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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春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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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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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色记》连载

第一百五十九章 阿丽五上孔望山 乘槎亭里伏天机

从摩崖往西,转过山体,山脊上直直凿出一条上山道,台阶扶摇而上,约三百余级,呈60度角仰视,非常陡峭。

阿丽轻喘,三步一息。

山道跨越几块突兀横生的巨石进入山腰部。我们上来,眼前现出一片平坦之地,中间三阶汉白玉台叽之上筑立着一只六角亭。刚才诵诗老者已然隐去,唯见一只长长黄喙鸟儿,亭顶上头一读一读地正吃着嫩叶儿。

亭旁有一块碑刻,上书----“乘槎亭”。乘槎亭六角攒尖,木结构单檐黛瓦顶,檐上浮雕祥云,与蓝天白云遥遥相望,显得质朴庄重。

阿丽跑进亭子,说累了,脱掉鞋子,洒脱不羁地躺卧在亭内坐凳上,把白白的脚翘到一根红柱子上。我戏虐道:“不文明!”她不理我。看头顶上的那只黄喙鸟儿出神。

黄喙鸟似已吃饱,调皮起来,从这棵树跳上那棵树,又从那棵树跳回这棵树,不时发出亲切“唧唧”声。

阿丽道:“这鸟儿声音宛转,钢琴无论技艺多么娴熟,也比不上这样的天籁之音。”那小鸟似乎听懂了阿丽的话,一扇翅膀,腾地从树梢上飞了下来,翩翩落在阿丽肩上,啁啾地叫。阿丽坐起来,张开手掌,鸟儿竟落在阿丽手掌上,小眼珠子灵活转动了几下,又宛转了几声,像与阿丽对话。阿丽拨弄了小鸟几下翅膀,道:“亲爱的,你属于广袤的天空,去吧!”

小鸟点了点头,展翅,飞走了!

阿丽光脚没闲着,跷倚着亭柱,调皮的来回在空中攀爬。亭北,立有一道石屏风,可挡遮北风。阿丽欣然道:“此处,颇有‘茅亭宿花影,西山鸾鹤群’之意境。”

“你这臭脚丫有福气,沾有文骚之味,当年,骚客苏东坡倚着这根阑柱写下一首诗。”阿丽京剧道白:“此话--当真--,苏大官人--怎么写--,诵--来听听--?”

东坡居士所诵诗歌叫《次韵陈海州乘槎亭》,意境非常优美,我诵与你听--

人事无涯生有涯,逝将归钓汉江槎。

乘桴我欲从安石,遁世谁能识子嗟。

日上红波浮碧巘,潮来白浪卷青沙。

清谈美景双奇绝,不觉归鞍带月华。

阿丽翘脚伸我鼻尖来,道:“有带月华之骚味吗?”我说:“滚。”阳光下阿丽小脚,皮肤透明,青筋暴露,看之极爱,我伸手兜过来欲吻。阿丽怕痒缩回了脚格格笑道:“骚包。”

那北面石屏风镶嵌着一块亭碑,上面篆刻苏东坡学生张耒唱和诗篇《秋日登海州乘槎亭》,我特别给予介绍。阿丽穿了鞋过去看,壁上刻着这样诗句--

海上西风八月凉,乘槎亭外水茫茫。

人家日暖樵渔乐,山路秋晴松柏香。

隔水飞来鸿阵阔,趁潮归去橹声忙。

蓬莱方丈知何处,烟浪参差在夕阳。

“这亭为何叫乘槎亭?”

“因一古代传说得名。”

“什么传说?”

“听说过‘客星犯牵牛宿’故事吗?”我想起微姐给我写来的--“年年八月有浮槎、去去来来不失期”诗句。

“说来听听?”

“传说天河与大海相通,每年八月,都有浮槎来往天河大海之间。一人在此处乘槎而去,几天后,见许多女子在宫殿织布,又见一男子在河边牵牛饮水,问男子何地?那男子说,你回去后问一个叫严君平的人。后来此人见到严君平,问起此事,严君平说,‘某年某月有客星犯牵牛宿。’后,这人对照日期,正是他乘槎前去天河之时。后人在此建乘槎亭,意此地可以通天也。”

“哇噻,如此浪漫!原来此乃乘槎前往天河之驿站!”

“好聪明之小女子。”

“也许哪天我一梦醒来,也是一颗客星,某年某月某日曾赴孔望山乘槎亭。”

我和阿丽于亭内俯视峡谷,仰望群山。南面峡谷之上层层山峦,北面山脚之下青翠果园。果园下面,比肩而立着高楼。满眼大好山河,颜色渐变,近的,深棕色,远的,深紫色。

我和阿丽心光大亮,继续攀登。阿丽鸟出鸟笼,一路连跑带唱,开心异常。我听她呼吸声变粗,笑道:“阿丽,你胖了,屁股明显变大。”阿丽转过身道:“去找瘦的。”她想要拿脚踢我,朝下看,见如此之遥遥的高,忙转过身去,手捂住胸口道:“妈呀,吓坏我小心脏。哎呦喂--山道这么陡。”我道:“活该,叫你撩骚。”阿丽道:“现在竟然恐高。小时候,上树掏鸟蛋,下河摸泥鳅,都不怕的。村人间了我,皆说我假小子。”

从亭到山顶二百余步,我和阿丽跃上山顶,看整个峡谷轮廓更为清楚。我指着峡谷告诉阿丽道:“古人听海峡深处传来悦耳乐声,传说颛顼弃琴瑟于谷之地。你站山顶看,峡谷就像一枚海螺,风涌进涌出,自然发出美妙声响。”阿丽左看右看,顺我手势看,看不出峡谷如何像海螺。我再指,阿丽再辨认,还是辨不出。

“至今无人辨出峡谷像海螺,只我看出来。”

“为何,什么玄学,难道山还认关系认人?”

“是呀!这世界就是一个有关系的世界。再说,山势万般变化,不同人、不同角度、不同季节看山皆不同形。我喜爱海螺,书橱里放着大海螺,天天看,物随主人形,所以,久而久之,我眼中的峡谷也自然像起海螺。”

“别人看不出,只你看出,说明峡谷根本不像海螺。”

“物由心生。这是我山顶之感悟,怕你又说唯心。”

“物随主人形。我看海螺发声倒是和你唱歌声音蛮像的,窝窝囊囊的。”

山顶最高处,有道家“承露盘”,悬崖之上看起来十分突兀。“承露盘”80公分见方,整石雕琢,上有凹槽和流露槽,乃过去道士承接露水、祭天之用。民间老百姓说是祭台,中国第一个皇帝夏启在这杀俘虏祭天、祭海之地。传说,当年俘虏鲜血从这神台上流向峡谷里大海,把大海染红。

我牵着阿丽手小心翼翼爬上“承露盘”,站在“承露盘”上,天圆地方尽收眼底。那山脚下的城市、小汽车、小楼、小人构成了一个小时代。群山环抱,我们伟大起来,已然宇宙中心。光线与光线恍然交织。过去、现在、未来,在这“承露盘”上刹间交织。我们坐在这山尖尖上,阴阳际会,正迸发出青春人生最耀眼的光辉。

末法时代,妖魔鬼怪盛行,但不缺心灵孤独的人!

阿丽依偎我怀里,像靠岸的一只船。阿丽的脸,被幸福的霞光所笼罩,辉亮红润。久久,阿丽道:“我听到了,我真的听到了——峡谷里,有一枚海螺在呜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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