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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总编报社大会开诚布公道：“早报人员构成很合理，老中青结合，各司其职，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运转得很流畅。队伍有党报派来的，有行业报倒闭投奔而来的，有一线城市媒体人才引进来的，也有对社会公开招聘的，总之，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出身背景大不一样，但为了共同的理想和目标走到了一起。回顾以往，正是有了市委和市政府的英明决策，才有了今天的这张早报。大家都是媒体这个行业里的拔尖人才，为了新闻理想，大家走到了一起组成了这样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我今天特别要强调的是，为了革命事业，大家要互相帮衬，不能互相拆台。厄……人嘛，总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谁会没有缺点，只要是人总会有缺点，没有人是个完人。领袖那么伟大，尚且三七开，更不要说普通人。作为一个报人，格局要大，如果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大可以当面指出来。而不要背后搞小团体，你嘀咕我，我嘀咕你，这样非常不利于团结。一个队伍要是心散了，就不好带了！另外，今天我还要说一件重要的事情。现在报社慢慢壮大，原来部门只有正职主任，显然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工作要求，梯队建设迫在眉睫。早报编委会先行开会讨论研究，决定在每个部门选拔一名的副主任，来协助主任工作。这是梯队建设，所以说这次选拔的副主任，首要条件就是要年富力强，要有培养前途……”
会场上一片骚动，淹没了胡总编的话。对于报社里的诸多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胡总编拨了拨话筒，让话筒靠近嘴边，继续说：“这个中层干部副职的选拔，主要目的是为了培养后备干部和储备人才。副主任要求年龄不超30岁。选拔方法会后办公室会张贴在墙上。这个副主任可以是正主任提名，也可以自己斟酌报名竞选。整个选拔程序公开、公正、公平，采取笔试、演讲、打分和无记名投票等环节，最后以得分高者当选，我们要相信编委会，在中层干部选拔方面，决不会暗箱操作，更希望有志向、有理想、愿意承担责任的年轻人踊跃报名。”
大家心有数，胡总编提拔几个副主任，有更深层次考量。当然，他这想法于公于私都有精心设计。按以往经验，选拔不过是走一下过场，在大家眼里都是老套路。“八”字还没有一撇，似乎大家心中已有了不二人选。
晚上，我和付赢在二楼小会议室抽烟。编辑部主任小白推荐关云路。付赢很不开心。
付赢道：“小白这屌人真的奸猾，看平时对我好，都是表面现象，你看，请他吃请他喝，关键时候就没有我什么事了。”
我道：“要论公道，关云路确实纸面条件比你好，你扳手指想，人家北师大中文系高才生，平时编辑一版和国际版，业务能力强是整个报社公认的。其业余时间也很勤勉，天天挑灯夜战爬格子，给足球报、体坛周报写特稿赚外快，有大才。毕竟农村上来的，人也勤奋，最近，准备在城里买房子，平时省吃俭用的。提到他，从上到下没有不竖大拇指的。那小白不是经常夸奖他时情商智商兼备嘛。”
付赢压低声音道：“报社内部有流言：胡总编明码标价，掏钱即可当选副主任，老大，你信吗？”
我未置可否道：“这我不确定，按理说，胡总做事如此谨慎秀冕，不可能狮子大开口。”
