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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山梦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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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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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河情》连载

第七十八章

一大早儿,韩佳玉叫醒解放,对他说:“大胡子队长让你去替爱社放几天牛,你赶紧起来,吃了饭就去你老王叔那儿,他给你准备马。”

“爱社呢?”

“爱社被他爹打了,屁股打烂了,几天骑不了马。”

在解放赶了牛群出村的时候,归田大左来到了大队办公室,大胡子和眼雪亮已经等在那里。大胡子交待了生产上的一些事情,接着就说了牲口王要娶韩佳玉的事情,让归田大左给开个介绍信。

眼雪亮连忙插嘴道:“贫下中农娶地主家属,这不合适吧,这关系到阶级立场问题。”

归田大左说:“韩佳玉嫁给王占海,她就是贫下中农家属了。”

眼雪亮说:“那韩佳玉就变成贫下中农了?”

大胡子说:“什么变成,她家三代都是贫农。”

虽然没有什么革命道理阻止牲口王娶韩佳玉,眼雪亮还是觉得归田大左和大胡子都不是真正的革命派,革命派最重要的标志就是阶级立场分得清,再说你听听他们的外号,“归田大左”简直就是个日本鬼子;“大胡子”,胡子就是土匪,大胡子就是大土匪。给他俩起这样的外号,也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觉得归田大左和大胡子,都不是革命派,但是对他们派自己去红旗公社去弄船这件事,他还是很积极的,这是他第一次出公差,觉得很荣耀,也让大胡子见识一下自己的弟弟,他大胡子就是一个大队长,在公社主任面前,屁也不是,以后不要在我眼雪亮面前装干部。

大队会计张治国是和成归田一起从沙包子村来大队部的,他没进办公室,直接去叫出纳欧阳铭武了。会计和出纳来了,大胡子领了些钱和粮票,就带着眼雪亮,到牲口王那儿骑了已经给他们备好马鞍的马,带了马料出发了,抄近路走,也有两天的路程。

大胡子他们刚走不久,牲口王就领着韩佳玉来找归田大左开介绍信,要去公社办结婚证。归田大左对他二人是大加赞赏,当即开了介绍信,并让他们挑匹好马,套了马拉拉车,快去快回。

牲口王套了拉拉车,回到他的小院,从屋里拿出一条毡子来铺在车厢上,让韩佳玉坐在毡子上。顾桂香开门看见,赶紧退回屋去,关上了门,怅然若失,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念又想:“凭我这相貌,怎么也不能第二次嫁给个穷社员。”这样一想,也就坦然了。

牲口王牵着马,马拉着车出了院门,牲口王关好院门,看看韩佳玉坐稳了,牲口王一抬腿坐到车厢前的坐板上,“驾——”的一声,一扬鞭,马儿朝着大路跑了起来。哈拉库勒离公社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有大河阻隔,只能绕道布尔津县城,进县城,到人民饭店吃一顿饭,一盘辣子炒肉,一碗汆汤肉,一人两个白面馍馍。吃了饭过浮桥到河南边儿,向西行三公里,过了布尔津河与额尔齐斯河交汇处,就到了哈巴河渡口,上了那艘能渡汽车的大渡船,再过河,就直奔长征公社去了,大戈壁一望无际,没遮没拦。韩佳玉躺在牲口王怀里,任由马儿拉着他们向着公社不紧不慢地跑着。

成爱社现在叫成革命,成革命被打得并不多么严重,一是他当时嚎叫和特别惨烈,二是他的屁股过于白嫩,就显得伤得重。柳云给他擦了药,睡了一夜也就没啥大碍了,只是暂时不能骑马。成革命在家闲不住,他向柳云要了两块钱,去巴依哈孜那里买了几把塑料线,又溜达到学校去,想去看看姬顺,就想问问她,啥时候能教自己练武功。

哈拉沟边儿,哈拉桥背面,生产队马圈牛棚那边,靠墙根有一些人,站着的或蹲着的,多是一些老娘儿们,她们送了奶牛,就没回家,聚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地谝传子。

“今天放牛的怎么是解放?怎么没见归田大左的二小子呢?”

“你没听说啊,带着高丽棒子家的闺女钻苇子地,被他爹把腿给打折了,张滑头昨晚去给接的腿,这会儿在家养着呢。”

“高丽棒子下手也太狠了。”

“不是高丽棒子,是归田大左。”

“这回是打得不轻,打得把名字都给改了。”

“这跟改名有啥关系——改成啥名字了?”

