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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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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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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六十九章 生火


幽深阴冷的山沟沟里,太阳光被高大的山头遮挡,探不进来,山风嗖嗖地掠过茅草,夹着细小的土粒飞奔。我们一群像极了课文里那捞月亮的小猴,唧唧喳喳说说闹闹,喊着口号一起拖拽着井绳,冰冷的井水泼洒在家做的老棉鞋上。

抬一段路程就得歇一歇,再起来时,坚硬的土路上就会留下一个圆圆的水桶印。为了好玩,常常在休息时,我们故意将水桶挨在一起,这样队伍重新出发时,地上的圆圈就会环环相连。

回校的路七拐八绕,又是上坡,来不及走到太阳照耀的地方,每个人早都出了汗,帽子一摘,热气就会从头发上升腾,如果从天上看,太岳山褶皱里的这群小蚂蚁如同附了魔法一般。

抬水虽然费劲,但毕竟只是力气活,比起照看教室里的铁炉子来,简单了不知容易了多少倍。

北方农村家里都是土炕,土炕和灶台相连,烟道曲曲折折盘在炕底,上面盖上薄薄的石片,石片上面抹一层厚厚的泥土,泥土里搅着麦兜子(麦子脱粒时产生的外皮),以便更好地板结。泥土干透之后,上面铺上篾席,防潮隔热,篾席上面是油布,这是一种似布非布似革非革的物什,防水保温,光亮耐磨,上面印有鸳鸯蝴蝶牡丹月季,花花绿绿,村人待见。蒸馍或者煮面,只要灶台上有火,热量就会通过烟道带到炕上,一举两得。冬天周末的夜晚,我们兄弟盘坐在热烘烘的炕头,趴在小桌上写着作业,母亲会在灶火上为我们烤一堆香喷喷的红薯。

教室里不可能立灶盘炕,取暖就得靠立在地上的铁炉子。说是铁炉子实际是铁桶子,是一个不小的柴油桶改造而成,因为教室盖得房顶很高,又是破门烂窗,不用这家伙,显然镇不住场面。

这样一个铁桶子,生火看火就成了大问题。

老师自然是不管的,这是中心校不是村里的小学,他们大都是公办教员,挣得是公家的钱,一张值日表贴在墙上就算尽了责任,男生们就得两人一组进行火炉值日。十二三岁的年龄,即便是村里的孩子,生火看火这样的事在家里也没有学过做过。

没做过也得做,所以铁桶熄火是常有的事。熄火之后,必须把炉内的碳灰全部掏尽,然后再放进柴草,重新引燃。刚刚引燃的炭块会冒出浓烈的黑烟,笼罩整个教室。这个工作得在课间休息或者放学之后进行,尽管如此,老师们正在讲着《伏尔加河上的纤夫》,或者水池的进水管排水管同时打开的问题时,难免风向不对,教室里突然顶回一股黑烟,灰头黑脸的我们被呛得此起彼伏咳咳咳,老师也会断片,手里拿着粉笔一下子不知该写些什么。

最难的是碰到周一值日。值日生必须提前到校,在早读之前不仅要把炭火点着,而且得把铁桶打理得无烟无灰。算我幸运,这样的情况只碰到过一次。有亮和我一组,他的村子比我远,我说我来吧,你别管了。

我知道父亲会来替我弄。

那是深冬,父亲早早叫我起床,从柴草房里满满装了一袋干柴干叶,并且顺便盛了一筐切好的干草,喂了马骡。我们一前一后跨过圆门,呵浪一声父亲回身把大门带上,扭动旋钮扣上门搭扣,并来回推了几下确认扣好。背起柴火后,干咳了几声,父亲问我,醒了吧。我说,醒了。寂静的山庄里好像只有我们的声音。

走出门前的巷子,我才突然发现月亮好亮,山山梁梁明晃晃的特有立体感。村口的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扑踏踏一只鸟儿从树上飞起,向着塬上而去。父亲老旧的蓝棉袄在这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有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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