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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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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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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四十一章 伤员


四十一 | 伤员


我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汗水泪水不停地往出冒。可大爷很是镇定从容,一边安慰着二哥,不停地和他说话,一边拿刀子在一根龙骨上快速地刮着粉末。龙骨是一种中药材,就像白色的岩石块,父亲曾经告诉我们说它是恐龙的化石,以前他也常常拿这样的粉末给我们的小伤口止血。大爷多少年在山里放羊,看来背包里专门备着这些应对跌破扭伤的宝贝。见二哥慢慢从惊厥中有所恢复,大爷对我说,腿胳臂都没事,就是头上碰了个不小的口子,你赶紧回村告诉大人,路上千万要小心。此时的我已经惶然不知所措,听到大爷的吩咐,提腿就走,刚跑了几步,发现双腿又酸又软,心脏就像一个开足马力的柴油机,突突突突就要蹦将出来。


这条路说是路其实只有尺宽,完全是村里人去山下的煤窑上班用脚踩出来的,坡度都在四五十度,有几处紧贴崖边又险又陡,弯弯曲曲坑坑洼洼两旁都是荆棘。80年代初村里已经开始在山下挖煤,并且有了两座小型矿井。西岭村地处山岭,河沟圪梁上的那些收获,除去公粮刨去种子化肥也就刚够口粮,村里人男人们为了生活,大都还要捎带了地里的忙活之外,下窑进坑挖煤出碳,亦工亦农贴补家用。


由于山路陡峭,我又用力过猛,所以刚翻过第一个崖头,便气喘吁吁眼冒金星,体力完全不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等我气息稍匀,抬头一看,只见大爷正背着二哥从山底一步一步向上而来……


得到消息后,母亲惊得喊了一句天老爷顿时哭了起来,父亲二话没说,身上还系着做肉的围裙夺门而出,我和母亲紧随其后向山下跑去。等我们见到二哥,四五公里的陡峭的山坡路大爷已经背着他爬了一半。二哥已经完全清醒,头上裹得严严实实,血也止住了。我看见大爷的蓝布棉袄外面全是渗出的汗水,一大片一大片。


在乡卫生院,哥哥的头上缝了八针。那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在卫生院输了三天液之后,父亲赶着骡子车将哥哥接回了家里。回家的路上,母亲不停地感叹,真是走运真是走运,腿胳膊都好好的,回去好好得谢忱一下人家你大爷……


过了年开学之前,二哥的头上拆了线,一条疤痕很明显。母亲又给他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说是让头发再长长。二哥极聪明,在养伤的那段时间怕受风不能出门,他就用父亲的毛笔自学起了水墨画,没有教材,也没人辅导,唯一能参照的就是家里墙上的年画。短短一二十天,等他上学之前,竟然能够在麻纸上像模像样地画出梅花、竹子、松树以及山水,旁边还要写上:青松挺且直、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们的进山之路并没有因为这一次的历险而中断,第二年的腊月,父亲照旧给我俩锋利了斧锯。母亲虽然不放心,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安全上的注意,但也终究还是备足了早餐,让我们再次出发。我俩的工作也并没有因为这次磨难而敷衍了事,反而对柏树的选择越发精细和上心,常常在漫山遍野的雪地里一跑就是几个小时,等到把十分满意的柏树扛到山顶,坐在青石之上向下望去,白皑皑的山岭上到处是我们俩的脚印。脱下棉布鞋,鞋子已经完全湿透,大大的太阳底下,四只鞋窝里冒出一缕一缕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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