付赢诡异道：“不信，走着瞧，别看关云路、田构是热门人选，揭榜之时，不一定是他们上台。喜欢看足球的都知道有以句球谚---大热必死！”
我疑惑道：“小道消息哪里听来的？不要见风就是雨！”
付赢眨了眨眼睛道：“老大，土话说：看破不说破。”
编委会上，正主任都有正式举荐人选。虽说保密，可天还没亮，已经走漏风声。记者部主任王绥推荐田构，大出大家意料。王绥评介田构工作兢兢业业，为人真诚老实，是个老黄牛式人物，业务能力强，为人谦逊。
田构会舔油，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情。他对王绥亦步亦趋，紧紧相随。王绥穿“NB”牌衣服，他买“NB”；王绥第二年改肠子，喜欢“李宁”，他改穿“李宁”；王绥迷上骑行，花3900元买了辆“拓荒者”单车，他跟风也买了一辆，型号一模一样；王绥买了台日本佳能卡片相机，田构也跟着买；王绥天天逛车展，打算弄辆“大众”开开，田构也人前人后夸奖“大众”车，说最具备德国人性格特点，认真、严谨、勤奋、准时。
他农村上来，家庭条件与王绥相距甚远，为了讨好王绥，勉力为之，颇得王绥欣赏，也有共同语言。他平时跟屁虫一样，与王绥形影不离。王绥偶然放个屁，也恨不得立马照样放一个。王绥常常感叹，田构是人生难觅之知音。
热线部主任卜献石推荐霍夕匿，夸赞霍夕匿不辞辛苦，深入一线，采访作风扎实，面对黑恶势力敢于斗争，写出了许多‘关注民声’的社会稿件，深得读者好评。关云路背后说，不怪他叫“和稀泥”，真是人如其人，从来没有自己观点，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个也不得罪。看文章，很骨感，敢于说真话，可全是精挑细选的真话，都是些不得罪人的真话。
选拔红榜公布，正主任提名指副主任大热人选关云路、田构、霍夕匿全部落选，只专副刊部主任推荐的刘虹顺利当选。大家眼中资历尚浅、业务能力不强的付赢、耿彪、伏云云等人意外当选，让众人大跌眼镜。
我特地摆了酒席，为好兄弟付赢开庆功会，单约了能说得上话的李喃青作陪。桌上，我和李喃青举杯祝贺。李喃青捻着兰花指，涂着鲜艳紫蔻丹色的指甲闪耀在杯壁上道：“这选拔太狗血，结局太戏剧化，五个部门主任推荐的副职，四位落选，太奇怪了！”
“以前可从没有见过这么玩的。”我插话道，“胡总编向来有迹可寻，不料这次不按常理出牌。”
李喃青道：“快退休之人不会老糊涂了吧，瞎选一气。热线部伏云云那小黄毛丫头，刚进入社会，啥都不会，论资历、能力比霍夕匿差得不是一点两点，简直差得十万八千里；办公室刘小敏冒了出来，真是奇怪，胡总编平时嘴里没少嚼荡她，说她乱穿衣服，奇装异服，裙子短到屁眼门，说不适合在机关单位穿。常常人前人后说她不会写东西，写个材料抄个文件都不会，连抬头都不知道抹去。可真没想到她能当选副主任！”
我道：“办公室没有人喜欢刘小敏，尤其是朱主任见她就一头脑子，说让她做事还不如自己做，还不够麻烦的。上回还听她唠叨，说刘小敏连个表格也不会做，在办公室纯粹是摆设，就是一个花瓶。业务不好，还听不进人话，脾气拗，说挂脸子就挂脸子。平时就是个磨盘，不推死不动。”
李喃青道：“朱曼岚不喜欢她，这次还正式举荐她，也不知道背后什么道道，真让人看不懂。反正都是人精，也不只后面有什么利益输送。”
付赢道：“有些关系我们外人看不懂，都说胡总不喜欢刘小敏，据我所知，他晚上应酬，常带刘小敏去。刘小敏挺能喝酒，八两酒电瓶车骑笔直。两条腿也笔直，穿超短裙从后面干一下一定很爽。”
李喃青尖着舌头道：“你这死小鸠子最多三句话就开始下道！“
我纳闷道：“大家都说内定了霍夕匿，结果冒出来伏云云。那天付赢说大热必死，我还不信，报社符合年轻、能力、资历这三大条件之人屈指可数，没得挑没得选。看到发榜名单，我才觉得报社一定是出了幺蛾子了！”
