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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我意料，陈海生赴惠州数月铩羽而归。他平时没有存钱习惯，有一分花一分，有一块花一块，典型月光一族。现在突然失业，失魂落魄，租间房子都费劲，只能寄住我这里。他晚上不肯睡，早上不肯起，作息时间与常人颠倒，这下一来，把我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
离年关不到一个月，陈海生意思，时间不晌不夜，不太好找工作，不如躺平，彻底放松，等来年回深圳再找事情做。老乡知道陈海生傍上富婆，去东莞当了老总，吃香的喝辣的，纷纷来我这打听其下落，想乘他顺风船，沾点利市。甚至有人说，在淡水出差看到他开辆宾利，很是张扬。结果，突然灰头土脸回来，老乡说不可思议。
大家刨根问底，陈海生讳莫如深，不肯讲多一个字惠州经历。
陈海生垂头丧气的，搞得我没脾气，为方便他进出，专门配了房门钥匙给他。选了周末，我早早起来，去附近爱华市场买了牛尾巴、卤牛肉、猪耳朵等熟菜，又抱了一箱金威啤酒上楼来，在住处请陈海生打牙祭。
我中午在报社吃外卖，不回来，陈海生自己胡弄吃，一星期下来人瘦了一圈。看着怪心疼的。那卤熟的牛尾巴肉香味美，陈海生手抓起来，甩开大腮帮子蒙尅，几口消灭一大根。看得出，最近受了靠。
我关心道：“我平时也不回来，你自己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饭也花不了多少钱，缺钱你只管开口。”陈海生道：“我身上虽然没有多少钱，可吃饭的钱我有的。”我知他脸皮薄，从包里拿出几百块钱给他，他摆手拒绝。我知他还没有困难到吃不上饭。
陈海生胃里垫了底，又喝了三杯酒下肚，才打开话匣子，和我交心细细说了惠州事情。
原来，他去惠州振华夜总会当副总，辅助林总弟弟。和夜总会一位坐台小姐好上了。
陈海生后悔道：“小姐叫小妍，认识没几天，一见我就眉来眼去的勾搭我，我心想，一人在这边，闲着也闲着，就把她办了。未曾想到，就日两次，就大了肚子。本来玩个女人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谁知道，小妍和当地黑社会老大有一腿。那黑老大来夜总会找我，说我玩了她女人，让我赔20万。”
“日特的，镀金的呀，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
“是呀，我哪有20万给他，这不那奸夫就带人来振华砸场子。我没办法，只能带保安队应战呗。那帮人野，全部砍刀斧头，还带了几杆猎人用的土枪过来，我们这边武器不行，就吃了亏，伤了几个人。”
“是呀，过江龙难缠地头蛇。”
“梁子闹下后，黑老大发出江湖追杀令，悬赏三万块钱说要买我一只胳膊。我天天夜里下班被人围追堵截，上班也常发现被人跟梢，还有人带着家伙经常在我住处周围出没，我分析了形势，知道自己在惠州人单势薄，只好跑路回来深圳避风头。”
“你应该请林总出面，帮你讲和。”
“哎，日特的，别提了。那个女人本来出面去找道上大哥说情，可她弟弟先告了我黑状，说我乱搞坐台小姐。林总很不开心，本让我过去帮忙，结果嫌我惹出事端来，也就对我事情装聋作哑不愿多管。我没有办法，人生安全危在旦夕，只能打包跑路。”
陈海生说了心里话，暂时不回连云港，想找个时间和林总好好谈谈。陈海生那意思，振华辞人起码要结清工资，再给点补偿。谁知林总翻脸不认账道：“你惹事生非的，人家砸了场子还有四个保安受伤，害我损失了几十万。再说，夜总会声誉也受到影响，我没有找你算账，你还好意思回来要补偿。”
陈海生猛地喝下满杯啤酒，拿手抹了抹嘴巴上的泡沫，道：“这屌女人一定又有新欢，不然，不会见到我冷冰冰的。对了，秦哥，我说的惠州这些事情，不要对许伟说一个字，他那屌人不能帮一点忙，还尽喜欢看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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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宗劫案破获，周三石知道不是陈海生点炮，心里很不好意思，酒桌上端酒赔礼，俩人遂和好如初。现在陈海生住我这，像药引子，天天把周三石勾得往我这边跑，害得我赔时间赔钱赔精力。
