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闲无事,我和阿丽坐阳台喝茶摆龙门阵。因吃的阿丽下厨做的菜,辣得喉咙发干,我一口喝掉了杯中茶水。阿丽给续水道:“牛饮,你这是喝的菜茶,这一口下去,要吃掉茶杯子。”
阿丽数叨的也是,深圳见惯南方人喝茶,用酒盅大小杯子,一口一杯,滋咂有味的,非常讲究;连云港人民风凶悍,喝茶爱拿大茶缸子,一口半茶缸子,喝下去小半斤水。他说我牛饮,倒也事实。
“你们湖南人真能吃辣椒!”
“当然,我们早餐就要吃辣椒,每天被辣醒的,不然,一天没精神。可惜了,这里买不到我们湖南樟树的地产港辣椒。那辣椒吃起来味纯不涩,椒香浓烈,独具一股清香。
阿丽望着三公里外青蒙蒙的孔望山,笑道:“接连在庙子里盘缠,耽搁下来,未能窥得孔望山全貌,心都痒痒。明早你再带我去登孔望山,我想见一见你那些狐朋狗友。”
“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你竟然主动要见我朋友。前些日子求你去,你拖拖拉拉的找各种理由搪塞,想去不去的。现在却天天巴着望着催着要去孔望山,是何缘故让你如此改变?况且,你这细皮嫩肉的,至山上不怕被山蚊子吃掉?”
“明天去,我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再涂上风油精,那山蚊子还能奈我如何?!”
“你《金刚经》白读了!”
“此话怎讲?”
“蚊子吸不着血,不能繁衍后代。你行点善心,穿的暴露清凉,,露出细皮嫩肉没上山慰劳一下蚊子也算积阴德。”
“去你的,我看把你扔到山上和蚊子繁衍后代才最是积德。”
“呀,知书达理的你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乍乍让我还极不习惯。”
“哼,讨厌!”
前段时间,阿丽狠着练琴,我天天山上找乐子,难得轻松自在。阿丽知我交友甚杂,还打趣我道:“狐有狐朋,狗有狗友!”她深圳渴望游孔望山,来连后却歇了心火,懒得见闲人,平素并不情愿随我往孔望山来。
阿丽不喜见生人,怕打招呼麻烦。
结果,两次三番去了孔望山,阿丽还想着去,可见她已被新奇秀丽山景吸引,心心念念着孔望山。尤其最近,阿丽心里有了一些活动,想这奇山‘客有闲心云有意’的,必有旷世奇人出没。
阿丽给我添了茶,问道:“你给我说道说道,孔望山上都有什么奇人逸事?”
“以前和你说,你不是爱把耳朵堵住说不要听嘛。”阿丽恼道:“哪有你这种人,人家不听时,偏要讲,人家要听时,偏不讲,你不会是属驴子的吧!”
我戏谑道:“有样学样。你要时,我不要;你不要时,我还要。”
阿丽红着脸,见父母不在院子里,踢了我一脚。我躲避她。她不让,过来坐我腿上,双手搂着我肩臂,发媚撒娇,摆出一副娇滴滴、萌娇娇、软绵绵的样子道:“人家现在不是想听了嘛,臭石头哥哥。”
“湖南妹子有了点苏州小姐的娇羞。”
“苏州妹子有什么好?”
“当然好,看苏州姑娘吵架看起来都是奶凶奶凶的,小可爱。”
“那你去找苏州姑娘。”阿丽生气,从我腿上下来,坐到自己凳子上去。
我呷口茶,摆出说书人四平八稳架势,拿手掌当惊堂木,“啪—”地一声,猛地拍了石桌面道:“既然你想听,那洒家就来为你说道说道。话说,在960万平方公里的祖国大地上,有一座城市,地处江苏省东北端,东濒黄海,与朝鲜、韩国、日本隔海相望,北与山东日照市接壤,西与山东临沂市和江苏徐州市毗邻,南连江苏宿迁市、淮安市和盐城市,这座城市山清水秀,名字叫连云港。连云港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头,坐落在古海州城东门外,曾因孔子登山看海而得名,名叫孔望山。这孔望山上代代有奇人辈出,如璀璨星空里的星斗,数不胜数。”
“别铺垫了,可以开门见山了!”
