数,这种小白脸,刚走出校门不久,好摆平。
我把报社委托我来处理她离职事宜说了,问她有什么要求?
沈惠莜打开话匣子道:“我本是一家台湾影像广告公司的签约平面模特,徐广骈许诺高薪、分房、给深圳户口等条件,挖我跳槽。结果,我到文艺报上班一年半,这些承诺一样都没有兑现,他不仅不内疚,还一直不停给我画大饼,这简直就是一种犯罪行为,是一种诈骗行为,害得我到现在还一直住在这间破宿舍里,每月只拿点微薄的底薪。”
我好生奇怪问:“发行部是业务部门,你也知道的,和采编部门不同,工资结构本来就是底薪加提成,你没有完成发行任务,当然只能拿底薪。”
沈惠莜道:“话虽这么说,一则,他承诺我根本不需要发行,都是强行摊派的。所以你也知道,我来以后,工资基本和几个主任拿的差不多的;二则,他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亏我坚决不让他得逞,他见我态度随之生变。后面就找种种理由把我的工资减半发放;三则,他几次喝多了酒,醉醺醺地在办公室猥亵我,要不是我竭力反抗,早就被她强奸了,这事情我得去公安或者上级部门讨要个说法;四则,我来报社一年多,没签订任何劳动合同,这显然违反劳动法。”
我心想,两人暧昧这么久,路人皆知。照沈惠莜话讲,竟然没有发生丑事,着实大大超出我意料。沈惠莜说完,见我沉吟不语,点我道:“秦主任,在报社,我们相处的很好,你应该知道我为人,也应该知道徐广骈为人。”
我一听心里明白,徐总一定有见不得人把柄落人家手上,不然,沈惠莜这性格也不会在这破宿舍里坚持斗争,她无非想要点钱走人。她男朋友在旁扶了扶脸上无框眼镜,道:“我们和他谈了两次,仁至义尽。徐总不能这样欺负老实人,爬人头顶上拉屎。我想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也不希望把很多糗事闹到局里去。”
我手摸良心也知道,这事不能怪沈惠莜,徐广骈做事不地道,爱耍农民式小心机。使狡作诈。报社不停招人裁人,无非想利用试用期白用几个人,他嘴里还常常自诩“鲶鱼效应”,美名其曰--“为留源头活水来”。这些做法在我眼里可恶之极,且很没有人情味。
我回报社把沈惠莜原话背了一遍。徐广骈慌了马脚,问:“如何是好?”“徐总,这事你有责任,明知她是花瓶,根本不会做业务,还要挖她过来,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找不爽。”
徐广骈听我如此直白,心里不爽,可没动声色。毕竟,头皮上事情急需解决,只能隐忍。我受徐广骈器重,恃宠自傲,偶尔说话会呛他,犯了大忌。徐广骈抽屉里拿出两条“三五”,直接扔给我,道:“我想,她无非想多讹点钱,你斟酌着办,花点钱不是问题。”
我给沈惠莜电话:“你提出那离职赔赏金,太离谱......”
我话未说完,沈惠莜一口回绝道:“少一分钱免谈。”
我道:“办公室那事情,不要说了,没什么意义。再说,天知地知,没有证据,即使你去告,不但告不赢,反过来,报社还要诉你诬陷。”
沈惠莜电话里冷笑道:“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不给我八万离职补偿金,我绝不肯罢休,也绝不会从宿舍搬离。”
我想来思去,打电话给周三石。周三石听完笑道:“这点小事,还用你出面呀!你地址给我,我让小赖带几个潮汕帮的,晚上带家伙过去撵人。到时候,给几条烟钱打发一下。”
我在迪厅见过这帮人,成群结对,随身带着小斧头,帮收租要债什么的,捞点偏门。我再三叮嘱周三石道:“不战而却人之兵才是上策。这帮人,出手不知轻重,别砍出人命来,点到为止。”
“我跟着过去,吓唬吓唬而已。”
“报社拿三万块,两万块钱封沈惠莜口,让她滚蛋,滚得越远越好,一万给你,请道上兄弟吃顿饭,再买几条烟抽。”
我把处理意见告诉徐广骈,徐广骈怕事情闹到局里,无法收拾,急着摆平此事,一口应允。晚上不到十点,周三石来电话道:“摆平了,走人了,公寓钥匙拿了回来。”我诧异道:“这么快就摆平啦?”周三石道:“把他们被褥、衣柜、锅碗瓢盆全扔了出去,还警告以后别让我们在东乐花园看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事情过后,徐广骈心里对我起了毛。生性多疑的他,觉得我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沈惠莜走了,徐广骈开会说,要重新招聘素质高、能力强的女孩子,像沈惠莜这样的,简直垃圾。我心底鄙夷徐广骈:“刚来时,天天围人家裙摆转,人走了,把人说得一钱不值。”
鲜文燕小产后,自觉身价身份与前不同,和李斐主任说话,经常拿大,也不听部门安排和指挥。她现在是咸鱼翻身,来报社采访部许久,从来不入徐广骈法眼,来来回回走了几波美女后,徐广骈却发现角落里的鲜文燕,身上蛮多闪光点的。
这也是看久了,看顺眼了!