李喃青撇嘴道：“女人看女人最准，刘小敏会装，我早就看出来了。伏云云那小丫头片子也不是凡人，天天画呀抹的，说话都一股骚味。听说也能喝酒，胡总也喜欢带她出去应酬。桌子上能把胡总挡酒，会唱歌也会跳舞，胡总当然喜欢她。霍夕匿再能跑现场，也不如伏云云能跑酒桌。”
我问道：“背后都传她和胡总有一腿？”
李喃青“呦呦”道：“付赢，亏你在身边证明，我可没说他们有一腿。”
付赢道：“老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好像我这副主任当选的很不够资格。”
我端杯敬付赢酒道：“实话实说，虽然你我好弟兄，若要论业务能力，关云路确实比你强！”
付赢交干良心道：“你说的业务能力是采编能力。我觉得一个人的能力要综合评估。有人是会写稿编版，可情商等于零，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再说，选拔并不仅仅看能力，胡总是在综合衡量。关云路有能力，有水平，有工作阅历，可光有这些并不是当副主任的必要条件，问题要看你舍得不舍得。”
说着话，他比划了个数钱的动作。
付赢的话我秒懂。付赢做事极其爽快，该下血本时绝不吝啬。他懂得笼络同事感情，经常请大家吃饭唱歌，情商特高。知道我爱喝绿茶，隔三差五会带两盒茶叶来报社给我，还爽快道：“我爸当领导，喝茶报销，不花钱，你喝完再开口和我说。”
李喃青明知故问道：“付赢，你有没有掏钱？我听到点风，说副主任都进贡了！”付赢没有接她话岔子。李喃青去厕所期间，付赢附我耳朵道：“办公室定本来另有人选，可市里一位副市长拨了胡总电话，直接了当地推荐刘小敏，胡总不得不临时换人。”
我心里一怔，这么私密之事，付赢竟知道来龙去脉，可见他与胡总之间关系不浅。我疑惑笼罩在心头，脸上并没有表露，问道：“市领导为什么要推荐刘小敏？”
付赢道：“不知道什么曲折拐弯关系，胡总也纳闷，从没听说刘小敏家有这层关系。”
李喃青道：“当然有关系，他爸在电视台，经常接触市领导。”
付赢道：“满世界都知道报社和电视台互相利益输送，电视台子女就业来报社，报社子女就业去电视台。”
李喃青：“太不公平！现在到处搞职业世袭制，效益好的垄断性大国企，比如烟草部门、发电厂、自来水厂都招自家子弟，别人想进门都没有。”
我总结道：“世界从来就没有公平过！凡是想要获得公平的人都是弱者！”
“老大，难你说了一句这么有哲理的话。”付赢继续道：“霍夕匿最懊悔，两万块钱掏出来了，却打了水飘飘，连‘扑通’一声都没有听到。”
“你怎么知道其中关节？”我问付赢。他和我私交甚好，有话敢在背后被后和我说，知道我嘴巴紧，不会被卖掉。他知道我不爱盘舌头根子。
“胡总请客，请我们几个新当选的副主任聚餐，直接点名我带酒，点名伏云云带海鲜，点名耿彪带软中华，点名刘小敏带茶叶，点名刘虹带补品。”
我调侃道：“胡总这不叫请客，叫吃百家饭。”
李喃青道：“耿彪活糁人，大学里谈了一个女朋友，谈了三年，到报社来，又喜欢上了章小惠，天天尾屁后献殷勤，简直渣男。”
我道：“有记者部人说他先前曾经经常跑去办公室，踅东踅西的，一上午在刘小敏面前走七八遍，像发春翘屁股那孔雀。”
李喃青道：“这人特别会来事，能吃能喝，能请能送，也能装比，到哪都能吃得开。”
阿丽知道报社副主任选拔之事，批评道：“这样的机制提拔，只能嘿嘿了。现在机关里大多都是一些精致利己主义者，平时与人相处如沐春风，一旦目标失去利用价值，马上就抛弃你，不愿意花费一点时间维持感情。”
“确实，小白、王绥都这种人，报社比比皆是。这种人善于精算，懂得笼络人心，拉帮结派，喜欢踩着别人肩膀一步步上去。这些人到了位置，马上翻脸不认人，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不久，报纸把天捅出一大篓子，震惊港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