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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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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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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一十三章 呵浪一声


十三 | 呵浪一声


这个门栓有如此神秘的加密功能,于是成了我们的一件玩具,父母和姐姐们去生产队劳动,留下年幼的我和哥哥在家,我们就会动用机关把大门锁死,然后隔一会儿再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用木钥匙将它打开。


三级安保,抗风险能力自然是逐级递增的,第一级是警示,第二级是加密,到了第三级就必须硬抗。无论西安还是平遥的古城,你看它们的防卫工作也基本上是分三级的:第一级是墙头的瞭望哨和炮台,可以提前警戒和远程制敌,第二级是墙外的护城河,你如果非要来,我吊桥一升把你淹死;第三级是瓮城,实在没抗住人家,最后只好试试关门打狗。据说国家领导人们出行也是分三级的:第一级是出行或出访地的安保力量,也就是当地的武警和警察,第二级是中央警卫局的黑衣人,第三级是贴身的保镖——坏人铁了心要硬来的时候,最笨的办法也才能最管用。


我家大门的第三级的安保,也是用了一点笨办法。在大门的内壁两侧各嵌了一块正方巨石,巨石中间有一碗口粗的圆形凹洞。很小的时候,我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经常好奇地将手臂伸进去“探险”,冰凉凉的,能完全吞没我的小臂。后来问父亲,父亲说,这是用来挡门的。看着我更加疑惑的眼神,他就动手给我演示了一番:先将大门关好,把那个设有玄关的内锁锁上。然后好像很吃力地抱起一根沉甸甸的木椽,调整好角度,先将一头插入左边的凹洞中,再摆动另一头对准右边的凹洞,最后一步就是将左边已插入的部分倒退一小截出来,以便右边一头伸入,左右略作均衡,一根结实的木椽就紧紧挡在大门里面。木椽早已遗失,整个演示,父亲都在玩“空手道”,看得我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想想看,玄关木锁再加粗木椽,你说这一般的山狐野狗、地痞蟊贼哪有本事进得来啊,即便是绿林强盗、城管队员,等他奶奶的想出办法来,110估计也到了吧。


这样的三级安保,在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小题大做,可是在咸丰同治光绪宣统、民国北洋皇军伪军那些年,一个小山村的的人家,没有这些,如何能够稳稳地睡下?一九八零年代的暑假里,一个圆头圆脑的孩子常常会坐在大门的门槛上翻看完各种各样的小人书,不时地,他会对着门墙上的两个凹洞发呆,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知了在门口的枣树上叫着,相当的有节奏十分地有耐心。


在我们的方言中,关门的声音,尤其是关上大门的声音,通常表达为:呵浪几。“几”是副词,接近“地”的意思,类似表达还有“忙忙几”(慢慢地)。“呵浪”是象声词,为何是这个音,无从考究,即便按发音习惯相近词来琢磨,好像也找不出普通话中够味儿的匹配。我喜欢这个“呵浪”,仿佛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快感,有一种雷厉风行的利落,也有一种抖落风尘的惬意,甚至有一种小船归港的喜悦。父亲永远是大门最亲密的伙伴,黎明即起,喂骡挑水,出外劳作,他打开它;夜幕四合,田园静好,鸡栖人安,他关上它。记忆中,常常是深冬,母亲和我们差不多已经睡了一觉吧,呵浪一声,父亲回来了,随后就是他咳嗽的声音,然后老棉鞋噶嗲噶嗲地迈过庭院——他去生产队开会去了,不是分到了好土地、揽下了水电工,就是阄到了果木园、承包了磨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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