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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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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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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连载

第三十六章

晓露姐的妈妈秦明月装了满满一大筐麦穗,正要㧟了送去场院,姜丽丽在那儿叫:“成钢,你过来,咱们把这筐麦穗抬到场院去,秦阿姨一个人㧟着不好走道儿。”

成钢和玉莺儿捡的麦穗堆在一起,玉莺正两手撑着口袋,让成钢往里装麦穗,说装好了,成钢往场上扛,玉莺在地里继续捡。成钢抬头对姜丽丽说:“没看我也正忙着吗,袋子装满我就要往场院扛,你叫鲁洪涛嘛,他那么大个子。”

急粥的妹妹文慧冲着离她不远的鲁洪涛喊:“鲁洪涛,快帮你小姨抬麦穗去。”鲁洪涛和姜丽丽是同年同月生的,鲁洪涛还大姜丽丽十多天呢,赵月娥生下姜丽丽没有奶水,就把丽丽送给大女儿素素喂奶,鲁洪涛是和他小姨姜丽丽吃一个母亲的奶长大的,——这样说有点儿乱,应该是吃一个女人的奶长大的,正所谓一奶同胞,他们不算同胞,也是一奶,应该亲上加亲,可是自从懂事,他俩就不说话。

秦明月说:“丽丽,别麻烦了,你和我抬过去就行。”

丽丽冲成钢喊:“成钢,你痛快地说,你过不过来,我数了,一、二、三、四……”

成钢对玉莺说:“你别装太多了,自己背过去。”说完他就跑过去,二话没说,拿起杠子放在肩上,说:“走。”成钢在前,丽丽在后,抬着一大筐麦穗,装得很瓷实,分量不轻,丽丽把筐朝她跟前儿拉一拉。“让你干点儿活,话那么多,就是一会儿也离不开玉莺儿?”

“说好的,我们两个一起捡,我往场院扛,说话要算话嘛。麦芒子扎脖子又疼又痒的,让她背不好,明天我也带个篮子来。”成钢跟丽丽解释,丽丽说:“别以为我是稀罕和你一起,晓露老师说她妈害了,刚才我还看到她吐呢,不能提重东西,要不我才懒得叫你呢。”

成钢说:“害什么了,吃得不对了,还是着凉了?找张医生去啊,他扎些干针就好了。”

丽丽说:“真是跟你说不清,害啥了?害娃了,秦阿姨怀孕了,女人生一次孩子就是闯了一次鬼门关,对怀孕的女人要心疼,我妈说的。”

对没怀孕的女人就不要心疼了?你妈说的你跟我说干啥?我看你妈就不咋地,她不心疼你爸。成钢心里这么想,没有说出口。

离场院不远了,一个牛拉旱爬犁坏在路上,是散了架了,姜老汉正在那儿修,赶爬犁的是张克礼,他站在一边抽着烟,一只手插在兜里,一条腿抖搂着。

一个女人背着一大口袋麦穗,麦穗从上面冒出来,用绳子拦了,那女人朝着不是去场院的路急步走去。丽丽冲那女人喊:“你站下,你不往场院去,这是要把麦子背到哪里去啊?”

成钢和丽丽放下抬着的大筐子,丽丽朝那女人追过去,一把抓住那女人背的袋子,“你放下,这是队上的粮食,要背到场院去。”那女人回转头来,是张克礼的妈妈王玉青,王玉青说:“我捡的麦穗,我想背去哪就去哪儿,不用你个小丫头片子管。充什么积极分子,你妈就是地主的小老婆。”丽丽抓着袋子不松手,说:“我就是要管,老师说要爱护集体,颗粒归仓。”

张克礼扔掉烟头跑过去,姜老汉也跟着过去,张克礼就没有说话,姜老汉看看张克礼,又看看张克礼他妈,说:“张会计家的,你这年纪轻轻的,混在老人孩子里捡麦穗,还往自家背,这就不对了。也不说啥了,送麦场上去吧。”张克礼开了腔:“姜老汉,你不是队长了,装啥假积极,集体又不是你爹,用不着你孝敬,我妈捡麦穗咋啦,看那个贾瞎子的老婆不也在这捡麦穗吗?他也不老。我妈捡的麦穗就应该归我妈,她有处理这些麦穗的权利,愿意送场上就送场上,愿意拿回家就拿回家,哪朝哪代都有捡麦穗的……”张克礼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儿过了,他知道说朝代有妄想变天的嫌疑,就闭了口。

姜老汉说:“张家小子,你说了啥,我只当是没听见,我是公社社员,我有保护集体的权利和义务,那个爬犁修好了,你把麦子拉到场上去,不许撒了,你敢糟蹋麦子,全队人都饶不了你,也再不许故意把爬犁搞坏,故意损坏集体的劳动工具是有罪的,你别过分了。这袋麦穗我扛到场上去,口袋你们要就自己到场院去拿,我就放在麦穗堆旁边儿。”