这两人有大把空闲时间，天天团一起玩。周三石给陈海生出主意道：“你朝林总要那点工资尾账还不容易，威胁和她老公曝光你们奸情，保证你能要到钱！”陈海生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好兄弟，今晚陪我去趟振华。”
周三石热心肠，觉得兄弟之事就是自己事情，应该帮忙，责无旁贷。当天晚上，俩人去振华找了张台坐下来，要了几扎啤酒慢条斯理喝着。期间，陈海生看见林总，让侍应喊她过来。林总过来，脸不是脸屁股不是屁股的，一脸鄙夷之色。
陈海生见林总翻脸比翻书还快，心里狠操着她。他伤心不已，觉得昔日温情如秋后黄叶，将被扫进垃圾堆，两人之间关系已无任何挽留余地，故不留情面道：“林总，好聚好散。我不是闹事人，不是我的我也不要。今天找你，目的很简单，就是想拿回属于我的那点薪水。在惠州，我天天熬更打点，从没拿过一分钱加班费，我对得起林总您的知遇之恩。即便夜总会打架，我也是第一个冲上前，冒着生命危险为夜总会出头。现在，马上要过年，我连回家路费都没有，希望你通融，能给点遣散费。”
林总道：“你自己摸心口想想，我给你开5000块一月薪水，派你过去当副总，你作为管理者本就不该和员工发生不道德关系，违反公司规定。况且，我听说你一二再再而三违反规章制度，上班迟到早退的。你惹事生非，让夜总会遭受巨大损失，还造成四个保安受伤，害我损失了几十万。另外，我弟弟反映，你还拿了一些私人发票从公司出账。你觉得，我还欠你工资吗？”
陈海生冷笑道：“没有想到你如此绝情！”
林总好笑道：“到底是你绝情还是我绝情？”
陈海生不耐烦道：“好，你既然公事公办，那我找你老公评评理。你和我在蛇口海滨大道上，怎么不讲公事公办，怎么不说发生关系不道德？”
林总多聪明，一听就明白，看了一眼周三石，又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男服务生，面无表情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林总拂袖而去，陈海生跟在屁后。
在办公室里，林总挤出微笑来道：“你说句心里话，还对我有一丝感情吗？”
陈海生心底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总的脸，摸不清她的套路。
林总说道：“你要没有好的去处，可以再回来。”
陈海生摇了摇头没说话。他此刻选择沉默，想听听林总下面怎么说。如果林总强烈邀请他回来，则可以顺坡下驴。谁知道，林总后面只言又不提。陈海生多聪明，知道林总在忽悠，开口道：“现在我要去的地方多了，就不留恋这你一母三分地了！”
林总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万块钱现钞，朝陈海生脚下一扔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我看你好不好意思从地上拿走这一万块钱。”
陈海生捡起地毯上大钞，在膝盖上甩打了两下，似乎是想甩掉钱上林总的晦气，轻蔑道：“你以为你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还没有个B数嘛，别当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陈海生把钱装进西装内口袋里，过来大厅，喊上周三石吹着口哨悠然离开。
出了门外，周三石道：“林总虽然长得甜美，可总像是熟透了的西瓜，没有少女有弹性，身上软沓沓的。”
陈海生道：“你不懂她的妙处，床上什么都来，能把你吸干了！”
陈海生有钱闲不住，非要请兄弟聚聚。陈海生口袋里有了钱，不再垂头丧气，脸色现出往日的红润和自信。请客饭桌上，他致祝酒辞道：“特别感谢秦哥，这数日亏住秦哥处，亏秦哥悉数照顾，才没有露宿街头。另外，好兄弟好久没有好好聚一聚，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上一杯，喝个一醉方休。”
