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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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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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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一百零七章 小主


敌人撤退后,父亲赶紧再次打开藤篓看湖南花究竟为什么要命似的喊叫——原来是蠢货活生生将两只小蹄子卡在了藤条的缝隙中不能自拔。

父亲没有接受表兄连襟满含歉疚的邀请。听见是自己人后,兄襟一路小跑下来生拖硬拽死活要我们去他家里吃饭,尽管父亲知道我此时应是饿极,但还是委婉地拒绝了连襟兄的好意 —— 他儿子现在更需要的肯定是尽快离开这个烂地方。

吴甲村,这个谷歌地图中都没有标注的地方,这个大山山中宛如一粒芝麻的村庄,既有怀揣了糖豆豆米花糖,让我们在许多个冬日里幸福无比的吴甲老头,又有让我回想起来都失魂丧胆的疯狂恶狗——人世间,许多事,大概都是这般爱恨交织。

湖南花们到家后并没有立即被投进庭院外的猪圈,父亲说,今年天气回春晚又买了新品种,得让它们先在院子里适应适应,两个高管简单的会商后,一扇门板横着挡在了圆门上,两对猪娃开始哼哼哼地满院乱跑。为了几个蠢货,我们这些小主们出去进来却要忍受两尺多高的“门槛”,心里的难受跟谁说去。

以圆门为界老宅分为内院外院,内院是起居之地,只要不是特别农忙,母亲每天早饭上笼后,都会拿大扫帚打扫一遍。椽廊、芍药、玉黄,这些精贵之物也都在内院配置。为了尊享内院的安宁,母亲当年甚至想把老母鸡们也隔绝在外,无奈对手们完全没有底线变法失败。现在,随便拉屎的鸡换成了又拉又尿又拱的猪,母亲居然能够同意,可见对于大力发展养猪事业,高层确实下了很大决心。

决心归决心,大概不到十天,母亲实在不能忍受,以湖南花为首的小集团纯粹没把自己当外人,拉、撒、拱也就算了,挨刀货们竟然学会游行示威,肚子稍微有点饿,就在集中上访,哇哇哇地排着队站在门前叫唤,甚至还有出现了冲击政府的苗头倾向……

稳定压倒一切,再大的代价,哪怕被人偷被狼叼被天冻死也得把它们投进去,投进它们只配的臭圈里。不然它们不会知道自己姓什么。

没有意外,猪就是猪,不仅没有冻死而且活得很滋润——想撒就撒想尿就尿,吃饱了青石围栏上蹭蹭,或者烂泥里一躺,太阳一照,哼哼歪歪,美得很。

猪圈的位置在老宅的外面,靠着邻居家的外墙。按理说,臭圈在别人家的院墙外,这样的布局说不过去,可多少年从来相安无事,父亲说,这个猪圈比他家的院子修得还要早,怪不得咱。由此看来,养猪吃肉自给自足在我们家是有着光荣而又悠久的历史传统的。

猪的生长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说其快是因为只要品种适应喂养得法,半年出栏没有问题,说其慢是因为,遇上嘴刁挑食的货,任你如何青菜麸皮任你如何煮烂炖软,你就是把心掏出来喂给它,它也只是抱定一条:坚决不上膘。湖南花就是这么个货。

父亲本来是奔着“双创”去的,觉得本地人很少养花猪,是因为观念太保守,再加上一代代传下来传统的喂养模式,才没能让像湖南花这样的偏才们大放异彩。所以,自从放进藤篓起,父亲对它就格外关爱有加,不仅把最好的猪槽——不知道哪代祖上传下来的,月亮盆石槽给了它,甚至还在圈里另盖了一间小舍,让它像高级干部一样享受单间。而且,即便是龙口夺食的农忙时节——累死累活的马骡都不可能享受青草的时候,都保证了湖南花至少每天一顿的青草供应。而且,还按照书上说的,尝试着喂生料喂泉水,然而,湖南花并不怎么长,一两个月之后,比起同期的两黑一白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半个多身子是有的。

世间许多事,往往真心错付事与愿违。

父亲如此的用心,引来村里一些闲人的讥笑,他们从来没养过花猪,甚至连猪都没养过,但别人的失败对他们来说显得很满足。当然,更多的邻里亲戚会同情和关心地问:这花的劁过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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