张克礼哼一声说:“走着瞧。”

成钢拽了拽丽丽的衣袖,说:“走,抬麦穗去。”丽丽就拉了成钢的手说:“我知道你跑过来是帮我的。”成钢觉得拉着丽丽的手挺好的,他妈说了,不要随便拉女孩子的手,可是这是女孩子拉他的手,妈妈没说不要随便让女孩子拉手。

成钢和丽丽抬起那个大筐朝场院去,太阳升高了,天也热起来,成钢觉得脸上热乎乎的,也可能是太阳晒的吧,姜丽丽掏出个花手绢来给成钢说:“擦擦汗。”

听姜老汉说话的意思,刚才那个爬犁坏了,是张克礼故意搞坏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故意把爬犁搞坏呢?对了,巴依哈孜的大黄狗是他毒死的,不管他是为什么,他这个人是很可怕的。成钢说:“丽丽,你以后要躲着张克礼,他这个人太可怕了。”姜丽丽说:“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太没有男人气,还有些娇滴滴的。”听姜丽丽的话,成钢心里就有些不快了,“我又没有想让你看上我,你管我哪好哪不好干啥?什么男人气,你说的不就是野蛮吗?我还真不稀得有。”成钢是在心里说的,他又觉得姜丽丽挺好的,直率,有啥说啥,敢做敢当敢说,不用你总猜她是啥意思,不像玉莺儿,话总是不直说,让成钢猜。

姜丽丽家和新队长牛百顺家都搬过沙包村来了,都到小三队这边来住地窝子,他们说地窝子冬天省柴火。牛百顺家就在村口大沙包子底下,姜丽丽家离成钢家不远,在玉莺儿家旁边,和墩子家对面。

胡大队长表扬了老人和孩子们捡麦穗,那些麦穗堆在场上,金灿灿的,“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帝修反想要颠覆我们,痴心妄想!”胡队长挥着大手,大声地对孩子们说,可能就像他指挥剿匪战斗一样豪迈,成钢想一定是的。成钢觉得他不仅是参加了集体劳动,也是参加一次战斗,为了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老师和社会都是这样教育的,把一切都跟国家和人联系起来,幸福和荣耀更是要和祖国紧紧连在一起。

麦子都运到场院里了。

一群群大雁从北边的天上飞过来,它们要在哈拉库勒停留几天,可能是秋收的麦田里撒落了一些麦穗,也可能是东边的大苇湖的水格外的清澈。

太阳升起一树高的时候,男女青壮劳力,腰间别了镰刀,肩上扛了叉子走到场院去,从麦垛一头拆下麦捆子来,用叉子挑到麦场上去,用镰刀把捆麦的柳条割断了,柳条扔到场外去。一捆捆的麦子被拆开,挑散,均匀地铺在黄粘土夯实轧平的打麦场地上,铺多厚要听打场把式的。麦子铺在场上,圆圆的一大片,厚厚的,软软的,像一个巨大的烤饼涂抹了清油姜黄,火热的太阳晒着,好像是能听到麦穗哔哔剥剥的炸裂声。

牛百顺的大闺女牛小梅,二十多岁了,还没出门子,出落得像一头壮实的母牛,因为是牛家的大闺女,大家都叫她大梅子。大梅子浓眉大眼,虽然五大三粗,但挺胸翘臀也尽显迷人的腰身。她拆开最后一个麦捆子,用叉子挑着抖了抖,麦棵子就均匀摊开了。大梅子走下场来,走到场边的土埂上,把叉子扎在暄土上,摘下包在头上的头巾,吐出黑油油的齐耳短发,甩了甩头,头发就在腮边摆动,顺溜溜地。

“大梅子,过来吗。”

“大妹子,来喧一会荒嘛,谝个传子,热闹一下子。”

“大梅子”,“大妹子”字音儿本来就暧昧,男人们故意含混着,他们在更远一些阴凉下,就地坐着,麦场跟前儿不能抽烟。

女人们在麦场边上的麦草垛坐着,等着起场,有的在纳鞋底儿,有的在纺羊毛,有的在织毛线。大梅子把绿头巾系在脖子上,朝男人们那边走过去。李广田家的大儿子,就是急粥他大哥李靠天,就在那边,大梅子干着活都能随时看到他在干啥。从打白沙包子搬救兵,李靠天戴了大红花,大梅子就对他日思夜想了,还在梦里和他亲热。大梅子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李靠天的身边,“靠天,你吃菱角不?我弟昨天捞了好多回来,都晒上了,你要吃,我明天煮了给你带来。”李靠天向旁边挪了挪,“太热了,挤这么紧干啥。”

“哎哟,还有嫌紧的,大妹子,到哥这边儿来,哥喜欢紧。”

“找你妈去,你妈紧。”牛小梅抓起一把湿土,朝着“老天津”苟全礼的脸摔过去。

李靠天起身走了,牛小梅跟在后面,一前一后,朝场院去。

李靠天不喜欢大梅子,也不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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