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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彦水利工地上，林泓渭和许文阁用手腕子粗的一根木杠，抬着一大柳条筐子土，泓渭在前文阁在后，从沟底向上走，筐子滑向许文阁这边，把他压倒了，两人连同筐子从半坡滚下来。许文阁崴了脚，“哎哟哎哟”地叫唤，老场院撂下铁锹跑过来，拉起泓渭问：“伤着没有？”
泓渭拍拍身上的土说：“没事儿。”
老场院这才伸手去拉许文阁，许文阁两手捂着右脚脖子，“哎哟，我的脚啊。”他流下眼泪来。老场院看许文阁的脚脖子，觉得也没什么大碍，就架起许文阁的胳膊，把他扶到一边儿坐着，“先歇一会儿，自己揉一揉，活动一下，可能是扭着筋了。”
泓渭说：“杨叔叔，我们都没有干过活儿，让我们跟社员一起，边干边学吧。”老场院说：“咱们这边是按出勤记工分，社员那边是干完的活儿记工分，干得多工分就多，咱们跟他们合伙干，工分不好算。这活儿没啥难的，干几天就会了。”
老场院对知青说：“两个人一组，拉开一些距离，不要挤在一起，小心一点儿，不要磕着碰着。不要着急，每次小装一些，走慢点儿，小个子在前头，大个子在后头。”他转了一圈儿，回来看许文阁的脚脖子肿起来了，他连忙跑去找人。
“刚强，放下手里的活，快去套车，许知青的脚崴了，你把他送到县医院去。”
牛菜园子的二儿子牛刚强朝老场院指的地方看，看是个男知青，说：“崴个脚是多大个事儿，还得去县医院，让郑铁匠给捏捏不行啊？也太娇气了吧。”
“让你去你就快去，啰嗦什么？”
牛刚强放下手里的活儿，对旁边正往拉拉车上装土的张淑娴说：“我走了，你用筐挑吧，少装点儿。”说完就去套车送许文阁去医院，淑娴朝许文阁那边瞅了瞅，想过去看看，终于没有去。那天，许文阁说：“我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还不如就当从来不认识，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淑娴看到许文阁，心里就很别扭，被玩弄、抛弃、侮辱的感觉就愈加强烈。淑娴要和牛刚强一起干活儿，觉得稍微好受一些。
成爱国被派去大队部盖厕所去了，淑娴觉得对不起爱国，她真想把许文阁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爱国，可是，她答应过柳云，这件事都过去了，对谁都不要说，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要任何解释。她知道柳云是为她好。许文阁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淑娴平静的生活，最起码是打乱了她内心的平静，羞辱感笼罩了她的心田，刚刚绽放的花朵都被摧残了。
工地上新挖了两间地窝子，给知青住，伙食也是分灶的，知青吃的是供应粮，社员吃的是返销粮；知青干活不分任务，干多干少都一样；社员干活分任务，完不成任务没有工分。泓渭觉得这样不好，她去找牛菜园子，说要和社员同吃同住，同工同酬。牛菜园子说：“什么都得慢慢儿来，不急。”
工作组的朱耕组长说：“先不要着急多干多少活，贵在坚持，锻炼是要长期坚持的，知识青年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仅是学会干农活，是要学习贫下中农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同时也要把自己学的科学文化知识带到农村来，为农业发展做出贡献，这才叫大有作为。你们提出的建厕所就很好嘛。”
泓渭说：“这几天我在想，要是有电就好了。咱们不是在修水闸吗，听说进水闸很难修，是因为落差大，落差大就可以建水电站，咱们为什么不把修进水闸和建个小水电同时考虑呢？”
朱耕说：“泓渭这个想法很好啊，我马上向公社，向县上报告。要是有电了，咱们哈拉库勒可就大不一样了。”
朱耕转向牛菜园子说：“牛主任，这天很快就上冻了，要是上面采纳了建小水电的意见，设计还是要改的，渠道可能也要做必要的修改，我得马上到县上去。”
牛菜园子当即叫人牵马套车，送朱耕组长去县城，牛菜园子对朱耕说：“朱组长，你一定要向领导反映，咱们全队男女老少都上了工地，工程太大，单凭我们队的力量，恐怕很难完成，咱们没有技术，挖渠抬土还行，钢筋水泥的活就干不了。还是请领导来看看，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
从哈拉库勒到长征公社，要经过布尔津县城，朱耕先来到县城，向县委主任王广禄反映了哈拉库勒的情况，说了知青和水利工地是当前最重要的工作，王广禄非常赞同朱耕的意见。听说泓渭建议修小水电，王广禄极为重视，不仅因为这个建议合理，更因为泓渭的身份非同一般。王广禄立即打电话给水利局，让他们派懂水电的技术员跟自己一起去哈拉库勒，正好自治区有一个水利厅有个专家胡杨胡教授，刚下放到这儿，说是因为犯了生活作风错误，和自己的一个女学生发生了不正当关系。水利局就派了胡杨跟王广禄去哈拉库勒，王广禄打电话给公社主任肉包子包志义，让他火速来县城，一同去哈拉库勒视察水利工地。
牛刚强赶马车送许文阁到县医院，医生做了检查，照了X光，说没什么事儿，不用住院，开些消炎药，牛刚强就用马车把许文阁拉回来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许文阁虽然没有动骨，也算是伤了筋了，暂时是干不成活儿了。躺在地窝子里更觉得憋闷，就拄着一根茅柳棍子，一瘸一拐地到工地去。经过淑娴和刚强挖土的地方，许文阁停下来，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淑娴看了他一眼，只当是不认识，继续挖土往车斗里装。
牛刚强说：“哎，许知青，医生说让你休息，你就回屋躺着去，你要是再扭一下，我又得耽误大半天时间，你又不给我记工分。你稍稍让开一些，不要碰着你。”说着，推起装满土的小推车，淑娴上前帮着，一起用力，朝前走了。许文阁觉得牛刚强对他并不友好，他以为一定是淑娴说了什么坏话。其实牛刚强是对许文阁看淑娴的眼神很讨厌，从昨天送许文阁去医院，牛刚强就讨厌许文阁的那种眼神。
许文阁拄着拐棍，拐到知青的工地，老场院已经带着知青们平出一条路来，用小推车推土，小推车是新的，有三辆。
“泓渭，小心点儿。”许文阁对泓渭说。
“你才应该小心点儿，好好歇着，别跑出来，再扭着哪儿，又给人添麻烦。”林泓渭说着推起一辆装满土的小推车，两个男生连忙上前在左右推着车斗助力，这是他们推出的第一车土，虽然有些吃力，也不太稳当，歪歪扭扭，但在老场院的引导下，还是没有撒，也没有翻，直推到了该到的地方。知青们欢呼着，鼓起掌来。
牛刚强把一一车土倒在坝上，扭头朝这边瞧了一眼，不屑地说：“这哪里是干活儿，简直就是闹着玩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