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招待所门厅,见周三石正与前台湖南妹说笑。那湖南妹大家喊她小红,大饼脸,身材五短三粗,做事情风风火火,很泼辣。她喜欢周三石,一见他,花痴一样,脸灿烂成一盘向日葵。
“周兄,今天没去上班呀?”
“跑业务不需要准点上班,公司也不在乎你坐不坐班,只要能跑到单就行。对了,你工作事情怎么说?”
“叫我明天上班,去副刊部编副刊。”
“工资待遇怎么说?”
“没谈。”
“你这倒好,都不知道工资多少,就开始上班了!”
“人家老总不说,我也不太好问。毕竟我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是朋友介绍过来的。”
周三石高兴问道:“有宿舍吗?”
我摇摇头。
“那要尽快找房子。”
安居才能乐业,我当然懂。
“我人生地不熟的,哪会找,还要拜托你兄弟帮物色房子。”
周三石拍胸脯承揽道:“好嘞,包我身上,我现在打电话问下潮州佬--小赖。”
我笑道:“这广东人怎么这么多姓赖的?”
“不知道哦,姓赖的是多,广东这边赖性是大姓。”
周三石做事干脆,不喜欢拖泥带水,立马就要找小赖。
四川妹对周三石蛮客气的,免费让他使用前台电话。
周三石一通电话,不久,小赖骑个破破烂烂250摩托车过来。他在门口熄火停车,进大厅来。一眼看去,小赖穿着白衬衫、蓝西裤,趿着一双三接头黑皮鞋。我看了心里发笑,全身上下衣裤尽是浪褶子,鞋帮子踏倒在脚跟下面,这也太不修边幅。
打工仔白领打扮,别有一番味道!
周三石帮我介绍给小赖。这家伙挺豁达的,边哼啊的朝我点头边拿长指甲掏耳朵。周三石介绍我,他热情把手从耳朵里拿出来,伸来和我握手。他操着广东大普通话道:“你好啦--。”那“啦”拖腔勒怪的。此人1米7上下,精精瘦瘦的,脖子又长,像个大马猴。当地人特有两大特征,他身上兼备:穿鞋子不穿袜子;爱留长长小指甲。
广东人这两大习惯挺奇葩的。
周三石扔了支烟给小赖,声明道:“给我兄弟找间沙埔头村房子。”
小赖搓着手犯难道:“这里房子很紧张的啦,即使有房闲下来,价格也没法便宜下来的啦。”
周三石道:“那算了,我找别的中介问问吧。”
小赖道:“周老板,有一套两房一厅房子,两对东北夫妇住,其中一对,最近家里不知出什么事情的啦,这两天要退租,三、四天后就能空下房子来。那个房间干净朝阳,还有家私,什么不用买,拎包就住的啦。不过……价格不便宜的啦。”
小赖说普通话吃力,舌头找不准位置,咬字很辛苦,嘴里汉字仿佛结冰打滑,很难咬住。
周三石道:“等三四天可以,最好先带我这兄弟过去看看房子,看好可以先预订。”
小赖道:“好,现在跟我去看看房子。”
路上,周三石问:“那房子在哪个位置上?”
小赖道:“就你兄弟许伟住处斜对面巷子里。”
沙埔头村里,乍看马路干净,可那些农民房交错的窄巷子里,污水四溢,老鼠“吱吱”乱跑。我道:“这么多老子呀?”周三石笑道:“别说家乡话,这边四川人多,老子在他们嘴里是爹。”
房子在三楼,三人上来后,小赖“咚咚”敲门。
里面一东北口音女子问道:“谁呀?”
“我是小赖。”
一个穿着粉红色丝质吊带睡衣的女子打开防盗门,上下各露出大半截白白肉肉。少妇身形俊俏,眼角含春,见是小赖,莞然一笑道:“哦,还想着要扣你BB机,正好你过来,什么时候把押金2000块钱退给我们?”
“你们哪天退房?”
“我们周末回东北。”
“怎么好好要回去?”
少妇叹气道:“这不孩子要上学,老的身体又不好,家里还有块地,都要荒了,不回去不行呀!”
“我带人过来看看房子,没什么损坏的话,你们走当天,我把押金送来的啦。”
少妇敞开门,我们进门来。有两男一女正坐客厅喝酒、吃饭。两男人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胸脯、背上纹着龙,张牙舞爪,手腕子纹着“忍”字。那个穿件白色吊带丝绸睡衣的女子翘着二浪腿,一手叼着烟卷一手攥着酒杯,裙摆早滑落到屁股后面去。门口进来之时,红色内裤一览无余。
见我们进来,坐上首那个五大三粗男人放下手中碗箸,热情招呼道:“小赖呀,一起喝一杯呀。”小赖道:“张哥,你们吃饭这么早呀。”另一个看起来年龄小一些男子道:“这可不是嘛,早饭、午饭算合成一顿吃了。”小赖恭维道:“李哥,你们天天睡到自然醒,还有钱赚,好塞雷(厉害)的啦!”
