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南来的头像

南来

网站用户

散文
202112/15
分享
《云起西岭》连载

第七十三章 塌架


三人制坯,要数“运动员”最精干。“干瘦叔”手脚麻利,但活儿很糙,铲子刮子用完之后随手就扔,模具外糊上的泥巴他也不管,扣在地上的湿坯总不会是一条直线。“肉墩墩”力量大,一坨坨的泥甩进模子里时发出啪啪的响声,但由于身形的原因,速度显然要慢一些,人家叔侄已经干完定量,歇在那里抽烟喝茶,他还在那儿啪啪啪,即便如此,这家伙仍旧一副嘻哈模样。“运动员”话不多,很专注,三人中只有他干活时腰间系了蓝粗布的围裙,这样端起的模具就不会蹭着肚皮。无论和泥、入模还是扣坯,轻重缓急都被他搞的有板有眼,每次和好的泥堆都要拿铁铲抹得光溜光溜,每次入模的泥团大小正好,几乎没有剩余。在旁边看他干活久了,我甚至觉得他连什么时候甩掉头发上的汗珠好像都是预设好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是处女座,对自己为什么喜欢看“运动员”干活,还无法用星相命理等科学理论来做出深刻解释。

一天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被嘈杂的人声惊醒,父亲母亲和三个河南家在屋外的椽廊下大声地说着话,仔细辩听,原来是出了大事——两架砖坯在大雨中塌架了,他们应该是刚从窑场回来。窗棂上明晃晃的闪电一下接着一下,雷声已经远了。“干瘦叔”不停地在向父亲解释,说他傍晚收工时肯定把塑料压盖好了,主是风雨太大,没防住旁边的土塄滑坡。父亲显然对造成这样的损失很是懊恼,语气中颇多怪怨。母亲虽然在一旁打着圆场,但听得出来,她也十分着急。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一顺则百顺,一损则俱损,小及人生,大到历史,因为一个弯岔,进而答非所问、面目全非的例子比比皆是。无论是不是“干瘦叔”的失误,这次塌架导致的工期延误,竟然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让父母在修建新宅的道路上,一次又一次不得不面对更大的困境和沮丧。

第二天,我去了窑场,本来已经整装好准备进窑接受“烤验”的十几个“集团军”,把边的两个软塌塌地趴了在地上,就像被敌人夜袭拔了营寨,死伤一片。父母挽着裤腿和三个河南家在泥水里一点一点地收拾着残局。

两架砖坯补齐嗮透至少需要半月时间,三个河南家也因此不得不推掉了与下家的约定,然而他们似乎并不太往心里去,没过两天又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胖墩墩还和母亲开玩笑说,没事,婶,是老天爷看你做的饭菜不赖,让我们在你家多住几天哩。

干坯入窑和夏收时龙口夺食一样,需要速度,几万块坯必须在晴好的两天内入窑码好,否则一旦遇雨那可不是摧营拔寨,完全可能全军覆没。因为必须要靠人力一摞一摞往进背,所以河南家已经提前和方圆工地上的工友约好了时间,没有七八个壮汉,这活儿搞不定。尽管他们的战斗力很惊人,每人一次都可以运输四五十块,就像历史书上玄奘取经用的架子一样,砖坯可以没过头顶,但父母仍然担心天气,还是把舅舅他们叫了来,又请了左领右舍,再加上哥哥姐姐,绝对的全国总动员。

砖窑就像一个烟斗,斗高七八米,直径也有七八米,伸出来的烟斗把是司炉工运送黑炭和炉灰的通道,通道里随便放一铺干草扔一床被褥就是他们十几天的家。斗的两侧分别留有一个窑口,是专为入窑出窑而设,点火之前就会被封死。当然,点火之前还必须给烟斗加盖,具体怎么个盖法,我已记不大清,反正这个盖不是死盖,大概相当于人头顶的帽子,能捂又能透,否则窑里几千度的高温肯定会憋出问题。盖子最主要的功能还不是透气,成砖的最后一步是淋水,相当于打铁成形后的淬火,窑火熄灭之后,就要从盖上往窑里慢慢浸水,出窑的砖蓝不蓝硬不硬,关键在此一举。

干坯入窑,一切停当后,就要选定一个良辰吉日,正式点火。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