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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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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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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连载

第一十三章

成钢请来了玉莺儿和她爸爸柳志平,柳志平上炕,在成归田右边盘腿坐了,柳云为他们斟满了酒,年夜饭开始了。

柳志平和成归田一起喝酒,几杯大麦烧进肚,话匣子就打开了。“归田兄,真的十分感谢你和嫂子,在火车上,燕子得了肺炎,要不是嫂子给打了盘尼西林,她早就没命了,大恩不言谢啊,多少次想说谢谢,我都说不出口。这来到哈拉库勒,要不是嫂子待她像亲生一样,我真不知道怎么把她养大。我想让燕子给你们两口子磕个头,叫声爹妈,记住你们的恩情。”

成归田说:“这可使不得,邻居照应一下是应该的,再说新社会了,不兴这个。”

成钢妈说:“她要想叫,就叫我一声妈也好,不要驳了孩子的面子,冷了孩子的心,头就别磕了。”

“好,不磕头,燕子,过来叫妈。”

“妈。”

“哎,好闺女,我又多了个女儿。”

年夜饭太丰盛了,成钢吃多了,伤了食,吐到刚上脚的一只新鞋上。玉莺给成钢端了一碗水漱口,姐姐让他喝口茶,脱了鞋上炕去躺一会儿,玉莺要拿了那只鞋去刷,姐姐就笑着陪她一起去舀了水刷了鞋子,玉莺把鞋子放在灶台旁边烤着,就过来跟粘着大姐讲故事。

刚刷的鞋子放得太靠炉板了,也是炉火太旺,炉板都烧红了,竟把鞋给烤着了,满屋子都难闻的烟,才发现鞋子已经着了火,玉莺跑过去提了鞋子,舀水浇灭了。成钢心疼妈妈给做的新鞋,更因为是贪吃出了丑,竟流起泪来,玉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流下泪来,“别哭了,我赔你还不行吗。”玉莺儿拽着成钢的衣袖说。

成钢妈笑了,说:“这俩孩子还真有缘分,你烧了她棉裤,她烧了你棉鞋,这叫不烧不相识。”成钢和玉莺儿都挂着眼泪笑了。

“棉裤是她自己烧的。”

“还不是因为你让我看你的新皮袄。”

成钢妈说:“别吵了,谁烧了还不得我给做新的。我现在就去再给照样儿你做一只,天亮就让你穿上新鞋去拜年。”

天快亮的时候,煮饺子,放鞭炮,新年来了。

太阳升起来,哈拉库勒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成钢的二哥爱社,带着成城、成钢、玉莺,还有那只小黑狗,一起去挨家拜年。

成钢的姐姐在家收拾碗筷,重新摆了酒菜,大哥劈柴挑水。柳志平回家休息去了,成归田到爱国和爱社的房间去睡觉。

不一会儿的工夫,拜年的就多起来,姐姐把爸妈叫来接待客人。孩子来了抓把糖,大人来端杯酒,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认识了;红过脸的没红过脸的,都露出笑脸了。一杯酒一口菜,一声祝福,一声谢谢,就都往事如烟,在笑声中过去。

新年刚过,一场暴雪铺天盖地的,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接着就刮起了冒烟风,气温骤降到零下四十多度,据说是百年未遇的雪灾,大雪封闭了一切,牲口无处觅食,公社没有多少草料了,平均下了七十厘米的雪,救灾粮草也运不进来。只能大量宰杀牲畜,那时一切都是计划的,商业和物流几近于零,宰杀的牲畜根本不能卖,大雪封路也根本运不出去。社员家家都分了一大堆肉需要处理,腌肉的,炒熟了浸了油装坛子的,熏肉风干的,成钢妈会做五香牛肉干。真应了成城说的,那个夏天真的有肉吃,成钢上学,中午就带五香牛肉干,跟同学换窝头吃。他们家的窝头主要是给他爸和两个哥哥带到挖大渠的水利工地上去吃。

据史料记载,新疆阿勒泰地区一九六六年雪灾致使八十多万头牲畜死亡。公社遭受了空前的雪灾,牧业损失农业补,渠道的长度决定耕地的面积,耕地的面积决定粮食的产量,粮食的产量决定社员的收入。那时候憋着一股劲儿,没人强迫,能上工地的都上工地挖大渠去了,成钢的二哥平时不屑挣半拉劳力工分的,也主动上了大渠跟大人一样搬石头挑土。干不动没人说你,你不想干让人瞧不起,要是不愿意干活出了名,连媳妇都讨不上。

