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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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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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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跳槽

       新宅主体建成后,父亲进行了轰轰烈烈的醋工厂运动,可惜最后基本以失败告终。家计所迫,不得已只好在煤窑寻了一个“伺候人的活计”。

20世纪90年代,小煤窑正是风口,稍微在县里有点关系就能拿到采矿证,有的甚至有证没证都不好说,反正只要寻见炭口就好办,炭一挖出来钱就来了,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河道、乡路、

莽原上爬满了运煤的卡车,它们从一个个沟沟岔岔中冒着浓烟荡着尘土进进出出,承载着一个个能人们的发财梦。

不大的“乌龟”身下,很快出现了两个规模不小的矿井,名曰一矿、二矿,两个矿分别在乌龟右侧前后腿的位置。二矿离泵房不远,也就四五百米的样子。村里老人系列爱村主义理论的两个核心论断百十年都没有得到很好验证,伟大的市场经济实践却在一夜之间就用真金白银极大地丰富了“乌龟论”的深刻内涵。长寿和做官都显得有点闲扯淡,兜里有钱先富起来才是检验真理的第一标准。

父亲一开始在一矿的食堂,后来去了二矿的后勤。之所以不长的时间就选择“跳槽”,最主要的原因是一矿的一位副领导是本村人,此人不仅不念乡谊邻道,而且常常“尿得挺高”。

二矿的领导是母亲娘家村人,和做泥瓦匠的老赵一样,也是幼年随父母从河南逃荒过来落户到了乡里。外来户比不得本乡本土的大族,无根无脉无三兄六弟可以帮衬,但恰恰是这些“冷先生”们更容易在家族争斗中左右逢源赢得空间。二矿的这位段领导,正是靠着极好的智商情商一步步从生产队副队长走到村主任村书记,进而成为集体经济的领导人。当然,段领导为人也很宽厚,特别是谨记人的好处,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俺老段可记得当年哩。所以,当母亲以娘家人的身份上门求到老段的时候,老段二话不说满口应允,父亲得以成功跳槽。

二矿属于三村联办,父亲作为一村的会计,好歹也算常委级别,本来可以在煤矿班子组建时谋取财务岗位的,但母亲说,人家都是削尖脑袋往里钻,你摆出一副万事不求人靠本事吃饭的样子,怎么可能轮到你!

父亲并没有因为没干上会计就平添多少懊恼,也没有因为是锅炉工就觉得矮人一头。他反倒认为看锅炉这活计挺好,不是特别缠人而且地里的农活也能在倒班时兼顾。

锅炉主要是供澡堂用水,一两百名工人三班倒,每班出来都得洗个热水澡。澡堂没有淋浴,只有一个不大的水泥池子。有一次我正好碰到出坑的他们,满身满脸的黑,每人头盔上顶着一个矿灯,有的矿灯可能蓄电已快耗尽,昏昏黄黄。

将矿灯交到充电房后,他们就会一股脑儿涌向澡堂。这可能是他们一天当中最惬意的时刻,说说笑笑讲着粗口泡在热热的池水中。他们根本算不上工人,泡过这池热水后,回到塬上就得又拿起农具忙活地里的营生,一家老小的吃喝还得依靠地里的收成。父亲没下过井坑,但他知道里面的艰难,完全靠炸药和人工掘进的小矿井,很多地方的高度连腰都直不起来。瓦斯、透水、冒顶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生命,死人是常有的事。

所以父亲很知足,尽管井内井外收入会相差不少,但他知道那钱是拿命赌来的。他做不到。

父亲的温控技术在醋工厂的时候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煤窑的锅炉虽然破旧,但在他的悉心操控下,没有一次让村人们提出过意见。无论春夏秋冬,大家都能“美美地泡上一阵子”。

锅炉上的工作侍弄好之后,空出来的时间,父亲大部分时间在看书,但一旦煤场上传来“军情”,他就会立刻奔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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