“我忘年交徐老师,年纪轻轻,却不幸患得不治之症,在西安终南山觅得一隐士‘六字诀’真传,守静辟谷,治疗好自己肝病。现在年近六十,耳聪目明,早练就千里眼、顺风耳等奇异功能......”
阿丽打断我话:“千里眼、顺风耳,武侠小说呀,尽编瞎话骗我。”
“骗你小狗。”
“你才小狗呢。”
“阿丽,你不知道,打坐入静时间久了,徐老师常常进入四维空间,可百米听音,视线穿墙,隔壁邻居家小媳妇洗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呸,思想真龌龊!”阿丽虽不太信,但听得饶有兴趣,翘首引盼道,“你鬼话俚叽的,一看就在骗我,谁信呀!再说说,还有什么奇闻逸事?”
“我有个亦师亦友、相处甚好的朋友,叫刘大师,外号刘白眼,能知古今判生死,儒道释三家进出自如。《礼记》、《孝经》、《论语》等儒学十三经耳熟能详;老庄道家学说,随手拈来;佛家经、律、论,引经据典,毫无一丝滞塞。看当代大师也就南怀谨居士能与他相提并论。”
“那你什么时候找他帮我算上一卦。”
“真奇怪,凡女人都喜欢算命。这有什么意思?算坏空烦恼,算好得不到!”
“你朋友这么神奇,唯你如此平庸,你如何有脸混迹于他们之间?”
“开玩笑,我也不是一点本领没有!”
“你有什么神奇本领,说来听听?”阿丽看着我眼睛,脸现戏谑表情,却一本正经地问。
“大家夸我杂家。四书五经没有不知;琴棋书画没有不会;吹拉弹唱没有不晓。”
“不就一杂货铺嘛,要文没文,要武不武,不说也罢。”
“王师父,乃武痴也,八岁练习武术,几十年拳不离手,一代武术宗师。据说,能意念杀人,隔空取物。陈八卦,下岗大妈,每日家长里短爱唠叨,嘴虽不好挺招人嫌,也是练家子。她天天围着一棵千年古树绕圈走八卦步吸那古树精元气,说可长生不老。也是奇怪,凡她走过那树,树下一圈乾坤,寸草不生。”
“这有什么奇怪,草地你回走,还会踏出一条路来,尽瞎掰!”阿丽打断我话,焉焉不振道,“我对武术没兴趣,我爱看金庸武侠小说。你说说,练武术的有没有穆念慈杨康、郭靖黄蓉那样的传奇爱情?”
“说到爱情,要提王媒婆。今天摘点桃胶,熬了滋阴;明天摘两朵花,做鲜花饼;后天,满山找野麻椒、野菜,做凉拌、包饺子。总之,没有一天不满山闲转,也没有一次手是空着下山。她天天山上转悠,看似闲着,啥事不干,眼睛却滴溜溜乱转,就爱拉郎配,脑子里琢磨看把谁和谁能撮合成一块。”
“这人有趣,和我说说她。”
“她一辈子以说媒为生,凡他说掇之婚姻没有不成。街坊传,经她之手已撮合三千多对。每逢三大节,收到新人送到家来的四小礼,要堆出去一条街。现在,大家怂恿她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阿丽来了兴趣,问道:“她这么神奇呀,怎么撮合的,讲讲。”
“你看你,一八卦,马上来精神。”
“嘁--。”
“我哪知道,大家这么说。我知道一件事情最传奇,王媒婆克死两个男人以后,大家传她一辈子要克死七个男人。所以,名声在外,她一直单身,没有后生敢娶她。结果,有一个小伙子很帅,部队复员,还是党员,分在我们这边花果山景区上班,人很单纯,没有谈过恋爱,还是童男子,不知怎么被她哄上了手。开始,大家以为小伙子图她钱,结果出大家意外,两人竟拿了结婚证。谁知道,结婚三年,王媒婆不生不孕,跑去海州百子庵求子,上了三柱高香,庙外炸了一万头鞭炮,你说怎么着……”
“怎么着?”