寒假过了,春天快到了,张克礼没有去上学,他在水渠工地干得挺惬意。

好像是一夜春风吹过,杨树柳树就争着泛出青色,地上的雪开始融化,露出黑褐色地皮来,原野像一条斑点狗。天空常有淡淡的云,河谷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一场雪夹雨后,雪不见了,就好像是变魔术似的,忽然就消失了。戈壁也泛起淡淡的灰色,北大渠竣工了。

接着就是犁地播种挖毛渠,队上安排张克礼放牛娃子,也就挣半拉劳力的工分,这让张克礼心里非常憋屈,可是整劳力的活儿他确实干不动,但他仍然憋屈,只能跟他妈一起骂一些狠毒话出来。

奶牛都是队里的,都已经下了牛娃子,一家分一头,自己照顾自己挤牛奶,挤完奶就把牛娃子拴在自家门口,奶牛送到大草圈子那里,都到齐了放奶牛的就来赶着奶牛群去放牧。牛娃子要等到奶牛群走远了,再放开,由放牛娃子的半大小子,赶到村子附近的沙包子或沼泽草滩去玩耍吃草,半下午奶牛没有回来之前,要把牛娃子赶回来,各家把各家的牛娃子抓了牵走,拴到自家门口去。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奶牛群回来了,全村就响起奶牛和牛娃子哞哞的叫声,各家的奶牛就寻着牛娃子的叫声回到各家去。早晚各挤一次奶,牛是公家的,但大多数的人并不全都挤光,总要留给小犊一些,有的还要拿出麦麸洋芋皮来给牛娃加料,谁家的小牛犊太瘦,总会让人瞧不起,戳脊梁骨的。

放奶牛的叫王化成,大家都叫他“大成子”,大成子小个儿,黑瘦,龅牙,二十多岁吧,他自己说的没人信,也没人不信,没人给他说媳妇,管他多大呢。大成子光棍一条,常年跟在一群奶牛屁股后面,也不跟人打交道,眼光就有股子邪气。

大成子是大胡子队长剿匪的时候,在戈壁上捡的,那时候他快死了,说自己是个孤儿,叫王化成,是从甘肃那边逃荒来的,路上跟人走散了,又遇到了沙尘暴,就被刮到百里无人烟的大戈壁上来了。大胡子把水和干粮给他吃,自己抓马蛇子,嚼芨芨草,把大成子带出了戈壁,带到兵团上,让这个自称王化成的人先在连队里劳动,开荒种地。

剿匪结束后,大胡子跟地方上一个小寡妇好上了,差点儿受了处分,他就要求转业到地方上工作,把王化成也带来了,大成子在哈拉库勒正式落户,也不会干啥农活儿,就让他给队里放奶牛,放奶牛是个简单的活儿,不用转场上山,就在村子附近,看着别进庄稼地就行,早上赶出去,晚下赶回来,分到各家的奶牛自有各家来赶回家,奶牛过几天就知道自己回家了,因为它要找自己的娃子。

大成子骑了一匹青鬃枣红马,那马并不高大,但体型匀称,颈长胸宽,腿长蹄圆,不停地原地踏着步,看上去非常的精神。大成子骑马在大草圈子围栏转了一大圈,指指点点地数着,然后打开围栏门,“嗨嘿——呕吼——”吆喝着,奶牛便一头挨着一头从围栏门拥挤着出来,向西沿着通往黑沙包子的路,奔跑起来,踏起一路烟尘。

看见张克礼在路边蔫头耷脑地走,大成子勒住马喊道:“张家娃,一会看我出了沙包子,再放牛娃子,往村东里赶。”

沙包子村也就十几户人家,张克礼一会儿就把牛娃子都放了,集中到一起。牛是在公社配种站人工配种的,出生相差也就两三天,大小都差不多。春天也没有蚊蝇,小牛娃子干干净净,非常可爱,张克礼却觉得很烦,这些小牛太活泼,不好圈拢在一块儿。他往村东赶,牛娃子偏要往村西跑。

“你说东就朝东,你说西就朝西,我凭什么听你的。”张克礼对大成子有些愤愤不平了,“骑个破马,就以为自己是队长了?我偏要往西赶,看你能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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