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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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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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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三十七章 伐檀兮


三十七 | 伐檩兮


揭去瓦片只是掀起了椽廊的第一层被子,下面三层分别是石灰泥浆、柏木檩条和枕梁椽木。这四层被子,椽木在最底下,虽然不用经受雨淋日晒,但压力和责任却是最大。这多年来,它们居然上保持了良好的军容军纪,一根根齐刷刷端端正,它们真不愧为宅院的栋梁。只有少数几根因为上头瓦片破碎檩条沤烂,椽头略略腐败,也不当紧。这就省去了巨大的劳力,不然,要配齐和它们一样粗细和材质的木料,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先人们当年从何处采得这样好的木料不得而知,但在80年代初,即便有钱恐怕也无处去买,国家正在搞“四化”建设,结婚用的缝纫机手表,甚至布料都得凭票找门子,更别说木材这种战略物资,想都不敢想。村里人打家具做寿木,都是提前很多年就在院旁、沟畔、坟边种下的树木。


石灰泥浆自然是成了渣土不能再用,舅舅已经赶着他的大马车去城关买石灰去了。接下来最烦难的工作就是重新置备檩条。檩条在瓦片泥浆之下,侵蚀得最为厉害,尽管柏木木质坚硬,但终究架不住岁月之功,大概有一多半已经腐朽烂渣,曾经引发危情而最终被放生的那条蛇,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

父母和姐姐们出发了,他们需要在村庄周围的山岭上寻找粗细适宜的柏树枝条。这些野生的柏树在太行太岳山上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它们扎根土石汲着山泉,凌霜傲雪自生自长。这样的生长,逍遥倒也逍遥但终是难成大器。过早过多的枝杈未能剪裁,无疑成了生命向上向茁的负累,只能矮矮矬矬虬错盘扎。


大姐和二姐当时已经初中毕业不再上学。她们出生之后就是三年困难时期,紧接着就是文革闹运动,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虽然不用告别爹娘上山下乡,因为他们生而就在“广阔的天地”中,可食物的匮乏、哄闹的日子,不仅无法让他们“大有作为”,就连该读的书都没有读成个样子。现在很多有过知青经历的城里人,特别是成名成家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愿意再回到当年的公社大队走走看看。每每看到他们这样的衣锦还乡,我就不由得心生悲怆,那段日子对他们而言可能吃了点苦受了点罪,但最终成了人生的淬火,宝贵的财富,甚至成了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光辉岁月。可是对我的姐姐们而言,却是再也捡不起的青春。


书没有好好念就回村加入生产队劳动,农村土地承包改革开始后,他们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已经到了寻婆家嫁人的时候。她们唯一的青春快乐可能就是在父母身边,在不断的劳动实践中学会了不少生活的技能。在人生的长路上,这些技能可能对于“日子”这样一个乏味的词汇来说,更耐用,更容易收获简单的幸福。


山岭上的松柏虽然很多,但把粗细合适的枝杈砍伐下来,并且拖拽到可以平车运输的土路上,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和二哥对此深有体会,虽然我们并没有参加父母和姐姐们的这项“采檩工程”,但每年快过年的时候,都要去山上采一棵“年柏”,艰险难苦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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