“咋没关系,这改了名字就没有犯罪记录了,在眼雪亮那里,这事儿记录是成爱社犯的,可是现在没有成爱社了,记录上成革命是空白的,没有犯过错误。一大早,到处都贴着改名字的告示,你说高明不高明。”

“别胡说了,有啥高明的,现在时兴改名字,王富生改成王批判了,张有财改成张斗争了,村名地名都改了,咱们超英公社也改成长征公社了,咱们十大队改名叫斗私大队了,就连县城里人民饭店的胡日鬼都改成胡批修了。”

“胡貔貅,哈哈,咋改成个怪兽名,还不如胡日鬼呢。”

“你怎么也不学习啊,是报上说的‘斗私批修’的‘批修’,不是‘光吃不拉的貔貅’的‘貔貅’。”

“你说啥啊,像绕口令似的,不还是个貔貅吗?”

“别扯这些没有用的了,成爱社也好,成革命也好,关键跟高丽棒子闺女光钻苇子湖了?那啥没有?”

“瞧你那样儿,眼馋了怎地?大姑娘小伙子的,钻苇子湖不那啥,还不太那啥啊?保不定都那啥上了,要不也不会打得那么那啥。”

成革命从哈拉桥上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大把子织网用的塑料线。他看到马圈墙根那边的人朝他指指点点,他没有理睬那些人,径直朝前走,没走多远就追上了一瘸一拐的拐宝,拐宝问:“爱社,你拿这么多塑料线干啥?”

“我不叫爱社了,以后叫我‘革命’,成革命,革命成功的意思。这个线,我刚买的,织挂网,有网就有鱼。”

“你会织渔网?能教我吗?”

“这个好学,一看就会,我现在就是没有棱子,有棱子现在就可以教你。”

“那好,等我也去买些渔线来,我去找你教我。”拐宝说完就朝北拐,向木工房那边拐了过去。他是见啥都想学,学啥都快,他心想自己腿不如人,手不能比别人差了。

成革命来到学校,正赶上下课,就有学生喊:“快看,成钢的二哥来了,他不叫爱社了,叫革命。”学校的墙上,贴了爱社改名字的启事,这是个新鲜事儿,主要是这名字改得新鲜。谁跟成钢二哥说话都得说好话,要说坏话就容易摊上事儿。

眼雪亮的儿子阎志强拍着手喊着:“革命不要脸,带着丫头子去东山,东山有个大苇湖,偷偷摸摸一整天,让人看见就完蛋。”这顺顺口溜也不知道是谁编的,反正不是阎志强编的,你打死他,他也编不出来,是清清楚楚是他带着喊的。

那阎志强长得五大三粗,革命冲过去就被他摔倒在地上,革命站起来,没敢再往前冲,阎志强说:“你小子还敢跟我炸毛儿,不要觉得你爸是主任就了不起,我叔还是公社主任呢。大家跟我一起喊,革命不要脸,革命要完蛋!谁不喊小心我的拳头。”

于是跟前儿的几个就跟着小声喊,只见姬顺从革命的身后出来,挥拳直取阎志强的下巴,阎志强抬手抓住了姬顺的手,姬顺出身弓腿,一拉一推,阎志强摔出去三四步远,刚想爬起来,被革命照屁股上狠劲儿地一脚踹,又摔了个狗吃屎。

文老师过来了,阎志强从地上爬起来,说:“俩人打一个,不算英雄。”

文老师问:“成爱社,你为什么跑学校来打架?”

“文老师,我来看我弟弟,是他找事儿,骂我。”

文老师又问姬顺:“他俩打架,你怎么参与进来了?”

姬顺说:“他侮辱革命,他说反动的话,不信你问同学们。”

文老师问周围的同学:“刚才阎志强说什么了,你们要实事求是。”

“他喊的是‘革命不要脸,革命要完蛋’,还让我们跟着喊。”

文老师问阎志强:“你是这么喊的吗?”

“是,咋啦?”

“咋啦,你到底咋啦?你问我,我问谁去。关禁闭,叫家长,谁也不准再说这句话,谁也不准再提这件事!”文老师忙,没看到墙上贴的告示,他不知道爱社改名叫“革命”了。

姬顺对革命说:“你再别来找我,我爸不让我和你有来往,你再也不要到我家去,我爸说你爸打你,其实是打我,是打我爸的脸。我觉得我爸说得对,我的名声坏了,不怪谁,就怪我缺心眼儿,我爸太宠我。”说完转身就跑回教室去了。

成革命无精打采地回到家,他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爹打他正常,以往有时候打得比这次还要重呢。他知道,谁家当爸的不打儿子,打都是为了你好,打得越狠就是越心疼。他奶奶告诉他,棍棒底下出孝子,成革命是孝子,孝子当然要挨棍棒。只是这一次拐带上了姬顺,确实不应该,自己一个半大小子,什么闲话都可以当耳旁风,不在乎,可是,人家姬顺是一个大闺女,难道唾沫星子底下出孝女,孝女淹在唾沫星子里?唉!真是的,爹怎么就那么糊涂呢,听信眼雪亮的,本来没有的事儿,这一打,倒像是真的有了。

二哥改名叫“革命”了,姬顺不再到“革命”家里来,上学也不跟成钢同路,放学也不从成革命家门前过,而是从东边经过玉莺儿家门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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