四人举杯。
聚会就是吹牛皮，没什么正经事。酒桌上，男人永恒的话题---泡妞！说三句话，三人话题又扯到女人身上去。周三石完全恢复元气，喝起啤酒来，一口一玻璃杯。正喝着酒，周三石二舅打来电话骂道：“你妈的，用粗铁链子也拴不住你！你少喝点，可别乱惹事！”
周三石道：“舅舅，我知道了！”
陈海生端酒杯道：“来，周兄，为你开始重现江湖干一杯！”
会喝酒人，祝酒词随手捻来。四人喝得酒桌上摆满了啤酒瓶子。现在聚餐，小蘑菇已不爱参加。她当“妈咪”后，觉得时间该用金钱来计算，和我们喝闲酒铺张浪费。
没有小蘑菇管束，许伟酒桌上话多。酒精过敏的他，脱下体恤衫，露出红成一片的胸口，吹嘘道：“真没想到，陈碧真看起来很开放，穿衣服又露又透的，竟然还是处女。”
陈海生奇怪道：“你纯粹扯淡，她是不是处女你怎么知道？”
周三石道：“这年头哪还有处女，只有幼儿园有处女。”
许伟不理别人话头，自说自话道：“处女就是不一样，进去时候又紧又舒服，我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我们全部露出吃惊神色。
周三石问道：“不会吧，你把陈碧真上了？”
陈海生道：“不吹牛比，我们还是好兄弟。”
陈海生显然不相信许伟的话，说：“陈碧真那么高傲之人，哪里容易上手。”
许伟卖关子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许伟恬不知耻炫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无耻。我仿佛看到这样一幅情景：许伟看到陈碧真曼妙睡姿，犹如一条纯种猎狗嗅到了鹌鹑气息而蠢蠢欲动。我虽心怀悒郁不忿之意，可并不好直接斥责他。毕竟，我和陈碧真只是朋友而已。
我用轻蔑的口气揶揄道：“你这庸俗的十几秒快乐，和动物没有什么本质上区别。”
许伟得意洋洋道：“男人活着为了什么？快活！快活，就是要快，才能快活。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欢愉夜短！”
“你也就这么大出息，干点鸡屎落地腾起三分烟的事，还拿出来吹嘘，让人瞧不起。”我放下手中杯子认真说道，“我想给大家讲个寓言故事。”
周三石奇怪道：“要讲寓言故事？什么鬼？”
许伟文质彬彬地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问道：“大诗人，什么寓言故事？想作什么指代，或有什么警示意义？”
“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对一只小绵羊说，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小绵羊说，到你家做客十分荣幸，只要你的家不在你的肚子里。”我讲完寓言故事，脸上无风无雨，内心的鄙夷早像油锅一般翻腾开。
陈海生道：“听不懂你这寓言故事，羊呀，狼的，我倒是想听听许伟讲陈碧真。”
许伟倒听个明白，知我在暗讽他，蒙头喝酒不说话。不到三分钟，被我讽刺过的许伟开始健忘起来，脸上又洋溢着淫荡之表情，恬不知耻凑近我道：“阿丽是不是处女？”
陈海生道：“估计也不是吧。前两天看一个智库调查报告，现代中国女性未婚失身比例排在全世界前列。”
许伟这家伙得锅上炕，说话越来越不上路子。
我呵斥他道：“你说点人话好不好，三尺高人问这种话，赖蛤瘼爬脚面--不死人活疹人！”
周三石看我脸色罕见难看，怕桌上气氛尴尬，忙端酒杯道：“来，好兄弟喝一杯！”
三人热聊处女话题，让我不爽。这是个问题。中国男人思想观念传统，很在乎心爱女人贞操，在隐秘内心世界里，都有一个“处女情节”。
我蒙头喝酒，心底涌出“原罪”感，想起阿丽，对陈碧真也滋生出强烈的内疚，毕竟，我引狼入室，带她们与许伟认识，才得以至此。想到这，我内心烦躁起来，夹了一根红辣椒放进嘴里嚼。
那辣味辣翻了舌头，直冲喉咙。
那辣味烧割着我的喉咙，反而让我的痛苦减轻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