“结果,儿子没抱到,却让那百子庵里一棵千年不开花老铁树开了花,震动方圆数十里。”
“你妈想抱孙子,没去找王媒婆呀?”
“哎呦--喂,阿丽,真有你的,尖牙利齿的乱嚼,赶得上草原二哥鬣狗。”
“你竟然把我比喻成爱掏肛的草原二哥鬣狗,找打。太恶心呢,我要生气呢!”
“有一位高人,高铁嘴,这人须细细说一下。他是区旅游局副局长位置上退下来的,对全市旅游资源可谓信手捻来。市里来贵宾,皆请他出面导游,人送雅号‘金牌导游’,民间人称‘高铁嘴’。现在退而不休,有重要嘉宾来连,市内还会请他出马。他为人踞傲,有个怪癖,来连大领导级别须省部级以上,方才肯出面接活。”
“这人这么牛呀?”
“上次一副国级领导来,高铁嘴不知从哪得知,我手里有一本赵明诚拓就的海州石刻汇编,乃世间孤本,目前市面上见不到,市面上曾见过仅有三、五本,现在也不知下落。他想说服我,把这石刻拓本送给大领导,被我婉拒。”
“呀,你还珍藏这么珍贵那海州石刻拓本,现在快拿来我看看?”
“拓本有据今6000年的桃花涧将军崖岩画;有比敦煌莫高窟早200多年的孔望山摩崖造像,是中国现存的最大的汉代圆雕;有世界最古老的星相图;有宋代大书法家米蒂所书的墓志残碑;有形神兼备的东汉玄武石雕;有孔望山上龙洞特有的套刻和抹刻题刻等等。”
“这么多国宝,快拿给我看看。”
我突觉说滑了嘴,那本海州石刻拓本早赠与微姐,忙掩饰道:“明后天我好好找一下,不记得放到哪一堆书里去。”
阿丽扳着手指头奚落道:“徐老师、刘白眼、王师父、陈八卦、王媒婆、高铁嘴六个,加你杂货铺,正好七个人,大概就是小染、雨璇嘴里所谓的江北七怪吧。”
“什么江北七怪,神人多的是,够得上江北十八怪也不止。妙乐茶痴,你说算不算一怪?还有个王二麻子,专爱勾引人家小媳妇,得手颇多,大家不知他到底使的什么手段,你说算不算一怪?天天在山上站桩的牛三,会采阴术,号称一夜八次,金枪不倒,你说算不算一怪?”
金庸笔下江南七怪是义结金兰换了帖子的,虽个个脾气古怪,也算至情至性之人,而江北七怪,彼此之间看不惯,老死不相往来。我告诉阿丽:“这几人真有趣。有一次,我请几人聚餐,想把几人拢一拢,结果吃得不甚愉快。桌上个个是腕,谁也不服谁,言语也不融洽。所以,大家虽然天天山上转,却玩不到一团。世上大凡能有所成就之人,往往过于自重,性格倔强,内向专注,不易受外界影响。”
阿丽评价道:“乌合之众。知你为什么能和怪人相处,而怪人之间,彼此老死不来往?”
“为什么?”我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机关?
“很简单呀,你做人没原则,别人说风你就风,说雨你就雨。说得好听点,随和、宽容、大量。说得不好听点,墙头草。你做事情做人摇摆不定,没有原则。
“去去。这叫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有容乃大,哈哈,你这是滥情。就是爱情你也不专一,脚踏两只船,说不定还有我不知道三只船。这就是所谓的,全面撒网,重点逮鱼!”
“胡扯,我什么时候脚踏两只船?”
“我每次问你微姐,你总支支吾吾的。一看,就知道你和她关系不一般。”
“人家结了婚,在家相夫教子,你还乱拿人咂味。”
“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就没有王二麻子勾引人家小媳妇之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