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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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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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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十章 老亲戚

有了屋檐,山村的院子就有了温暖,日头的影子就会从窗棂上、门角边轻轻地走过,唧唧碴喳的燕子就会在檐下静谧处搭一个胖乎乎的小窝,消融的冰雪就会顺着瓦楞不紧不慢地嘀嗒嘀嗒……有了屋檐,再大的雷雨都会被挡在外面,有了屋檐,收获的谷穗和豆荚都可以静静地躺下,一点一点地干透,然后轻声细语让她们怀里的宝贝们懒洋洋地迸落……屋檐之下有爷爷时常的咳嗽和喘息,屋檐之下有妈妈一年又一年轻轻贴上的窗花……

屋檐和院门是一座庭院的“骨架”,大户还是小户,寒舍或者豪门,从这“骨架”上一瞧便知。他俩一里一外抛头露脸担承着一户人家的门面。四合院的“骨架”自然要神气一些的,除了椽廊和大门,还会添上二门和院墙。我家的宅院如果不算椽廊和窑洞,大体是个正方形,有二门在中间一隔,内宅外院又成了等大的两个长方形。里面的长方形,老老小小饮食起居,外面的长方形,牛羊鸡犬卧跑鸣吠。

爷爷的老亲戚中有位风水先生,有一年不知因了何事登门,而且还小住了一些日子。因为当时年幼,老亲戚的模样我已记不太清,但是他的两样宝贝,却印象极深。一样是他的山羊胡须,白得就像雪一样,长过脖颈,他不停地用手捋着,捋过之后似乎还透着银光;另一样是他怀里的一件物什,名曰罗盘。

罗盘是一个木制的扁圆器物,底面平平,上面鼓鼓,鼓鼓的“山丘”上,是一圈一圈的墨线方格,就像迷宫一样,方格之内密密麻麻写着文字画着图形,有黑有红。当时我只认得文字大概有甲乙子丑等等,图形就是些长长短短的横杠,后来才知道,这图形是八卦,这文字是地支和天干。“山丘”的正中央嵌着一块圆圆的玻璃,玻璃里面有一枚两头尖尖的菱形指针,一头红一头白,不停地抖动,后来知道这叫做指南针。罗盘是一块暗黄色的木头,通体又被刷了清油,黄澄澄亮晶晶,中间绷着一根红绳。

老亲戚从他对襟的棉袄里掏出这件宝物的时候,外面包了棉套,就是小绳一拉就可以束口的那种。他小心翼翼地掏出,小心翼翼地解绳,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全程谨慎得快让人窒息。罗盘被放在八仙桌的中央,他和爷爷对坐,拨弄了半天红绳之后,就甲子乾坤青龙白虎地开始给爷爷讲起了这座宅院的长长短短。对于一个大字没识几个幼童,我的心思完全倾注在了那个不停抖动的指南针上,刚想动手摸一摸,手还没有上桌早被爷爷喝止。偶尔听到山羊胡老亲戚一句半句的,好像是说,这宅院是极好的,大门二门椽廊都有着最妥的位置和朝向,需要注意的是人丁该是再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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