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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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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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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五十七章 地牛


  五十七 | 地牛


哞 ~ ~ ~

哞 ~ ~ ~

哞 ~ ~ ~

……


声音并不高,很闷,节奏也不快,但拖音很长。最初我以为是旁边地里的耕牛在叫,但吆喝着马骡耕了两个来回之后,发现不对。如果是旁边的耕牛叫,一般就那么三两声,简要地哀叹一下命运也就完事了,可耳边的哞声却是沉闷低回、持续不断。于是我喊停马骡,侧耳细听,不是,绝对不是真正的牛叫!真正的牛叫会比这个响亮,而且中间会有停顿,不是这样上一声的余音还未散尽,下一声已经开始渐强。最关键的是,真正的牛叫不是这般遮遮掩掩,仿佛嘴上堵着什么东西……


莫不是过路的村人或者小伙伴,看见我单人独骑,趁着这雾气迷蒙,专门整蛊搞鬼吧?


我一边想一边快快驱赶着马骡到了东边的地头。东边的地头接近马路,会让人胆壮些。虽然有雾,但眼前十来米还是基本看得清,我四下张望,路上没有人,地里也没有人。哞哞的叫声仍在持续,我屏住呼吸仔细辨听,确定声音是从地的西边传来,心头顿时一紧,因为那大片的坟莹正在西头。啊?地牛!


小的时候隐约听父亲讲过“地牛”的故事,他说,地牛并不是真正的牛,只不过叫声像牛,人们才叫它地牛,地牛也不是一个物件,能看得见摸得着,它生活在空气中。地牛很淘气,人在地的这头,它会在地的那头叫,人在地的那头,它会在地的这头叫。父亲说,至于地牛到底什么情况下就会叫,又到底是什么在叫,老人们也说不清,不过好像和雾气以及寄埋迁葬后空置的穴洞有关。我曾问过父亲,你听过地牛叫吗?他说,没有。


就剩下三五个来回,这块地就全部耕完了,明天就不用再来,这是我当天规划好的任务。也正是这个原因,十几分钟前,当邻家地块的大哥喊我收工回家时,我说我要坚持耕完。没想到,他吆喝着牲口刚离开,这该死的声音就叫起来了。


时节已近白露,再没几天暑假就结束了,我就要开学。这是麦收后三遍犁耕的最后一遍,每年假期我们只能在麦地里把农活干到这个程度,剩下的撒肥播种就得父亲和母亲趁煤窑倒班叼空做完。


天色已经显暗,雾气越发浓了许多,哞哞的叫声还在持续,听着好像比刚才是弱了些,有气无力的样子。


立马回家还是坚持到底?


害怕是真害怕,两腿的肌肉已经僵硬的迈不开步。可一想到任务,一想到父母,还是想坚持做完。马骡回过头来,呆呆地看着我,从它的表情看,这家伙完全没觉得周遭有丁点儿的异常。


坚持到底!有马骡,有皮鞭,我还就不信了!


啪!啪!我甩响皮鞭,催动马骡,向着西头挺近,一团又一团的雾涌了过来,犁铧前面导向的铁轮子凝结了大量的水汽,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我的心跳咚咚咚咚,开足了全部马力……


快要到坟堆的时候,马骡突然停了下来,它好像是刚刚听到那奇异的哞叫,两只耳朵直愣愣挺了起来,鼻孔撑得大大。我已满头大汗,仔细再听,那叫声已经转到了东边。


啊!心脏猛的就要从嗓子眼里窜出来了,我大叫一声,拔起犁铧,勒转缰绳,皮鞭在马骡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两下,叮铃咣啷,哒哒哒哒,我俩向大路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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