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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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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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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一十一章 匾


十一 | 匾


风水的事情我哪里懂得,但因为那既神秘又好玩的罗盘,所以觉得山羊胡爷爷高深的“理论”都对极了,再加上自己亲身体验到的,这院子里角角落落无尽的趣味和欢乐,对他的敬仰就更多了几分。也许是老爷爷实在可怜我盲目崇拜的眼神,临行前居然专门掏出他的宝贝,让我拿在手里摸玩了一阵子。我的亲爷爷紧贴身旁反复叮嘱,要小心些要小心些……那个晃呀晃呀的指南针,轻轻拨动了一个幼童对世界的好奇心。


尽管我对老亲戚高屋建瓴内涵深刻的系列重要讲话全部赞成,但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嘀咕,那就是院子的大门。院子坐北朝南,它却是东西洞开,而且还正对了邻居家的院墙,出门就是一条宽约两米的逼仄小巷,好像专门要避开热闹,一副极其害羞的模样。作为一个庄户人家,即便祖上当时可能多少算是宽裕,但也不至于彻底摆脱了农业生产吧。既然要农业生产,就少不了车马犁耧、锹锄䦆耙,这些物什长长宽宽钩尖环刃,哪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宽宽敞敞的大门,要想让它们能顺顺当当进得来,利利索索出得去都要十分小心。可我家的这个大门,不仅丝毫没有顾及这些,反而是任性得有些离谱。宽窄且不论,单就门里门外那些个石条铺成的台阶就会让你苦不堪言。我所历,祖父、父亲和我们,因为这个颇为讲究的大门,多费的工,多受的苦不计其数。以至于我常常想,祖上即便是大财主大地主,那也得雇长工短工伺候吧,就这院门怎么能招聘来人嘛。莫非祖上不是耕读传家?


青砖大门,宽约两米,高有丈许,外两阶,内三阶,每阶都是整块的石条。从院子整体气派推断,门顶原来应有檐斗,但从我记事,上面只是堆土和茅草,就像戴了顶极不相配的破旧毡帽,从两扇门板的破损程度看,这顶毡帽大概也戴了不短的时间。曾听父亲说,大门上本来有块匾额,“破四旧”的时候给撬了毁了,所以,门框内上半部分一直是一个长方形的空,就像缺了上门牙。“破四旧”的威武场面无法想象,但就从这敲人“门牙”的行径看,够恶心。匾额上究竟是怎样的内容,父母隐约记着大概是木雕的三个字,至于是三个什么字竟然记不清了。


据我的考究,是该有个“崇”字的,因为在我家大大小小的一些古旧器物上总会有这个字出现,及至后来,在交公粮的麻袋上,在磨面用的簸箩上,为了防止与别人家的混淆,父亲都会照例拿毛笔写上这个字。至于是崇文、崇德,还是崇仁、崇善,是自制还是官赐,是阴文还是阳文,是墨着还是朱描,究竟是无法推断了。


两扇门板是松木,经年风雨,满身裂纹,下角处已经磨成圆弧,门槛不高,鸡妈妈吃饱喝足后时常领着它的孩子们从这儿钻出去旅游,坡上草间,窑背树下,都有它们的世面和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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