我看了腕表,不算早,已是午初。
小赖道:“你们吃,我带房客看看张哥要退这房子。”
那粉红色少妇已经端起碗,道:“我吃饭,你们自己看。”
她坐下时,领口大,从上往下一览无余,小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只肥硕的颤悠悠的木瓜状乳房看。
这两房一厅房子,两房间租户单独租,洗手间厨房共用。我看着那窄小卫生间犹豫道:“这早上,要是被占住卫生间,不能把人急死。”小赖道:“李哥他们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没你说的这样情况的啦。”周三石道:“条件够好了,别讲究了,你以为这是连云港呀。深圳寸土寸金,租不起房睡荔枝公园流浪汉多了。三房一厅房子,光一个客厅都要用木板隔出几间房子出来。我一个连云港兄弟陈海生,就租那木板房,一月租子800块,少一分租不上。”
要进卧室看房子,粉红色少妇并不跟过来,客厅喊道:“你们随便看。”
小赖带我们进卧室,房间里一股化妆品香味。席梦思上铺着红色床单,胡乱堆着凌乱的薄被子和女人的乳罩、内衣,还有一堆丝袜胡乱扔在床上。房间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衣柜还有几把椅子,墙角里放着两只半人高大旅行箱,有个敞开式鞋柜,里面放着各种款式高跟鞋。
我不太满意,这一小间房,十几平米,月租1600,太贵了!
我杀价道:“能不能便宜点?”
小赖摇头道:“周老板带过来的人,我不会乱要价,你们四处看看比较比较,想好要租就扣我的啦!”
周三石道:“小赖,我带来兄弟,你横竖好歹给个面子打个折扣吧。”
小赖为难道:“真的没有余地可以让,1580块吧,我让20块钱。我是二房东,整天跑来跑去的,就赚点跑腿费,赚点抽烟的钱,周老板,你说是不是的啦。”
周三石道:“你也好意思降20块钱,1500啦。”
小赖道:“别谈价啦,1550啦,兄弟各让一步。”
周三石道:“好,就这么订下来。周末把房子腾空,你找人把房间打扫打扫,下周一就搬过来。”
小赖道:“先交押金2000块啦。”
周三石道:“少不了你的,搬过来签合同时一并交。”
出了楼洞,小赖说道:“北方女人能亮瞎眼啦,腰细,屁股大,大长腿又白又长,真想屌一下的啦。”
周三石道:“小赖,就你说过的那两个卖的吧”小赖道:“是呀。”
周三石玩笑道:“那两个东北少妇都一米七上下个头,小赖你也就一米六几,你屌她们,够到上边够不到下边,够到下边够不到上边。”
小赖笑骂道:“屌你老母的,中心点有保障就行。我真的想顶她个肺。”
周三石笑骂道:“你鸡巴够不够长?连云港有句土话,不怕短短粗,就怕细细长!”
我笑问周三石:“那两个是鸡?”
小赖左手大拇指、食指蜷曲成圈,右手伸出中指,做了个猥琐打洞动作,道:“做老举的啦!”
周三石道:“四人东北的,过来深圳搵钱。对外称夫妻,不确定是否夫妻,或许鸡头和鸡。每天吃过午饭,下午开始做生意。扣机一响,男人开摩托车把女的送去宾馆,既当保镖又当司机,完事后再接回来。”
我担心道:“不会吧嫖客带到住地方来吧?”
小赖发动了摩托车,道:“不会的啦,人家不是暗娼,宾馆里挂上号的。”
小赖走后,我感叹:“靠,这小房间房租这么贵!”
周三石知道行情,安慰我道:“不是我出面介绍,这价格你拿不到的。这是福田,比你上班那罗湖已经便宜不少,在这位置这租金不算太贵。小赖从大房东那拿房起码1200块,他做二房东转租,多少也得从中间抽点水。再说,天天让你免费看春宫戏,都净赚的啦!”
我道:“本来我意思,想省点钱,去远一点更偏僻的位置找房。”
周三石道:“你现在离上班地点就远。住市区里,交通方便。住远了,来回坐车花钱,不省钱还要多花钱。再说,沙埔头里老乡多,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我想想,周三石此话道理。
我道:“饿坏了,都十二点多,我们找个小饭店喝两杯吧。”
周三石道:“好,南园路上有家川菜馆,价格实惠味道不错,我们去那吃。”
南园路在沙埔头村口。往村外走时,我烦恼上头:“租那房子,小赖要求须先交三个月租金,外加2000元押金,一次要交清6650元,对我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我如何筹措出?!”
来深圳时,身上只带不到1000块钱,哪里够,缺口太大。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等吃完饭回旅馆,我左想右想,实在没辙,只好拉下脸,给陈碧真去电话借钱。我在电话里吞吞吐吐说道:
“碧真兄,和你汇报一下,徐总让我明天去报社上班。”
“那恭喜你,等我回去深圳,为你设宴洗尘。”
“碧真兄,额,对了,这边租房子太贵,我在沙埔头村找了一间房,房租一月1550元,贵不贵呀?”
“几房几厅?面积多大?”
“两房一厅,住两户,洗手间厨房公用,房间面积十几个平米。”
“价格差不多,沙埔头村靠爱华市场不远,那边租金就这个水平。”
“我找半天没找到合适房间,房型也不太满意......”
陈碧真听我吞吞吐吐的,庭除话中有话,催促道:“有屁快放,我一身事情,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我租这房子,要先交2000块押金,还要一次交清三个月租金。”
“说要多少钱不就得了,罗嗦死!”
“要6650块。”
“先给你拿一万。你初来乍到的,要吃饭坐车,还要再添点生活用品。我不在深圳,先让闺蜜陈伟丽把钱准备好。我把她BB机号码给你,你和她联系。”
我感恩不尽,电话里再三感谢道:“太感谢碧真兄,等我发工资,马上还你。”
“废话,当然要还,又不是白送你的,我还要利息呢!”
我正要再说些感谢的话,只听见陈碧真格格一阵笑声后,“吧嗒”一声,电话挂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