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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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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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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连载

第七十章

大字报和告状信双管齐下,哈拉库勒“分牛到户”这件事情又被捅到了到公社和县上,公社和县上派了调查组下来。调查的事实是哈拉库勒用抓阄的方式,把生产队的奶牛分到了各户,超过八口人的户,每户分两头。调查组把这个事实报告给上面,上面一直都没有给出结论。一来夏天把队上的牛分到各户去挤奶,多少年都是这么做的;二来公社和县上新掌权的造反派之间争权,县上奶牛场都没人管了,奶牛都被牧民赶上山了,全县城都没有牛奶,没人理会一个生产队奶牛挤奶这样的小事儿。调查组没有什么动静地走了,这让张沟子和李叫兽等人很失望,难道斗争大风向变了吗?

开春的时候,奶牛没有往各户分,就都集中在大队部,早上赶出去放,晚上赶回来交给牲口王,张沟子一个人放奶牛;现在牛分到各户去管,地理位置分成两大片,大队部那边一片儿,沙包子村这边一片儿,牛就得分成两群放了。

沙包子村那边一群牛还是张沟子放,往西赶,黑沙包里边儿草也不错。原先的一小队二小队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就隔了条叫哈拉沟的水沟,这两个村和沙包村的户数差不多,这两个村的奶牛合成一群,让成钢的二哥成爱社放,朝东赶,有大片的苇湖和沼泽,就是二哥被野猪吓得拉裤子的那片地方。

是张沟子先挑的要放沙包子那群牛。向西,黑沙包有狼群出没,夏天的时候狼群随着牧业上山了;向东,苇湖野猪成群,野猪不上山,留在一望无际的苇湖里。张沟子挑了沙包子那群牛。

早晨,爱社骑着一匹黑马,他腰里扎着一根皮绳,鱼叉头别在腰间,金箍棒系在马鞍边儿上,黑虎紧跟在旁边。爱社策马向大队部去,要去赶了一、二组的奶牛去东苇湖去放牧,刚到村口就看见成钢他们一群学生说说笑笑,打打闹上学去。

爱社勒住马,说:“玉莺,来,上马,我把你带到学校去。”那黑马昂着头,原地踏着铁蹄。

“我不敢骑,你带姬顺吧。”

姬顺说:“玉莺儿是要跟她石头哥一起走。”

爱社说:“姬顺,你上来吧,骑马有啥好害怕的。”

玉莺儿对姬顺说:“你说你会骑马,不会是吹牛吧。”

“我不骑牛,也不是吹马。”姬顺走到黑马跟前儿,爱社把左脚从马镫子里退出来,姬顺两手抓住后鞍桥,抬起左脚踩了马镫,纵身骗腿,像是飞上了马背。“跑起来吧,我没吹牛,我会骑马。”姬顺说。

马小跑了几步就飞驰起来,姬顺搂住了爱社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玉莺儿小声对成钢说:“二嫂威武。”说完自己笑起来,笑得满脸绯红。

家家户户的门前燃起牛粪烟熏蚊子,白色的烟雾在奶牛身上缭绕,哈拉库勒笼罩在柔和的烟雾中。韩佳玉放开牛娃子,牛娃子一边吸了奶头一边有节奏地撞奶,接着就听到牛娃子喝奶的咕噜声。韩佳玉拴了牛娃子,搬个小凳在奶牛边的烟雾中坐下,两腿夹着个小木桶,两手交替攥住牛奶头,两臂微微地上下摆,两肩也跟着有节奏地动起来,哗——哗——,牛奶像两条白色光,相交射入桶里,在桶里溅起美丽的奶花儿来,不多久,小桶就装满了牛奶。韩佳玉起身提了挤奶桶进屋放在灶台边的案板上,盖了桶盖。这只小木桶是赵狗屎家的拐宝送给他解放哥的,钱解放对韩佳玉说这是成主任家的爱国做的,爱国现在是木匠了,姜老汉死了,他就算是出徒了,虽然他还跟姜老汉的女婿鲁传家学木匠,但他俩都是姜老汉的徒弟,同辈儿,不能师徒相称。

韩佳玉,挤完牛奶,赶着奶牛去马圈边儿上的牛栏。各家的奶牛挤完奶要送到牛栏来,等着成爱社来赶去放牧,哑巴赵红梅,也赶了奶牛来牛栏,刚把牛赶进牛栏,转身看见韩佳玉,她赶紧向一边让,帮着把韩佳玉的奶牛也赶进牛栏去,站在那里。韩佳玉看她一眼,并没有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老钱家嫂子,送牛来啊。”牲口王从文老师家回来,文老师的丈母娘顾桂香不会挤牛奶,也不愿意学,就说怕牛,分的奶牛也不往家赶,就放在队里的牛圈里,让牲口王给她管着,每天挤了牛奶给她送过去。牲口王这是刚给顾桂香送了牛奶去,回到牛圈来,等成爱社来放牛,看见韩佳玉就上前打个招呼。韩佳玉没有吱声,低头走过去。钱富贵去世以后,牲口王天天都往韩佳玉家跑,一是怕她想不开,也看看家里有什么活随手帮着干了,最主要的是送牛奶来,就是想帮帮她,以前她也没少帮牲口王。可是,有一天,韩佳玉把牲口王赶出来了,说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让他以后再不要来了。牲口王觉得莫名其妙,他心里说:“我有那个‘是非’也是和顾桂香,不是你韩佳玉。”

