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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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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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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西岭》连载

第八十九章 塑料碗


邻乡的这个中学算是父亲的母校,他少年时曾在此就读。那个年月兵荒马乱的日子刚刚过去,新政权时间不长,村里的孩子能读到初中就是最高的学历,大部分念完高小(高级小学)勉强能识了字算了数就很不错。初中毕业的父亲,和他的同学们一样,回村当了老师。听父亲说,当时的老师待遇很低,每月只有几块钱另加十斤小米。坚持了一两年,他没能继续下去。每每谈及此事,父亲都有些后悔,因为他的同学们大都坚持了下来,度过了“文革”的艰难,熬成了公办教师,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挣上高工资,后来拿着大几千的退休金。

这个乡在山脚下,门前是仁义河,是个大乡。及至上世纪九十年代,这里的集市都很繁华,承包果园后,母亲曾与村里妇女结伴挑担来这里卖过苹果,还拿卖苹果的收入在供销社买回一个,当时最时兴的,印有大大红牡丹的铁壳暖瓶。我们心爱的马骡年老后,也是在这里,父亲万分不舍地把它的缰绳递给了别人。回家后后悔不已,半夜起身,根据交易时买主说的地址,连夜步行三十多里追到人家家里,好说歹说退了钱款并付了一夜的草料钱,愣是把马骡又牵了回来。

虽然是夏天,而且离中考也就一个来月,母亲还是给我新缝了一床棉被褥,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到外乡住宿。

我没让父母送,独自骑了家里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后座绑了铺盖,一副“孩儿立志出乡关”的样子,踏上一段坎坷的路程。

我的乡在山上,这个乡在山底,十来里的路程,一路下坡,尽管日头很烈山路弯弯,但我骑得很爽。路边的麦田已经开始泛黄,风吹麦浪,一涌一涌,前仆后继。

见到校长后,他安排班主任,一个和大概和大哥同龄的年轻人,领我安排食宿。

到了宿舍,我的心顿时冰凉,环境之差令人吃惊。一排破旧的窑洞,虽然也码了面,但从墙面剥蚀的情况看,至少也有十来年的历史。门,其实不能叫做门的,几块烂木板拼接起来,钉子铁丝在上面歪歪扭扭。窑里是大通铺,花花绿绿的铺盖一铺挨着一铺,都脏得够呛。班主任指了指邻门的光床板说,正好有个同学生病休学了,你就在这里吧。

放下铺盖,我跟着班主任来到了伙食房。听说是新来的同学,大师傅问,一顿大概能吃多少?这个问题真把我难住了,因为从未住过校,所以真不知道自己能吃几斤几两。班主任说,先给他按五两算吧。我按每顿五两先买了十天的饭票。

中午吃饭的时候,问题来了,我没带碗筷。大师傅喊了一个瘦瘦的同学说,你去,带他到供销社买一套碗筷来。

供销社不远,规模比我们乡的大多了。售货员大姐拿了一双红漆的木筷和一个很大的蓝色塑料碗递给我:半大小子,正是吃壮饭的时候,起码得这个才够用。

这个蓝色的塑料碗,成了我对那段日子最深的记忆。我后来告诉母亲,把它给我保存起来。直到现在,它还在母亲的碗柜里。

晚自习后,回到宿舍,大家打打闹闹。我一个人,和谁也不熟悉,铺开被褥钻了进去。不一会儿,熄灯了,大家很快睡去。我睡不着,院子里的杨树叶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透过破烂的门板缝,我看到,一轮月亮,又大又圆,亮的都有些刺眼。

我拿被子蒙住头,偷偷哭了。

好不容易刚刚迷糊,突然被一股强烈的酒气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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