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一旦被点燃,就会横冲直撞——我以为我真能成为一名《新闻联播》里罗京那样的播音员。。自从村里买回那台黑白电视机我就认识了他。因为“春笋”只靠背上的两根“长辫”接收信号,图像最清楚的就是中央台。和罗兄其实并不属于“一见钟情”,作为偶像崇拜完全是在语文老师对我的朗读疯狂点赞之后。
在我疯魔之前语文老师其实是早已疯魔了的。在一个不到三百名学生,全部是拿方言教学的学校,我的这位武老师愣是鼓动校长买了一台可录音可扩音的设备,办起了校园广播站,而且他亲自担任站长兼首席播音员。每天早上住校生起床的铃声一响,大喇叭就播放序曲,然后“开始播音”。大冬天,天黑得早,山上又经常大风大雪,所以除了学校本村的孩子,都得住校。姥姥家在本村但距离学校比较远,姑姑家就在学校的后面,所以那五年的大冬天我都是住在姑姑家。广播站成立后,大喇叭就成了我的闹钟,姑姑一听到“开始播音”就会叫我起床。黑咕隆咚的村路上,路边就是大大小小的坟茔,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本来是会害怕的,但自从有了武老师的“播音”,不仅不会害怕,反而连寒冷都感觉不到。武老师的“播音”并不长,都是提前录好,每天就读一篇文章。文章大部分都是他找来的,偶尔也有课本里的课文。有一篇题目叫做《谁言寸草心》,是叙说师生情的,让我记忆最深。
某一天的下午课间,老师把我叫了去,笑眯眯地对我说,来,今天你可以上岗了,说着拉起我的手走向了“播音台”。“播音台”是两张破旧的课桌拼接起来的,上面放着一台机器,机器上面盖着一条干干净净蓝白条纹相间的枕巾。机器并不大,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一台带录音功能的功放机,但那时,我砰砰跳的小心脏完全就是准备《新闻联播》的节奏。
第一次录音很不顺利,看着磁带转动的花轮,我就不知如何是好,结结巴巴,错漏百出,就连南墕中学的南字都按方言都成了náng。老师很着急,我也很沮丧,连续又重复录了几次,放出来仍然不理想。当天只能作罢。
然而,我的魂儿已经彻底让它勾住了,所有的课再也上不到了心上,只盼着武老师能尽快再叫我重回“播音台”。下了课也不和伙计们嬉闹,只是拿了语文书和字典,不停地默念,脑子里不断闪现的是任志宏同志正襟危坐一腔一调的画面。放学回家吃饭也心不在焉,母亲哪里知道他儿子心中点燃的这团火,只是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娘啊,梦想的事,还真让人羞于出口。
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成了苦熬,武老师请了假,说是去外地参加教学培训去了,语文课都换了人,一个标准方言的女老师临时替班。坐在教室里的我,时不时就会透过窗户凝望那两个挂在后院墙上的大喇叭,它是暗夜的火,它是启明的星,它是教堂的钟,它是任志宏……神啊,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