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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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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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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七十二章 烧砖


烧砖要相继完成两个子项目,制坯和烧窑。

制坯就是将黄土搞成砖坯。黄土高原土不发愁,窑场跟前就是上好的土料。制坯拢共分三步,第一步将黄土、沙子和炉灰按照一定比例掺水和成硬泥,第二步将硬泥一坨一坨投入长方形的木制模具里进行规制,第三步,在平整好的场地上,将模具倒扣,轻轻抬起,就算成坯。只要老天爷爷帮忙,当天湿坯就可以有半成干,半成干就能起架。起架其实是要将土坯立起来继续风干,所以同一层土坯之间要像“广播体操队形”一样留有距离,便于通风晾晒。土坯起架后,一墙一墙的,就像个成建制的部队了,第一层如果向左前看齐,那么第二层就肯定是向右前看齐,这样把规矩挺在前面的做法,一来是为了架更稳定,二来是让人看着像个准备进窑成就点事业的样子。

三个河南家目前还只是取土,将黄土从土塄上刨下来,用平车运至工位。见我送水来了,随手扔下䦆头铁锹,就地而坐,拿起茶缸就咕咚咕咚,“咦唏,茶里还放了甜草根咧,中中中”,“肉墩墩”喝完后笑着夸赞。甜草根学名白茅根,是一种嗮干了植物根茎,可以入药,泡水之后据说可以利尿抗菌,有祛热解毒的功效。这宝贝是我们的山里特产,城镇的集市上到处有卖,很便宜,每年麦收之前,父亲都要买不少回来,龙口夺食的时候折成小截泡在大茶壶里,甘甘甜甜的一碗下肚,既解渴又解乏。

三个河南家走南闯北很多年,早已养成了四海为家的习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不会有丝毫的见外,上工出去下工回来总是哼唱着他们的“刘大哥讲话”。遇到下雨天窑场不能干活,他们就会在南窑炕上蒙着被子上午睡了下午睡,一副爹不思娘不想天地与我何干的模样。他们的被褥从来不叠,乱哄哄地就那样窝着,母亲一开始要给他们整理房间,都被他们拒绝,他们说,收拾干净的屋子睡不香,所以,入住没几天,南窑就彻底沦陷为他们的气场,那种扑鼻的味道强大到你懂的。母亲说,这种活法倒也自在,父亲说,只有这样子活,他们才能扛得住苦。

只要父母不给特别的任务,我就会到窑场逛达。窑场在枣园里区,因为这里有水库,制坯烧窑水是最紧要的。水库之所以建在龟尾巴上的枣园里,主要是这里距离村外的水源地最近。当时村人吃的还是半自来水,没钱,再加上地形复杂,管道入不了户。即便是半自来水解决起来都要费很大的劲,村里村外需要各建一个水库,两个水库之间用铁管道爬山越岭连接起来,村外的水库里放一台水泵,将蓄积起来的山泉泵到村里。村里的水库是一个圆圆的大蓄水池,有十几米深,水泥罩面,一行[[形的铁钢筋直通库底,作为清理库底上下的台阶。水库上面就像窑洞一样做着拱形的顶,正面也像房子一样不仅有两扇木门,而且木门上面还有砖砌的门楣,门楣也抹了水泥,水泥上用阴文写了四个大字:饮水思源。水库的下面修了一个小水房,水房里有小龙头,各家各户必须挑了桶担来到这里,用肩膀完成用水的最后一公里。

我到窑场逛达主要好奇,就想看看黄土究竟是怎样变成青砖的。三个河南家也很欢迎我,因为只要我去了,他们就使唤个不停,一会儿递个铲,一会儿拽个管,要不是晾茶,要不是撒灰,纯粹不把俺当个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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