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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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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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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连载

第六十一章

张淑娴的“伤寒”已经好了,但身体还有些虚弱,白皙的脸蛋像是蒙了一层灰。前些天,听张克礼说大队有了广播站,贾晓露当了广播员,王玉青找滑头张醒根说:“我家淑娴去过北京,得到伟大领袖接见,现在初中毕业了,凭哪方面都比贾晓露强,这个广播员说什么都应该让我家淑娴当。”

滑头张醒根说:“本家嫂子,咱们谁跟谁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来’不是?现在没有正式成立广播站,这广播是工作组带来的,也没说是要给我们,没交给大队用,让贾晓露去广播,就是因为离食堂近,方便,兰晓露还是食堂服务员。如果到时候真的选广播员,你就放心,我还能不向着咱家淑娴吗?只是啊,现在群众里传言说淑娴作风不好,你也是的,别啥事儿都跟外人讲,这影响孩子前途。”

听滑头张醒根这样说,王玉青回去冲着柳云家骂了三天,一会儿像是唱歌,一会像是哭丧,直骂到嗓子不出音儿了。爱国几次要去跟王玉青理论,柳云制止他说:“人家又没指名道姓,你能论出个什么理来?咱们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怕也没用,再说了,你解释鬼也不会信啊,反而会叫得更凶。”

鬼不相信人,人却相信鬼,都是将心比心的结果,学术一些的说法叫换位思考,骗子和被骗的都爱用换位思考。卑鄙肮脏的人,认为一切高尚纯洁的都是假的,他们的真相只能在下水道里,他们沐浴着阳光,却说世上只有黑暗,享用着美酒佳肴却硬说煤块和死孩子有多好吃。

张淑娴喜欢爱国,她万万没想到她妈王玉青会把她流产的事告诉柳云,虽然她相信柳云不会给她传出去,但她觉得不好再面对爱国。

“淑娴,你来,我跟你有话说。”排练革命舞休息的时候,爱国小声对淑娴说,淑娴跟着爱国到外面,爱国说:“我给你写信是真心的,你不同意也没啥,你不给我回话也没啥,可你妈为什么对我们家骂了三天。一家女百家问,我问了是违法犯罪,还是伤天害理了?你不同意和我谈对象,最起码还是邻居,别忘了,咱们可是坐一辆卡车来的盲流。”

淑娴根本不相信是柳云阿姨传的闲话,对妈妈骂街深感愧疚,见了爱国都不敢抬头,听爱国这么说,又是激动又是难过,一把拉住爱国的手说:“我同意和你谈对象。”

“那你妈那是?”

“那是骂我爹呢,她跟我爹一生气就骂个不停,还专门跑到外面骂,不是怕街坊邻居不知道,怕骂急了我爹揍她。”

“那她为什么冲着我们家骂?”

“冲着你们家——冲着你们家不是顺风吗?”

淑娴被爱国问得脸通红,心直跳,她真的没有编过这么像谎的谎,可在爱国,觉得这谎编得太圆了,比李编筐编得还圆呢,爱国绝对相信张淑娴编的谎言。淑娴看看四处没人,搂着爱国亲了个嘴,问:“信我不?”

爱国的心差点儿从嗓子眼跳出去,“我信。”爱国紧紧地握了淑娴的手,两人一起回会议室学跳革命舞去,看淑娴进去一会儿了,爱国才进去。两人从此就保持了距离,不紧挨着跳舞了,不怕什么,怕羞。

李编筐的大儿子李靠天,总往淑娴跟前蹭,没话找话献殷勤,这哪能逃出过李编筐的一双风流眼,李编筐回家跟老婆蔡秀芝说:“咱儿子靠天,相中老张家的淑娴了,咱家靠天那是一表人材,正经高小毕业,县长给戴过大红花的,我看挺般配的,你去找王玉青说说,这都邻居住着,成不成也不搭什么,或者你托个媒人也好。”

“搭得多了,你没听说啊,张淑娴早不是大姑娘了,还怀了孩子,千真万确,是吃了张醒根开的药打下来的,说是得了伤寒,其实是在家坐小月子。要是娶了她,咱靠天亏大发了。这事我得告诉靠天,离她远点儿,别坏了名声,以后不好找对象。”

李靠天听了他妈蔡秀芝的话,自然就躲着淑娴,像是怕染上伤寒似的,淑娴觉得清静了许多。自从亲了爱国,淑娴心里就一直在打鼓,爱国妈知道自己流产的事情,而且知道事情的原委,淑娴觉得爱国好像不知道,这更说明了传出这个闲话的人不是爱国妈,可是自己的妈说死设定是爱国妈说出去的,王玉青说:“就是成归田的婆娘说出去的,这件事只有她和张大夫知道,我当时是给了张大夫钱的,他能拿了我的钱不给我保密?再说了,要是他传的闲话,他能告诉有人传闲话?”