韩佳玉回到家,把牛奶用纱布过滤了,到进锅里烧开,兑一壶奶茶给孩子们喝,剩下的装了一盆,留着做酸奶子。吃了饭,解放要去北戈壁给麦田浇水,带了两个窝头,中午不回来;钱进疆和钱新生背了书包去上学。因为刚死了丈夫不久,队里也没有给韩佳玉派什么活,给孩子们做饭,打发他们出门以后,韩佳玉就轻闲起来。从前,要给孩子们做饭,要侍候瘫巴了的钱富贵,还要到队里去干活,一天到晚累得直不起腰来。钱富贵走了,韩佳玉轻闲了,轻闲得让她心里空落落的,止不住流下眼泪来。

韩佳玉流了一会儿泪,想起做酸奶。搪瓷盆里的牛奶已经凉了,她用筷子把奶皮子挑起来,放进一个碗里,正想到谁家能找点儿酸奶来做“引子”,门“咯吱”一声开了,周本善进来了,贼眉鼠眼地到处看,“就你一个人在家?”韩佳玉朝后退了一步说:“你来干啥?解放一会儿就回来。”

周本善嬉皮笑脸地说:“我看到解放扛着铁锹去北戈壁浇水去了。这大白天的,我不干啥,我就是跟你商量点事儿,你看我也分了一头奶牛,我又不会挤奶子,我把牛放你家,你挤奶子,我来你们家喝就行了,我一个人能喝多少,剩下的都是你的。”说着看到案子上的牛奶,端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半盆,伸出脏乎乎的手抹了一下嘴说:“我不会挤奶子,只会摸奶子。”伸手就抱韩佳玉。

韩佳玉一把推开周本善,抓起放在灶台上的菜刀,“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韩佳玉全身发抖,握着刀的手垂着,举不起来。

“你吓唬谁啊,你劈啊,你个地主婆,拿着刀要砍贫下中农代表,你这是阶级报复,是死罪,你孩子也得跟着坐牢。”

“你要干什么?”牲口王听到屋里吵闹声,冲了进来,一把揪住周本善的后脖领子,摔到门边去。

周本善打也趔趄,撞到门框上,站住了,“我没要干什么,就是想让这个地主婆帮我挤奶子。”说着退出门去,站在门口大声说“都是贫下中农,寡妇门,凭什么你来得,我来不得?我可是贫下中农代表,我代表贫下中农,我揭发你们去。”说完转身一溜烟跑了,像一条被追打的狗。

韩佳玉手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牲口王把手里提着的小铁皮桶放在案板上,捡起地上的菜刀挂到墙上的刀架上。扶了韩佳玉进屋。

牲口王说:“奶子剩下不少,我做了酸奶,想着拿来给孩子们喝,也想跟你说说。”牲口王本来是想说自己来这儿没别的想法,让韩佳玉不要误会,他看韩佳玉抽噎起来,就打住了。“嫂子,不用怕,收拾牲口我在行,我保证他不敢再进这个门。”

韩佳玉摇摇头满脸是泪说:“不光这个姓周的,我也不敢让解放知道,怕出事。你说这样下去,万一,我咋对得起的爹,更对还起我的孩子。寡妇日子难过,地主家的寡妇真是没法儿活。”

牲口王看着韩佳玉,等着她平静一些,说:“嫁给我吧,我一定会把孩子当亲生的,不让你受欺负。光棍儿的日子也不好过,咱们这叫同病相怜吧。”

韩佳玉瞪大了眼睛,看着牲口王,好一会儿才说:“不,我不能为了我拖累了你,顾桂香又漂亮又没拖累,我知道你俩好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是为了我,不值。”

牲口王说:“我跟你就实话实说,顾桂香人是不错,对我也好,可是她条件太好,不会嫁给我这个穷社员,她跟女儿女婿过得挺好,不是一定要嫁人。我是不想当光棍,我想有个家,热热乎乎过日子。咱俩都是苦命的人,从前受苦受累,这熬了半辈子了,又落了单儿。咱俩一起过,总不会比以前更难,也不会比现在差。”

韩佳玉起身去洗了脸,看着牲口王说:“我听你说的是心里话,下半辈子能和你一起,是我想都没敢想,可是,我怎么跟孩子说,解放都是该找媳妇的人了,我张不开这个口。”

牲口王说:“解放是个懂事的孩子,我跟他说。”

“好吧,那你走吧,我要歇会儿。”韩佳玉说着把牲口王送门外,回头把被老落后周本善喝剩下的半盆牛奶倒进泔水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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