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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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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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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三十八章 柏火


  三十八 | 柏火


所谓“年柏”,其实也并没有这样正式的名字,虽然它在人们心里的分量很重,但村里人不太讲究名堂。每年过了腊月二十三,男人们大概都要进山一趟,就像扫房子磨豆腐蒸花馍一样,进山砍柏也是村里人为“年”而做的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因为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点旺火,说到旺火,你或许立刻会脑补一个黑烟滚滚的画面,因为但凡在春节元宵期间到过北方的人们,大概都见到过那样的阵仗——一座老戏台前或者乡镇的中心,黑油油的煤块垒成宝塔形状,大铁锅里的羊汤正翻着白浪,裹着大红或大黄古代兵勇样服装的人们,背着锣架着鼓叼着香烟,说着俚语夹着脏话正往一起赶,满地的残雪已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成泥水。戏台上也许有人正在摆弄灯光音响,旁边花花绿绿的纸上,用黑粗的毛笔歪扭恣意地写着“今明演出《三关点帅》、《四郎探母》、《血手印》”……这大致就是晋北朔风之地小城镇“正月”的样子。天幕一遮,锣鼓就敲打起来了,旺火也点起来了,突突的黑烟、震天的锣鼓和汉子们嗨嗨嗨的喊声,以及浓烈的羊膻味儿把镇子裹得密不透风。炭火烧红的时候梆子戏也就开场了,蹬靴撩袍慷慨激昂,仿佛要唱尽这人世间的悲情和忧伤。


朔风卷地,烈火长唢,这样的气派当然应该属于萧峰这样的人物。


然而,汾水向南到了晋中盆地这一切就变得温婉起来。虽然也有锣鼓,但已经搭配上了秧歌,虽然也在唱戏,但梆子的力量明显减弱,戏文也变成《算粮》、《教子》、《金水桥》,不再那么撕心裂肺。羊汤羊杂也基本不见了,到处看见的是窗花和花馍。旺火自然也不再那么狂放,大都燃的是木材。


莽原不出千里,浓淡荤素,已是不一样的风物。


我们的旺火用的是柏木。一来是取材容易,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二来,柏木木质坚硬饱含油脂易燃耐烧,不像杨木,一旦失了水分就会空心松垮经不得火炼,也不像榆木,老干以后坚硬似铁,燃起它来有万分的艰难;更主要的是柏木燃烧时会散发出浓烈的松香味道,并且枝叶上的油脂爆裂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这香味和响声对于正在辞旧迎新的人们来说,再合适不过。


进山砍柏,主要是两件任务:一件是刨一些枯死的树枝树根;另一件是伐一棵枝繁叶茂中正挺拔的翠柏运将回来。这两件事没有一整天的工夫是办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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