高曼说鲜文燕那叫蟹壳脸,真形象,逗得我嘴里热茶喷了一桌子。
出事那天晚上,徐广骈与鲜文燕对唱的是歌曲《迟来的爱》,曲前男女声对白,徐广骈朗诵起来声情并茂—
“这是一封迟来的告白,许多年以来,我一直都在逃避,不敢面对你多情的关怀,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你表达我的爱......”
这份迟来的爱,让徐广骈醒酒后,悔不当初。尤其云雨小试中了标,让他懊悔之余又对鲜文燕有了一些歉意。徐广骈左思右想,别出心裁,在一次评报会后宣布,成立一个新部门--策划部,让鲜文燕当主任。又新设立美编总监一职,让鲜文燕兼任。
美编总监一职很奇怪,像钦差大臣,专门对主编负责,管控整个报纸出版流程和版面设计。徐广骈评报会上强调道:“新的一年,报纸要有新气象,尽管报纸在社会上口碑不错,但报社没有专业学美术的,版面设计差强人意,尤其副刊,一片黑反白。我出去吃饭,有专家学者反映,色彩太沉重,看着让人压抑。所以,需要一个美编总监来、把关。从今天起,版式设计交由鲜文燕总监负责,每个版面必须征得鲜总监同意,编辑才能签字付印。”
会议室,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徐广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鲜文燕一个黄毛丫头,不过学摄影的,在新闻部干个摄影记者,到底何德何能担任美术总监要责?大家费解,美术总监不是实职,却这么大权利,到底算什么职务算什么级别?!
大家见怪不怪,徐广骈说话没个准信,一伏朝天一伏朝地的,上嘴唇一翻是云,下嘴唇一撅是雨,好坏还不随他说。用高曼那话说:“徐广骈满嘴跑火车,没有定性之人,真难伺候!”
徐广骈知人善用,让鲜文燕感激涕零,内心暗暗发誓,要拿出毕生所学,为文艺报设计出最好版式。正所谓:不破不立!鲜文燕新官上任三把火,到岗三天,就对原来旧版式进行大刀阔斧变革。把我设计的高级黑高级白废掉,恢复采用喜庆暖色调,主色调为红、白。版式也不再走我定调的简约风格,而采取小清新风格,多用花花草草。
新版的文艺报这里植入一朵红色小花,那里植入一棵绿色小树,弄得读者拿到手一张报纸,以为自己走进了幼稚园。徐广骈印刷厂校对室拿到那花了脸的大样,对新版式拿不准,临时召集编辑开碰版会,让编辑说下看法。
徐广骈让我先说。
我环顾左右,认真道:“副刊皆名家名作,黑反白大气、稳重,不轻佻,大红大绿当主色调,适合用在娱乐版面。”
轮到李斐说话,她扶了扶眼睛,螺蛳壳镜片后面露出白眼珠道:“黑反白太沉重,老气横秋的,徐总上次开会说过,版面感觉太压抑。”
我不服气道:“今年巴黎时装流行高级黑高级白,并没有感觉很压抑呀,颜色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看颜色之心态。”
我知道李斐扛着鲜文燕故意压我,她不会在乎什么颜色,她态度很明确:敌人反对的,我就赞成;敌人赞成的,我就反对!她心底狠死鲜文燕,不过现在最主要敌人是秦三叠。主次她是分得清的。
徐广骈被我犀利话锋刮到,心底不爽。李斐从徐广骈特设美术总监一职看出了端倪,认为这是她重获主动权、回归报社核心的一次良机,她说道:“报纸是一个整体,应该统一风格,不应该军阀割据,版面各自为战。”
我不满道:“新闻版面有新闻版面风格,娱乐版面有娱乐版面的风格,副刊版面有副刊版面的风格,哪里有错?!”
徐广骈见我俩交锋起来,一锤定音道:“当时让你来负责设计,就是为了一张报纸要统一。一张报纸当然要风格统一,没有核心没有领导哪里能行,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哪里能行!”
大家观望,可听出了徐广骈话味,于是纷纷表态,称赞鲜文燕设计的新板式很高大尚。我仍坚持自己观点。徐广骈眨了十几次眼睛,定调道:“既然大家这么说,先改一改看看。新的一年,报纸应有新气象。还有,报人要加强学习,不要墨守成规,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不能固步自封。任何事物取得成绩后,都不能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报社需要不断改革,锐意进取,报纸才能取得更大成绩。”
徐广骈是文艺报这只小船的舵手,他的话给沉溺于大海迷雾中的大家,指明了前进的正确方向。
鲜文燕得到领导赏识,让她在办公室昂首挺胸,像一只斗赢的公鸡,走起路来,奶子要挺到天花板上。徐广骈看鲜文燕,越看心里越美。想到那一对肥肥乳房,徐广骈上班时候常常心神不宁,继而,全身上下充满力量。
徐广骈喜欢一个女人,就像夏天光临这个城市的一场暴雨,来得突然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