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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 | 三个字
谦受益，满遭损，这么高大上的话我是上了初中才知道它的意思的。记得当时议论文单元有一篇吴晗的《说谦虚》，开头第一句便是：“‘谦受益，满招损’，这个格言流传到今天至少有两千多年了。这是普遍真理，任何地区、任何时代都适用的真理。”上了大学后才知道这话在刘勰的《文心雕龙》里有用过，最早出自《尚书》。因为这块砖雕的匾额，这三个字缠绕了我很多年，它那被风雨侵蚀得蓝白蓝白的样子怕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了。
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普通庄户人家的门楼上居然很早就镌刻了这样的话，不能让不让人诧异。这一家的主人也姓曹，他们家祖上是什么情况，即便是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人世兜兜转转，当你看到后来整个院子断壁残垣、污迹遍地的破败之象，当你听到堂弟兄们为了些许鸡毛蒜皮、蝇头小利摔盆子砸缸，实在无法还原当年他们的先人经历了怎样的磨砺和腾达，又怀揣了对后世多少殷殷寄望。
这座院子有大门，还有二门。二门也是十分讲究，就像一个四通的亭子，四个方正的立柱也是完全用青砖砌成，上面是飘檐式的顶，门前是垫脚的石条。正对主屋的一面装了木门，平时是不打开的，兼具了照壁的功能，只有婚丧嫁娶才会“隆重”开启。这样的讲究，颇有点故宫太和殿的小意思呢。小的时候，由于他们家的这个“曲折”的门便于追逐躲藏，于是成了我们打打闹闹的主要阵地之一，经常有小丫头们被“闪”得气急败坏，哇哇大哭。
印象中，这座院子的大门在我小学没毕业就坍塌了，“谦受益”也不知去向。大门坍塌，二门就成了大门，后来没几年，二门也毁了换作了木栅。由于他们家紧挨学校和村庙，又地处三区来往的要道，所以村人是眼见着它一点一点消逝的。
上头道的这两座砖院紧紧相连，邻家在左我家在右。邻家这座是三处之中最好的一座。说它最好不是保存得最好，而是老人们说它当年修盖得最为讲究，并且大家清楚地记得土改前地主杨老财还在里面住着。我记事起，老财主早已死去二三十年了吧。村人们所说的土改，我想应该是1950年的土改，而不是抗日战争1941时候的减租减息，或者解放战争时期的《土地法大纲》。我所见时，这座院子已经归了穷苦人民。一院三户，正屋里住着幼年就失了爹娘的光棍汉，两厢也都是出身漂亮的好同志——左边厢是老财主长工的后代、解放战争扛过枪的复员退伍老军人，右边厢是当时的生产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