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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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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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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五十章 一铺铺


  五十 |一铺铺


割麦子和锄谷子基本上一样苦重的活儿,在我看来,都不该是人干的。酷暑之中,弯腰挥镰,还要和老天爷的脸色赛跑,生为农民真是前世造了孽一般。


播种的耧是三腿的,所以每三行都会出现一个较宽的垄距,收割的时候也就趁了这个垄距,每人三行向前开进。农活虽然不像工厂车间一样讲究规程和标准,但它也有很多的“潜规则”,这些“潜规则”是千百年在与天地的较量中,农人们逐渐寻到的窍门和长出的心眼。比如割麦子,新手上阵老手就会教你:左手虎口向下擒住麦秆,右手镰刀顺势一拉,每行一刀,每刀割下的穗秆要暂先夹在不同的指间,挥镰三刀方为一把,一把之后放在地下。放,自然也不能随便放,前面的快手已经布好了点位,你这把要摞压在前人的上面,而且穗头的方向要反向交叉,这样才便于下一步的抱铺和捆扎。这时如果乱放,下一步流程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极容易造成漏捡,到手的粮食就会丢落在田里。


一把一把慢慢堆积为一铺一铺,装车之前,这一铺一铺必须扎为一捆一捆,于是有一个流程叫做抱铺。所谓抱铺就是将散在田地中的每一铺,抱起来归拢一处。抱铺之前要先将尖担,一种两头套着铁尖的扁担,一头插于地的中央,尖担的旁边铺一条带着木钩的粗绳,从四面抱来的麦铺交给站在尖担后面捆扎人,由他按照穗头交织的秩序,依托尖担摞将起来,最后收绳勒系,捆扎成团。


山区中的好多地块,由于沟崖险峻,骡车并不能直接开进地里,这就需要用尖担将扎好的捆团人工挑到骡车能够停站的地点。每到夏收火热的时候,在崎岖的山路上,炽白的烈日下,常常会看到臂膀黝黑的农人,肩上搭一块厚实的垫肩,挑着沉甸甸的两捆,拐一次弯换一次肩,长长的扁担一颤一颤。一步一步,坚实而努力,他们就像迈向圣地的行者。


洼里的这块地,骡车也不能直达,好在所剩距离不算太远。即便如此,父亲一个人要将三四亩地里,几千斤的重量一次一次挑出去,实在让人心疼,可我们又爱莫能助,因为两头上翘的尖担,没有相当的力量和技巧,根本玩不转。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收割时、抱铺时尽量干净利索,以免父亲看见丢落在地里的麦穗生气。

父亲是独子,当年曾经有机会招工到矿务局当工人,但爷爷坚决不同意,他说下煤窑进矿井,那是提着脑袋挣钱,穷死也不能去。所以,当村镇的小煤窑办起来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像大家一样亦工亦农——一边种庄稼一边下矿井,而是选择了酿醋、磨面、种果、熬糖、水工、电工等技术型副业。可是这样的副业终究不及下煤窑来钱更多更快,孩子们慢慢长大,读书上学吃穿用度都在增加,而且很快就是嫁娶成家,村里好多人家在煤窑上挣了钱已经开始修盖新宅子,父母觉得靠“技术型副业”实在有点赶不上趟儿。于是,母亲辗转求了娘家的亲戚,总算是在附近的煤窑上给父亲谋了一个井坑外打杂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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