张淑娴知道说不服王玉青,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可是自己答应了爱国,就不能对他隐瞒,也隐瞒不住。淑娴对爱国说:“爱国,我得告诉你,我的身子不好了。”

爱国说:“我知道,我妈说了,没事儿的。”

“你妈真说没事儿?那你呢,你也觉得没事儿?”

“当然了,我信我妈,她是医生,她说伤寒好了,终身免疫,一辈子都不会再得。”

我的天啊,原来是这么个没事儿,没事儿就没事儿吧,不要没事儿找事儿,先不说这事儿了吧,淑娴心里想,“先处着吧,也可能处着处着,或是处好或是处坏,在自己和爱国,这件事真的还就不算个事了。已经都这样了,好像也没有比这事更糟糕的事了,就先把这事忘掉,好好爱他,不想结果。”淑娴拥抱了爱国,村子西边沙包子上一片沙柳丛后面的柔软的细沙上,夕阳又大又圆,晚霞映红他们朝阳般灿烂的青春脸庞。两人在沙包子上坐下来,这里就是张沟子梦姬顺丢牛娃子的地方。

红星战斗队自动解散了,张沟子没有什么位置,大成子当了专政队的副队长,不再放牛了,大胡子就安排张沟子来补这个缺,放奶牛,他原本跟大成子放了几天的牛,也不生疏。队上留下一些干活的牛要用,合在一起差不多比大成子时候多出一倍来,这让张沟子觉得很不公平,可是现在讲民主,队长安排工作如果当事人有意见,要经过贫下中农代表开会讨论通过,与会的代表一致认为一头牛是赶,一群牛也是放,一大群和一小群没多大区别,如果张沟子不想干,可以换人,想干的人多了去了。不放牛干啥去?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活儿了,不用出力,还有马骑,但是张克礼心里依然憋屈。他忌恨归田大左,不是因为归田大左对他不好,而是因为大成子当了官,自己啥都没有当上。也不是妒忌大成子当官,是觉得归田大左一碗水没有端平。什么干爹湿爹的,就是亲爹又算个啥,还不就是为了舒服跟女人鼓捣,鼓捣出个儿子来。要得到就得付出代价,哼!干爹也一样,给我当爹,给不了我好处,就得付出代价。

早起晚归,跟在奶牛屁股后面,茫茫戈壁上,寥阔苍天下,百无聊赖,只有孤独寂寞冷。

春风吹过哈拉库勒,种子在发芽,青草钻出了地面,猫儿叫,狗儿吠,队里那头公驴按时按点地“昂叽——昂叽——”地叫。归田大左家的小公牛,长成牛小伙子了,粗颈宽肩,滚圆的背脊,长长的腰身,它“哞哞”地叫着,嘴角流着白沫子,在牛群里昂首阔步地走着,随时临幸它想临幸的母牛。这让张沟子艳羡万分,他想变成一头牛,一头公牛。他不由得想起了牛百顺的大儿媳妇的屁股,想到了血和死亡,不想这个了;他又想到了姐姐流产,想到他爹和他娘吵架时说的隔壁光棍;想起他娘的奶;想起了他做的那个和朴姬顺缠绵的梦,想起自己裤裆里黏糊糊的东西粘的沙子;想到了他看那些书里对女人私处的描写……张克礼愤愤地说:“女人不是好东西,女人真是好东西,女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骂着,张沟子觉得下身胀满,他对着一头母牛的屁股滋了一大泼尿,像水枪似的。张沟子很得意,感觉周身爽快。张沟子一激动就要滋尿,滋尿让他得到快感,比做梦还要痛快十多倍。

沙包子背后还有些残雪,水坑子当间儿还有些浮冰,几只长腿的鸽子般大小的白色水鸟在浮冰上蹦来蹦去。哈拉库勒人大多已经忘了张沟子的本名叫张克礼,张沟子好像也觉得他就叫张沟子,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沟子,这并不表示他喜欢沟子,而是恰恰相反。张沟子变得越来越孤僻,他更不喜欢往人堆里去,见人也从不先开口打招呼,别人也搭理他,搭理也就是问:“哎,我说卖沟子的,你牛是咋个放的,奶子越来越少了。”他们叫他是“卖沟子的”。

张沟子往往是以鼻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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